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愛睍蓴璩
與魔尊大戰以後的余慶豐總算沉寂了許多,他緩步走進地宮之中,這里已經沒有了地府的守護聖器,變得一派頹廢,不過,也正是這樣的地方,正是他獨自修行的好地方。
轉過身,雙手徐徐懸空滑動,地宮的大門便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關閉。
現在,沒有任何人的打攪,他總算可以——褪去這一身無用的皮囊!
只見他閉上眼,雙手握成拳,仰天長嘯,在這幽謐的空間,他的吼聲似乎連整個地宮都撼動了櫟。
天地之間,唯我獨尊!
他嘶吼片刻,不但聲音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綿長,隨著他綿長不絕之聲,身上的皮膚居然隨著叫聲開始月兌落。
就好像蛇在蛻皮一般,緩緩的,一點點的,跟里面的骨架分離開附。
一般的人是在月兌衣服,可是他是一點點把身上的皮肉都褪了下來,整張臉開始變得褶皺起來,猶如七八十歲的老者,而慢慢的,里面露出了漆黑的毛發,接著是沒有眼皮的眼楮,碩大無比!
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一定會目齜睜裂而死!因為這一幕實在是太可怖了。
他不斷的抖動,身上的皮膚便嘩啦啦的開始落下來,而一點點露出外面的,只會讓人忍不住失聲尖叫。
終于,一整件「皮膚」被他月兌了下來,他晃了晃,從里面滾了出來。
是的,滾,因為他連腳都沒有,整個人是渾圓一體的,或者說,用人來形容他也不合適,根本就不是個人,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
妖不是妖,鬼不是鬼,魔也不是魔,通體漆黑無比,一雙碩大的眼楮,嘴巴和鼻孔連在一起噴著粗氣,腦袋上明明是茂盛的毛發,可是全身上下卻遍布了密密的鱗片,讓人莫名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咕咕,唧唧……」喉嚨里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往前滾了滾,然後停在中央,在中間連續的開始打著旋。
隨著他越來越快的旋轉,逐漸形成了一股強烈的風潮,然後那股旋風就越來越大,轉的越來越快,而也逐漸看不清了他。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發出了各種奇怪的聲音,地上更是散落了不少的皮屑,還有碎落的毛發。
而在他滾過的地方,卻有著深深的,龐大的痕跡。
地上那團皺在一起的皮膚,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人形模樣,現在誰要是掃上一眼,憑誰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幾日前還在跟天兵天將,和魔尊大戰的余慶豐。
那個余慶豐,早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堆的皮囊,散落在地面上,如塵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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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魔尊走了以後,顯然大家的心情都沉重了許多。
司盛楠的臉上更是鮮見笑容,而肚子增長的速度更是驚人。
現在看上去,已經宛如五個多月的身孕了,高高的隆起再也掩飾不住。未免橫生事端,她很少到處走動,只活動在自己居住的院落里,而閻王更是常伴左右。
但是有些事,不管再怎麼隱瞞,也是遮擋不住的。
千尋總算是後知後覺,盯著她比自己大上許多的肚皮,發了很久的呆。
妖族的孕期已經比人類要縮短許多,可是……她這也太快了點吧!
之前自己已經顯懷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是平平的,現在,已經比自己的還要大了。
「盛楠,你這是……」看看她的,再看看自己的,良久不知道說什麼好。
「千尋,我這是不得已,總之是一言難盡,你別問,也什麼都別說,咱們還是一樣的朋友!」她不知道怎麼解釋,或許說,也不想解釋。
在她認識的那麼多人當中,數千尋算是最純淨了,也許是妖王保護的好,也許是她足夠幸運,除了妖王,還有牧野春的守護,所以對外界這些齷齪之事,知之甚少,所以,她更不想讓她知道這些。
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倒是沒有再問下去,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肚皮,然後道,「盛楠,你覺得幸福嗎?」
「啊?」沒反應過來,她愣愣的應道。
「自從有了寶寶,我覺得好幸福,他在里面動,是那麼真切,就好像知道我在說什麼一樣!」她模著自己的小月復,滿臉都是母愛。
司盛楠無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從這東西到了她肚子里的那一刻,她無時無刻不想把他弄出去,又怎麼會有幸不幸福一說。
只不過,就像她自己所說的,時間久了,她也有點分不清自己的感覺了,很復雜,好像想要弄掉它,但是又似乎有點不忍心。
畢竟,在她的肚子里動來動去,就好像什麼都懂一樣。
坐在一旁的閻王默然無聲的听著她們之間的對話,不置一詞。
這時,牧野春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千尋時,怔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拉起她道,「千尋,你先回房,我有要事要跟閻王殿下說!」
「為什麼我不能听!」她嘟起嘴不滿,什麼事都要把她扔在一旁。
「千尋听話,很要緊的事!」他一臉嚴肅的說。
每當他板起臉,千尋就會乖乖的一個字不發。因為她知道,牧野春平時都是寵著她順著她的,只有很重要的事,才會這樣。
她也不會無理取鬧的任性,便握了握司盛楠的手,然後道,「那,我先走了,回頭再來看你!」
司盛楠點了點頭,牧野春轉頭送了千尋出去,這才回轉身道,「兩位,妖王有請!」
「怎麼了?」擰了擰眉,閻王看他急匆匆的樣子,想必是有事的。
「一時之間說不清楚,還是先去了再說!」他道。
兩個人對望一眼,便跟著他去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倒是沒有帶他們去妖族的宮殿,反而是往叢林的方向。
那個方向司盛楠記得,正是妖族的禁地,可是,帶他們來這里做什麼?
