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黛低著頭,看上去十分恭敬,隨著宮女的迎路進入了風儀殿的內室,此刻,殿內燈燭通明,隱著一縷暗香,惠貴妃更是優雅華貴的端坐在椅子上,看見林小黛,她刻意直起身來,鳳眸嚴厲掃過。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安!」林小黛依著禮數上前行了禮,然後垂眸等候惠貴妃問話。
惠貴妃冷笑一聲,緩緩開口道︰「這麼晚了,你來見本宮,所謂何事?」
「娘娘想必听說了,妾身的父親入了牢獄。」林小黛平靜回答。
惠貴妃更是譏諷的得意起來,嘲道︰「本宮當然知道,那是林延平罪有應得?只是,這跟你今天來見我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你是希望本宮出手向皇上求情?放了你父親?」
那口吻更是譏嘲輕蔑,而且,听惠貴妃這冰冷的聲音,就算林小黛以命來求她,她也未必肯答應,因為,她對林小黛的恨早已入骨。
一個強勢的女人,她是絕對不容許另一個強勢的女人存在,當見識了林小黛的手段和精明時,惠貴妃欲除去她的心更加強烈了,這個女人如此機靈聰慧,她的兒子卻深愛著她,有朝一日,只怕野兒的心思會受到這個女人所左右,到時候,所有的大計,只怕都會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中。
為了兒子的前程,為了她的復仇,她更加不允許林小黛活著。
「娘娘英明,妾身前來,就是懇請娘娘出手相救,在這後宮之中,皇上最寵愛娘娘,如果娘娘能出面替父親說情,皇上也許會網開一面放過他。」林小黛的聲音仍舊平靜,她嘴里說著求情,但她的語氣卻並沒有太多的誠意,反而讓人听出了威脅的味道。
環兒在一旁實在看不過去,當既怒聲喝斥︰「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跑到風儀殿上放肆,你不過是小小的宗王妃,竟然敢用這種狂妄的口氣跟貴妃娘娘說話,你可知罪。」
惠貴妃听了這話,也氣的不行,這林小黛未免太放肆了,竟然敢如此猖狂的跟她說話,哼,別說她是來求情的,就算她今天不求情,趁著她這口氣,她也要讓皇上盡早把林延平給斬了。
氣氛一下子就沉下來,一道狠絕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低頭的林小黛,林小黛雖心有余悸,但她仍是安靜的站著,等著惠貴妃再次說話。
不錯,她今天來的目的並不是求,而是威脅,因為她手中有籌碼,所以,她必須賭一把。
「你知道後宮不干涉朝堂之事,你這不是在為難本宮嗎?」惠貴妃心中氣極,但臉上仍就是一副慵懶的模樣,笑著說道,但那笑容,卻如刀劍般穿透著林小黛的身體。
林小黛微微笑了起來,輕聲道︰「娘娘所說甚是,但歷朝歷代,後宮干涉朝政的事情也不新鮮,娘娘不必這麼急著回拒妾身,妾身有些話,想單獨跟娘娘說,不知是否允準?」
環兒徹底的炸怒了,指著林小黛的鼻子破口大罵︰「賤妾,你簡直太目中無人了,娘娘是何等身份,豈是能听你胡言亂語的。」
林小黛完全無視環兒的怒聲大罵,一雙黑亮的眼楮直直的望了一眼惠貴妃,那眼神閃著復雜的光芒。
惠貴妃對上她的眼楮,猛的一顫,忽然抬手打斷了環兒的怒罵,不知道為什麼,林小黛看著她的時候,她感到不安,難道這個女人知道什麼了嗎?
「環兒,你退下!」心中的不安在擴散著,惠貴妃沉聲喝退環兒。
「娘娘,你可要小心她,這個女人詭計多端,你可別被她給騙了。」環兒見娘娘竟然答應了她,當既又氣又惱,卻也不得不多加提醒。
「本宮怕什麼?難道她還敢在宮里行凶不成?」惠貴妃冷冷的笑起來,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
環兒听惠貴妃如此說,這才恨恨的瞪了林小黛,退了出去。
內殿里只剩下兩個人了,惠貴妃也不必再端著架子,冷眸死死的瞪向林小黛,狠聲道︰「你想跟本宮說什麼?本宮警告你,如果你敢對野兒不利,本宮會殺了你,憑本宮的勢力,殺死你們全家都綽綽有余,你可別玩玩招。」
林小黛見沒有外人在場,也不想再裝下去,听到惠貴妃這般凶狠的威脅,她只是輕輕的一笑,勾唇說道︰「娘娘勢力的確很大,相信放眼整個後宮,連皇後娘娘都不能跟娘娘比吧。」
惠貴妃听她這樣一說,驕傲的揚起下巴︰「算你還識趣,既然知道本宮才是後宮之主,你知道冒犯本宮的下場有多嚴重嗎?」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來求娘娘救我父親啊。」林小黛仍舊是笑著,笑的讓惠貴妃更加莫明其妙,這個女人是哪里來的自信,口口聲聲說她要救林延平,哼,她可不會答應她,非但如此,她一會兒還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冒犯貴妃的下場,可當既誅殺,惠貴妃眸底閃動著狠毒的光芒,她美眸一轉,望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皇上賜給她的金色寶劍,一會兒,她就用那把劍,把林小黛誅殺在這里,治她一個毒害貴妃之罪,死有余辜。
林小黛敏銳的捕捉到了惠貴妃望向牆壁的眼神,她也看到那把御賜金刀,心猛然一沉,這惠貴妃該不會想在這里殺了她吧?
