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清看了他一眼，依舊沒說話，扭頭看向別處。
「慕梓清，這世界上很多家庭都是丁克，我們也可以。」顧箏走到慕梓清身邊拉拉她的小手，「而且，你不是說孩子什麼的很麻煩麼？」
慕梓清錯愕，不可思議的抬頭看他，難道是因為她這句話？
「所以你動了手術？」難道他們不能有孩子是因為她？
「……」他驚訝，卻也能理解，醫生大概說得一清二楚，明明他有交代誰也不能說，可慕梓清卻問得干淨。
「顧箏……」慕梓清捂著心口，疼得愈演愈烈，難道都是因為她？
「慕梓清，慕梓清，不是不是！」顧箏緊張的抱緊她，搖頭說不是，「慕梓清，難受是不是？我們去醫院？」
「不去，我不去。」慕梓清緊緊扣著他的衣襟，「如果不是因為我，那是為什麼？」
「……」
「為什麼你連孩子都不要？為什麼？」對于他的沉默，慕梓清歇斯底里，她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你明明喜歡孩子，你明明喜歡，哥哥的孩子，大哥的孩子，你都喜歡！」
「……」
「你可以喜歡別人家的孩子，但為什麼不要自己的？為什麼我不能給你生個孩子？為什麼？」
「……」
「你說你愛我，你愛我的結果就是我不能生育你的孩子嗎？」
「……慕梓清，我有說過我是家里不討喜的孩子吧？！」顧箏閉著眼楮艱難開口，眼前好像一遍一遍又一遍回放三年前那個片段，頭痛。
慕梓清那渾濁的瞳孔緊緊一縮，他說過，去年那個夏天去那個奢華的宅子時，他這麼對她說過，起初她不在意，而那個時候就是暗示麼？
「為什麼？是誰？到底是誰？」
「我……父親。」顧箏將頭埋進她的胸口，頭痛，欲裂。那時候他父親伸手便將針頭插進了他的脖子，劍拔弩張的氣勢一下就虛軟下去。
慕梓清又是一驚，而仔細想想也就只能是他，除了他的父親，還有誰能這麼做。
「慕梓清，他說我不听話，他給我打麻藥，他強迫我上了手術台。」顧箏無助的顫抖，就像那個時候他的無助一樣，他父親有意讓他保持頭腦的清醒，那時候他分明听到刀子在肚子上劃開的聲音，皮開肉綻，「什麼感覺都沒有，但我就這樣不能生育了。」
一點痛感都沒有，只是窸窸窣窣的刀叉踫撞和體內粘液粘連的聲音，然後他就少了些東西。手術後他瘋狂的砸了病房的一切，在樓頂肆意的淋雨，他只是沒敢去死，躺在血水里，那血是他的，開刀口在雨水里裂開，感覺不到疼一般，他狂亂的大笑，然後，他新生了，亦死了。
直到遇上，慕梓清。兩年的時間他學會完美的隱藏自己的情緒，而最後還是因為她而破功，她小小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讓他失控。
「顧……箏……」慕梓清雙手顫抖，他們的孩子是這樣沒有的，而她為了自己的**，一點一點撕開他的傷疤，她的鬧便是在他傷口上撒鹽，顧箏那麼小心翼翼回避那個不堪的過去，是她強迫著他重新回想一次。
「慕梓清，怎麼辦？我給不了，不能讓你懷孕。」顧箏慌亂，是害怕慕梓清嫌棄他的慌亂，「怎麼辦？」
「顧箏，顧箏，」慕梓清沒見過這樣的顧箏，「冷靜點，顧箏……」
「慕梓清，別走，至少陪我這幾個月……」
「顧箏！」慕梓清大叫，顧箏停下來，一聲不響的摟著她，死都不放一樣，慕梓清忍著疼，忍著眼淚，「顧箏，你恨他嗎？」
「恨。」
「我也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顧箏不願意讓她見他父親，明白為什麼顧箏不願意讓她見他的親人們，而她卻還那麼埋怨過他，她說顧箏自私，而真正自私的人是她。
什麼要取悅他的家人，真是傻得可以。她和他的生活憑什麼非得得到他們的祝福，如果不是他們她和他一定會有個孩子，他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顧箏……」慕梓清撫上他的臉，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十分肯定，「顧箏，我們會幸福。」
沒有親生孩子那是遺憾，人生還那麼長，他們該做的是幸福得亮瞎那些人的眼，活得更好才是最好的報復。
「顧箏，還沒有絕望，對不對？」慕梓清顫抖的貼上他的唇，而他也是那麼顫抖著。
「……是。」還沒有絕望，醫生說，懷上也不是百分百的沒可能，那萬分幾的幾率也是希望。
只是，慕梓清，那萬分幾的幾率……我們可以不要麼？
一夜的繾綣與瘋狂，慕梓清餓得頭腦發暈，身旁的人還靜靜的睡著，慕梓清受不了了，爬起來吃昨晚的剩菜剩飯。
冰冷的，大概就是那時候顧箏的心，冰涼的，絕望的。
慕梓清給自己倒了杯涼水下咽，真冷，四月的S市一點也不暖。
顧箏起來的動靜很大，他起來的時候慕梓清在洗衣服，是堆積了好幾天的衣服，這幾天冷戰連帶衣服也不洗了。
「慕梓清？慕梓清？」顧箏在大廳里叫喚，廚房、餐廳、書房、陽台……他到處找她，卻獨獨沒到洗衣室來。
慕梓清躲在門後躲得很無聊，因為顧箏遲遲不來，想像以前一樣惡作劇，可在這脆弱的感情里好像不太合適，她還在思考，然而接下來的門響讓她不能思考，她沖出洗衣室，沖出公寓。
「顧箏，我在家，我在！」她大叫，「我沒走，我在！」
在電梯里的顧箏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愣愣讓電梯的門關了，然後他慌亂的摁下一層的樓層號，出來後狂奔回原來的樓層，緊緊的抱住她。
「顧箏，你真傻。」她嗔他，跺腳撒嬌，「你怎麼就不到洗衣室來找找我？我都準備嚇你一下。」
「慕梓清，可你真嚇著我了。」顧箏吻她，吻得有些急切，是失而復得後的急切，要證明她確實在一般。
「顧……嗯……顧箏……等一下……」慕梓清掙開他，嗔怪，「都是你，沒帶鑰匙出來，怎麼辦？」
顧箏抓抓腦袋，窘迫，最後還是借隔壁鄰居的電話將開鎖公司的人找來，開鎖公司的人來的時候，顧箏抱著慕梓清不放，做遮擋物。他出來只是披了件睡袍，還是慕梓清那件粉粉女敕女敕的，對于他的身材來說捉襟見肘的。
慕梓清樂得偷笑，回家後她要拍下他來，然而回家後顧箏沒讓她有機會拍，他抱著她，一絲放手的意思都沒有，就像怕她下一秒要消失。
「顧箏，你怎麼這麼膽小？」慕梓清無奈，連曬衣服都不放開她，一點都不好伸展。
顧箏咬了咬她敏感的耳垂，懲罰一樣，但是他知道他在掩飾，因為他膽小，真的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