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是葫蘆村兒那條大水溝子一樣,嘩嘩的流去不帶一點兒留戀的,也是,就算是時間也不願意在這個窮大山溝子停留片刻。
時隔幾年,葫蘆村兒還是葫蘆村兒,騾子還是那個 騾子。
騾子一個人像條狗似的呆在草棚里的玉米堆里,嘴里念念有詞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他想起了那座祖墳,那個黃土坯里睡著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他到死也不肯叫他一聲爺爺。
因為老頭兒死了之後騾子似乎沒有受到一絲的保佑,他既沒有在學校里被老師提名說他表現好,就像現在一樣,高考還是沒有考上三本。也沒有和陳奎在大山里打到一只不愁吃不愁喝的大牲口。
他似乎忘記了老頭長什麼樣子,但是他一直記得那一口京劇味兒的嗓音,總是在忙活完之後,叼著旱煙大聲索羅幾句,直到他死的時候,還是叼著一口旱煙,但是還是沒有將那濃重的、難聞的、迷茫的煙味帶進土堆。
他爹叫騾子跪下,他死活不肯跪下,最後他爹強按著騾子的頭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他垂著頭,望著地上的玉米粒,再抬頭旺旺天空,就像是死了沒埋的一樣。
他想起那個冬天,那個過不動日子的冬天。
就在他背後的屋子里,他爹也叼著旱煙,時不時的嘆口氣,對著坐在旁邊的李有天還有坐在對面的騾子說︰「我年紀也大了,養不活你們了,現在賺錢不容易,你們兩個都在讀書,現在負擔不過來了,你們中間可以有一個讀書,你們想想吧」
說完,他嘆了口氣,繼續抽著難聞的旱煙。
騾子突然說到︰「讓哥去讀書,我跟著你做事。」
幾乎是同時李有天說︰「讓騾子去讀書,我比他年紀大,我能做事。」
話剛落音,三個人幾乎同時沉默了。
一時間滿屋子都被煙霧繚繞,一片朦朧。
過了不久,他爹站了起來,走在一個石頭大缸前,取出了一只葫蘆瓢,放在桌子上說︰「這樣吧,听天由命,這只葫蘆瓢把子指向誰誰就去讀書。」
葫蘆瓢在桌子上轉了起來,騾子數了一下,一共是十一圈,最後指向了騾子,騾子很驚訝的看著葫蘆瓢說︰「這不算,怎麼說也的三局兩勝。」
葫蘆瓢在桌子上靜靜的轉了三圈,都指向了騾子,騾子不敢相信那是天意還是命中注定。
三年前的九月一號,騾子背著還是初中時候的書包走上了去縣城讀書的路子。
他大聲哭著,心里滿是懊悔,一股對李有天的歉意油然而生。
那天他們還去了老頭子的墳頭,騾子很自覺的磕了三個響頭,但是還是沒有叫爺爺,騾子望著墳頭,從來沒有看見墳上冒青煙,村里人都說墳上冒青煙是好事,騾子在他老頭子的墳前坐了一個下午,墳上還是沒有冒青煙。
時至今日,騾子沒有考上,村里人都罵他是犢子玩意兒,騾子在乎的並不是這些,他愧對他哥李有天。
騾子心里想,他不能對不起他哥,怎麼說也的給他哥找個媳婦。這個想法已經在他心里埋藏了很久。
這天,村頭又開始熱鬧起來了,比騾子殺了寡婦家里的雞還熱鬧。
這個驢跡罕至的葫蘆村,竟然村頭停了三輛越野車,兩輛jeep一輛豐田霸道,這讓村民大跌眼鏡,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怎麼到了這麼一個荒無人煙的「沃土」
那些村民的眼神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在好不過了。
索性不是冬天,雖然道路崎嶇,他們還是一路上殺了過來,他們將車停在了一個在任何地圖上都找不到的一個小村莊——葫蘆村。
從jeep上下來三個年輕人,前面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塊頭,後面跟著一個男的還有一個纏繞在男的身邊的妖精,用妖精來形容似乎不太禮貌,但是葫蘆村的人之看過西游記,也就只能用妖精來形容了。
豐田霸道上下來一個年紀稍微大的,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花白的胡須,帶著一個大大的眼鏡,看上去度數很高,車中副駕駛席窩著一個滿臉倦容的女孩,僅露出一張臉蛋,便足以讓她成為各色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可惜那份略厚的妝容帶來幾分脂粉氣替她貼上騷媚的標簽。
葫蘆村兒小的不能在小,是那種小到芝麻大點兒事就能傳遍整個村子的,在這個窮山窮水的地方,拖拉機無疑是他們想象力的極限,一下子村口出現了三輛大鐵皮子,無疑是給村民視覺上巨大的沖擊,那些打著赤腳的孩子,趴在土牆上,死死的盯著大家伙,當車里的女人拿著相機‘ 嚓’一聲照向了土牆上的孩子的時候,孩子像失了魂似的,跳下土牆,一溜煙兒跑到很遠的山頭才開始停下來,女人走下車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哈哈大笑起來,大伙兒都茲茲稱奇這世界上還有比拖拉機更大的家伙,這些人光看車就很有來頭,時不時露出來的項鏈腕表都讓這群人嗔目結舌。這無疑突然一下子改變了整個村的世界觀。
說的還荒謬點兒,還改變了這群人的人生觀,原來人可以這樣活,原來這世界上還有比寡婦更漂亮的女人,而且還漂亮不只千倍,個個都像是嫖客一樣死死的盯著那個滿臉嫵媚的女人,倒是女人最後不好意思了,攤了攤手又做進了車里。
騾子和陳奎和陳奎背上背著自制的弓箭,在山坡上守著,一動不動,陳奎捋了捋,騾子一個大嘴巴子扇在陳奎的上說︰就你他娘的事多,要是前面的野雞跑了,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陳奎沒有做聲,靜靜的看著眼前正在覓食的野雞。
騾子小心翼翼的拿出用竹子做的箭,悄悄的放在弓上,眼楮死死的盯著野雞,像是看見了殺父仇人一樣,生怕它跑了。
就在這個時候,騾子正準備拔弓的時候,從樹林里一陣啪啪啪的聲音,野雞看形勢不妙,咯咯了幾聲一溜煙就不見影子了。
騾子猛地站起來,滿臉遺憾的說到︰***。
一個小孩兒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喘了幾口氣說︰騾子哥,騾子哥,村頭來了幾個野人,我們都沒有見過,我們都不知道他們講的什麼。
「野人?」騾子張大了嘴巴。
「不止還有野人呢,還有妖精。」小孩憋紅了臉又說︰「那妖精可好看了她還看了我一眼。」
騾子楞了半響,喃喃道︰地理上說我們這里不出野人啊。
陳奎看了騾子一會兒說︰騾子我們快走吧,要是我們去遲了你哥你爸還有我爸說不定都死了。
騾子拍了陳奎一下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說完騾子背上弓跟著小孩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