「本來王爺是想替我父親求情的,可惜皇上仍在震怒之中,王爺也認定能求情的只有娘娘一人,是他讓妾身進宮求娘娘的。」林小黛忽然說道,嘴角的笑意漸深。
惠貴妃心猛然的一顫,宮湛風知道她進宮的事情?
提到宮湛風的名子,惠貴妃斂下了眼底的鋒芒,淡淡笑道︰「本宮實話告訴你,就算皇上听本宮的話肯放你父親,但你給本宮一個理由,憑什麼要幫你?」
林小黛收了笑容,總算是問到了主題上了,她便一臉認真的說道︰「娘娘應該自己心中有數啊!」
惠貴妃表情大驚,狠狠的瞪向她,雙眼充滿憤怒,林小黛這不負責任的話,很有玩弄她的嫌疑。
「本宮應該對什麼有數?你把話說清楚,否則,本宮現在就殺了你。」惠貴妃被逼的失去了耐性,猛的取下了牆上的金刀,冷冷的指著林小黛︰「這金刀可是皇上御賜的,可以殺任何人而不負責任,你今天最好有一個說服我的理由,否則、、你就只有一死。」
林小黛見惠貴妃逼的失去了理性,她這才進入正題,慢慢的一字一字說道︰「不知道娘娘是否還記得死去的皇叔呢?」
惠貴妃聞聲,臉上閃過驚顫,難于置信的睜大了眼楮,死死的盯住林小黛的臉,手中的劍輕輕的顫抖起來,看樣子,林小黛一語就擢中她的痛楚了。
林小黛不等她回答,迅速的又說道︰「看娘娘這反映,想必是記得的,既然記得,那二十多年前傳言就是假的,娘娘,你沒有失憶,你不過是想用失憶來博取皇上的同情,換得五皇子的生命。」
「你、、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惠貴妃當既方寸大亂,因為林小黛說的句句都是事實,雖然她騙了眾人二十多年,但皇上早有下令,從來不允許宮里的人談論二十多年前她失憶的事情,所以,沒有人敢提及。
如今,林小黛忽然指出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惠貴妃嚇的六神無主,整個人都驚顫了,她的臉色死一樣的灰白,眼楮里涌現出巨大的痛楚,那是她對心愛之人慘死的怨怒和心碎。
林小黛被她的反映嚇了一跳,她原本只是想拿這件事情去威脅她的,可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巨大的痛楚,她手中的長劍 啷一聲落在地上,整個人都跌坐下去,神情瞬間失去了貴妃的儀態端正,變得淒楚無比。
不過,只那麼一瞬間,惠貴妃就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神情更加狠厲的掃過林小黛,冷聲道︰「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而于,別以為你能拿這件事情來威脅我。」
惠貴妃憤怒的已經把本宮二字也忘記說了,用了第一人稱,可見她真的被林小黛刺激了。
林小黛知道她一定會否認,而且,她會因為她說出這些話而準備殺了她,但她一點也不緊張,反而仍是十分的輕松,笑道︰「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只是迫不得已需要娘娘的幫助而于,娘娘可以選擇幫助我,我也可以選擇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比如、、皇後娘娘!昨天皇後娘娘還請我到她宮里去喝茶來著呢。」
林小黛笑盈盈的模樣,實在讓惠貴妃恨的咬根發癢,正是因為林小黛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才更令她擔心。
「你知不知道皇上早下了禁令,誰若敢提這件事情,皇上就會要誰死,你如果嫌命太長,不防去說吧,對我有什麼害處?」惠貴妃仍舊信心十足,因為,她相信皇上對她的寵愛,一定不會因為這個女人的幾句猜測而動搖的。
林小黛也早猜到她會這樣警告她,她笑的更加驚心燦爛,一字一字慢慢說道︰「娘娘說的有理,只是,如果皇上知道五皇子並非他親生的兒子,只怕娘娘就沒這麼安心了。」
惠貴妃整個人都僵住了,她一臉慘白的望著林小黛笑眯眯的眼楮,她的心髒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掐住,驚顫的讓她無法呼吸,這是她最害怕的真象,可林小黛竟然就這樣輕易的將她說出來。
叫她怎麼能不害怕?怎麼能不恐懼?如果這個真象被捅出去,不僅僅她要死,就連野兒、、、
不,她絕對不能承認這件事情,她必須否定了她的猜測。
「哼,真是荒謬,你知不知道胡言亂語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更何況,你還敢質疑本宮和五皇子,單憑這一條罪,你就必死無疑。」惠貴妃不愧是老狐狸,雖然心中的害怕被她說出,但她卻也十分的鎮定,打算以氣勢來壓制對手。
只是,她忘記了,林小黛可不是冒然進宮來說這些話的,她至所以能來,有膽子來,那是因為,她有著絕對的自信,並且,她相信惠貴妃一定會幫她的。
「是不是荒謬,我可不敢斷言,不過,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傳了出去,皇上懷疑五皇子的身世,那他肯定是會找辦法去驗證的,听說,滴血認親還是一種比較準確的辦法。」林小黛仍舊是輕笑著說道,那種口氣和態度,簡直讓惠貴妃想撕了她的心都有。
她的痛楚和恐懼,竟然被她輕笑著全部揭開了,她怎麼能不恨她?恨不得一劍殺了她。
