走進楊邵文家里,一個十四五左右的嬌俏少女走過來迎接劉虎,她就是楊邵文的妹妹楊玉華。
「虎子哥,你來了!」
楊玉華今年十五歲的年紀,是楊邵文的弟弟妹妹中最大的一個。如今,家逢厄運,家中的大小事務都由她這個少女支應。
「玉華,我走的這幾天,邵文情況如何?」
「還是老樣子!藥湯倒是能灌得進,每天也勉強能喂進一碗稀粥,可就是老醒不過來,就這麼一直睡著!」
在楊玉華年輕略帶稚女敕的臉上,愁苦之情溢于言表,她泫然欲泣道︰「虎子哥,你說,我哥哥是不是也要去陪爹娘了?」
楊玉華語氣嗚咽︰「他要是現在就去陪爹娘,他們肯定不會高興的。爹娘還指望著他能中個進士,光耀楊家門楣呢。嗚嗚嗚~~」
她這一哭,連帶著在一旁發呆的楊家老麼,五歲幼齡的楊玉香,也一起哭了起來︰「姐姐乖,姐姐不哭!」
劉虎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一切照舊那也是個好消息,說明事情沒有變得更糟。至于邵文一直睡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邵文我還不知道嘛,以前就貪睡賴床,他這是老毛病了。你就當他睡一個大號的懶覺,總有他醒來的時候,哈哈哈!」
他說了個蹩腳的笑話,好歹讓屋內壓抑的氣氛沖淡不少。見家中只有楊玉華、楊玉香兩姐妹,劉虎道︰「邵明和邵寬呢?」
楊玉華回道︰「村外的後山有一片荒地,他們一起去除草整地了。現在天晚了,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去開荒種地?劉虎有些心疼。雖說農村孩子早當家,但楊邵明和楊邵寬一個十歲,一個九歲,去干開荒這種重活,實在也是勉強了點。就是健壯如劉虎自己,他也是在十三四歲的時候,才開始干這些田里的重活的。
收拾起自己的心緒,劉虎放下手中提著的一小袋大米,對楊玉華說道︰「玉華,你虎子哥給你帶來了點大米。你給弟弟妹妹們,做幾頓飽飯。」
楊玉華有些為難︰「虎子哥,這不好吧,你都給我們捎過好幾回糧食了。你和劉伯平時又要撐船運貨,又要下地種田,日子過得也艱難。再說,虎子哥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劉伯該為你準備娶媳婦的錢了。你可不能老是將自家糧食往外送!」
劉虎有些啞然失笑,忍不住彈了彈她的腦袋︰「玉華,你自己也就是個小姑娘,倒是當起你虎子哥的管家婆婆來了。」
他也不顧楊玉華的推卻,提著米袋,徑直走到右角落放置米缸處,將大米倒了進去。為了讓楊玉華收得安心,他故作豪氣的解釋道︰「放心吧,你虎子哥剛在南丫鎮找了份踹布的營生,虎子哥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寬敞,哪里還會在乎這點大米。」
楊玉香跟著劉虎來到米缸旁,看著白花花的大米,兩眼發亮,眼中滿是雀躍。
劉虎看著她那可愛的模樣,不覺有趣,他轉身擰了擰楊玉香粉嘟嘟的臉蛋︰「看看,香香這幾天肯定是餓肚子了,瘦了不少,都沒以前漂亮了。玉華,晚上一定要讓香香吃上滿滿一碗的大米飯!」
楊玉香立即眉花眼笑,配上她原本猶掛著淚漬的小臉,頗有些滑稽。
「虎哥哥對香香最好了!香香一定要將自己養得漂漂亮亮的,以後好嫁給虎哥哥!」
楊玉華听了不喜,忍不住斥道︰「你個小蹄子,沒羞沒臊的,一看見有吃的,什麼瘋話也說得出口!」
劉虎也不再去管這對哭哭笑笑的姐妹,一個人走進內室。
這個內室,原本是楊家兄妹父母的房間,此時的楊邵文安安靜靜的躺在大床上。床上的被褥有些陳舊,上面縫著兩三個臉盆大的補丁,不過看著還算整潔,應該是經常換洗的,被面已經給洗的有些發白。
這兩三年,楊家兄妹的父母和楊邵文先後重病,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劉虎很不喜歡這個味道,他覺得這是一種霉味,給楊家帶來了霉運,不太吉利。
此時的楊邵文頭頂敷著一塊毛巾,雙眼緊閉,嘴唇微闔,看著很秀氣的一張臉。他面色很白皙,應該說是長久臥床的一種慘白,看不到一絲血色。
劉虎觸手在他人中探了探鼻息,呼吸平穩有力,這讓他放心不少,似乎楊邵文真的就是在睡覺,再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麼一想,劉虎又有些不忿。他坐在床頭,對著楊邵文自言自語起來︰「邵文,你差不多就行了啊,難道真打算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弟弟妹妹們都不管了?」
「玉華就不用說了,這幾天又要照顧你和幾個弟弟妹妹,又要紡紗織布維持家里生計,很不容易。邵明和邵寬也都很懂事,才那麼丁點大,就學會下地干活了。香香呢,才五歲,吃的常常都是糠菜,也沒見她哭鬧!」
「這麼可愛懂事的弟弟妹妹,你就舍得扔下他們?」
「說起來,你們家這幾年確實很不幸。楊叔叔和李嬸先後病逝,你科舉也不順,家中沒了田地,生計很困難。可是你不能因為這點困難,就去跳河自盡啊!」
「你是個男子漢,得有點擔當。科舉不行,可以干點別的呀,再不行,不是還有咱們村的好多兄弟朋友幫襯著嘛,尋短見那是娘們懦夫的行為!」
「我看,你小子就是臉皮薄,受不得氣也不愛求人。這有什麼啊,你看我,從小被人取笑打罵多了去了,我從來不在乎。咱們只為自己活著,管他別人怎麼想……」
「嘿,兄弟,我他娘的在罵你呢,你倒是回罵我幾句啊。你以前不是嘴皮子最厲害的嘛,現在你跟我這麼謙虛干嘛?」
「你小子現在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啊……」
劉虎罵罵咧咧說了一陣,楊邵文依舊毫無動靜,搖了搖頭,意興索然的回去了。
當夜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楊邵明和楊邵寬兩兄弟背著兩把比他們身體還長的鋤頭,干農活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