可惠貴妃又不敢殺她,林小黛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敢來,肯定有後路,如果她殺了她,說不定明天就會流言四起,讓皇上對她起疑心,而皇上本性多疑,而他對野兒更是傾注心血,如果讓皇上察出野兒並非他親生兒子,只怕皇上一氣之下,會殺了野兒也不一定。
此刻,就算惠貴妃再恨林小黛,恨不能撕碎她,但她卻不敢拿自己和兒子的性命去賭,她只能先壓制心中的憤怒,再尋找機會將她殺掉,把真象掩埋。
林小黛見惠貴妃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看樣子她已經在算計利害關系了,她勾唇笑起來︰「娘娘意下如何?」
「你很有膽識和迫力,不愧是野兒看上的女人,本宮雖然不知道你剛才的那番話是何意思,但本宮決定了,幫你父親從牢里救出來,但他卻不能官復原職。」惠貴妃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如果林小黛不了解她,還真要被她的贊美給迷惑,但她又怎麼知道會不知道惠貴妃默認了她的猜測呢?她這樣的懷柔政策,也不過是暫時的,只怕她出了這風儀殿後,才是真正的殺機四伏吧,不過,她也不會讓惠貴妃這麼快動手。
「妾身感激娘娘的幫忙,對了,忘記跟娘娘說了,為了安全起見,我把剛才的猜測寫了十封信寄出去,如果我死了,相信那些被我收買的人很願意替我把信送出去,所以,我的生命就不勞娘娘動手了,還希望娘娘能明白這一點。」林小黛笑靨如花的說完,轉身便走。
惠貴妃差點沒氣暈過去,林小黛這是吃定她了嗎?好一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威脅她?
不過,林小黛的這句話卻讓惠貴妃不敢輕舉妄動,她實在害怕野兒的身份被揭發,到時候,她所有的計劃都會變成泡影消失。
再等一等吧,離太子之選只剩下半個多月了,等野兒當選了太子,她就會瘋狂的復仇,殺盡一切敵人,她到時候要把林小黛千刀萬刮,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小黛低低的吐了一口氣,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樣,宮夜野真的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這事情大條了,就算她守口如瓶,但隨著太子大選將近,只怕也會有人故意的去挖掘他的死穴吧。
只是,宮夜野知道他並非皇上親生兒子的事情嗎?惠貴妃有沒有告訴他?
如果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知道,喊了別的男人二十多年的爹,那當真是太殘忍了。
想到這里,林小黛心中驀然的疼痛,為宮夜野悲慘的身世而痛。
雖然她事先警告過惠貴妃別想殺她,但回來的路上,林小黛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手中死死的捏著幾根毒針,防備著一切。
所幸,一直到宗王府的門外,都十分的平靜。
宮湛風在大廳焦急的等著她的回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失,他的耐性也被磨光了,就在他準備動身進宮去風儀宮找林小黛的時候,只見燭影下,映著她那抹縴縴的身影。
宛如月宮的仙子一般,那樣輕盈的朝他走過來。
「黛兒、、、」宮湛風滿臉的緊張,上前猛的握住她的手,不安道︰「惠貴妃有沒有為難你?她沒有傷害你吧?她答應救你的父親嗎?」
林小黛怔愕的望著宮湛風緊張的略有些慘白的臉,忽然揚起唇角笑起來︰「她答應了。」
「什麼?惠貴妃真的答應了?為什麼?」宮湛風還是震驚了,惠貴妃恨黛兒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答應?她到底做了什麼?或者,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是啊,她答應保我爹了。」林小黛仍舊輕快的回道。
宮湛風心疼的將她的手握的更緊,急切道︰「黛兒,告訴我,你是不是答應了她什麼條件?」
林小黛知道宮湛風擔心自己,並且,也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讓惠貴妃出手幫忙,所以才會這樣問她。
「沒有,你別擔心了,我爹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你千萬別出風頭,免得皇後娘娘不高興。」林小黛放柔了聲音,她知道這個關鍵時刻,宮湛風是不方便出面的,她也不希望他因為父親的事情受牽連。
「真的?你真的沒答應她的條件?」宮湛風仍舊不能相信,天啊,他真的太小看她了,竟然有本事讓惠貴妃出手幫忙。
但不管她用了什麼辦法,宮湛風見她平安無事回來就放心了,不過,他卻仍舊是好奇著。
但看林小黛不肯說實話,他也不想逼問她,只要明天進宮去查查也許就會有答案的。
如果惠貴妃敢讓他的女人付出任何的條件,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