她滿心疑惑,抬頭看向閻王,卻見他也是深鎖眉頭不語,顯然,他也並不清楚。
一直走到了禁地的門前停下來,才看見門都是大開著的。
「兩位請!」牧野春說到,已經率先走在了前面。走了幾步,回頭看他們還沒有動,便解釋道,「放心吧,妖王正在里面等著你們,不得到他的允許,我怎敢擅自做主!」
想了想,他說的也有道理,閻王伸手牽住盛楠,緩步跟在他的身後,沿著地宮的台階走了下去。
妖王果然在里面,通透的琉璃壁顯得是那麼的晶瑩剔透,在這偌大的地宮中,居然空無一物,只有這樣一面琉璃壁。
畢竟是妖族禁地,所以,閻王也沒有進來過,看到這一切,也是很為驚異。
听到動靜,妖王轉過身,看向他們,然後道,「離休,你來!」
招了招手,閻王便走過去,與他並肩而立,「這里是妖族禁地,你今日怎地破禁?」
「因為,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妖王回答道,「若是先祖有知,想必也會同意我這樣做的!」
「怎麼了?」听他的口氣,似乎很是嚴重,閻王隨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向那塊光滑剔透的壁。
司盛楠也跟著他們一起看,可是除了看出那壁通透無比,並看不出其他什麼端倪。
難道說,她修為尚淺,所以看不出來?
這樣想著,便看了看站的最近的妖王和閻王,卻見閻王也是一臉迷茫。
「離休,我從未告訴過你,妖族的守護聖器,就是這琉璃壁。」妖王開口說道,「說實話,以前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別的族群的守護聖器都是武器,妖族卻是這看似毫無用處的琉璃壁,現在我明白了,這是在保護整個妖族啊!」
「何解?」他不太明白,也不知道妖王在感慨什麼。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想來想去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後來便來了這里,想一個人靜一靜,無意之中卻發現,這琉璃壁可以預知危險……」他指了指那塊平靜得跟鏡子一樣的東西。
「我……還是不太明白!」閻王有些猶豫的說,「什麼危險?如何預知?」
對牧野春使了個眼色,他轉身去將地宮的門關閉了,這時,地宮內的光線昏暗了下來,而妖王則突然將手指伸進嘴里,猛然一咬,指端溢出了鮮血,看的司盛楠心里猛然一驚,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這時,卻看妖王把血滴抹在了那琉璃壁上,一接觸到妖王的血,那本來一點異樣都沒有的琉璃壁,突然發出了閃耀的光芒,緊接著,刺目的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司盛楠下意識的抬手遮擋了一下,感覺肚子里很明顯的躁動翻身。
而隨著強光過後,琉璃壁上居然出現了畫面,如同在上映電影一般,里面的畫面感是如此逼真。
這時,沒有人說話,都是安靜的看著那上面顯示出來的東西。
讓她倍感驚訝的是,上面出現的居然是余慶豐,還有魔尊,妖王,和閻王,顯然是一場惡戰,三人攜手抗戰,居然也只能打個平手,而余慶豐顯然是愈戰愈勇,這邊的情形卻很不妙,周圍已經是倒了一地的天兵天將,甚至還有妖族和魔域的人,也就是說,很明顯,如果這預兆的是將來要發生的事,那麼三界被余慶豐所吞,是必然的!
她眼楮一眨不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雖然知道那只是影像,但也通體透涼,渾身上下,連手指尖都是冰冷的。
接著往下看,她居然看到了自己,猛然往前一撲——
余慶豐一掌拍了過來——
畫面結束,一切回歸了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沒人開口說話,氣氛壓抑的人都要喘不過氣來。
閻王突然干笑兩聲,然後道,「哈哈,這算什麼,預告嗎?」
「你不相信?」妖王挑了挑眉看他。
「當然不信,這算是什麼預兆!簡直是危言聳听!這就是妖族的聖器?千墨,你莫不是弄錯了吧!還是說,不小心讓余慶豐給換了?」他說到。
妖王倒也不生氣,只是看著他道,「離休,你是不相信,還是不敢相信?」
他只一句話,就讓閻王沉默了下來,臉上的笑也收斂了。
是啊,他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吧!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將是多麼可怕的未來。
有的時候,知道了,比不知道還要可怖,因為你明知道是怎生的慘烈,卻怎麼都躲不過去。
「也就是說,我們都會死?」他笑,「那現在還忙活什麼,還查什麼,都等死唄!」
「我不知道!」妖王搖了搖頭,「那日我不慎擦傷,血跡沾到這上面,才發現了這個,你可以說這個只是妄言,也可以當做是個提醒,總之,不能輕敵!」
「就算不輕敵,就可以避開這一切了嗎?」指了指那已經平靜如初的琉璃壁,「還有,那最後一幕是怎麼回事,盛楠怎麼樣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了?如果是預兆,為什麼不是完整的,還是連它都不知道結果?」
聳了聳肩,妖王說,「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這東西,我也是才發現他的用處,所以,不明白!」
一直站在最後面的司盛楠,臉色白了白,只覺得小月復抽的緊,好像擰在了一起,方才就強忍著,現在有些吃不消了,捂住肚子,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壁上。
身後的動靜驚動了正在說話的兩人,閻王看到她臉色不太對,立刻飛奔過來,「楠楠,怎麼了?」
「不知道,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她皺著眉說到。
看著她的肚皮,居然在呈現波狀的巡回隆起,閻王目光深沉,將她打橫抱起,「我送你回房休息!」
將她送回了房間,看她躺在床上眉頭松開了許多,似乎是好一點了。
「怎麼樣了?」他關心的問。
「不知道為什麼,出了那地宮,就好很多了。可能是,里面那些,這東西不喜歡,也許相斥!」她想來想去,可能是這個原因。
「你受苦了!」握緊她的手,他再一次恨自己沒有辦法替她承擔這一切。
「那些東西,你不要往心里去,連千墨自己都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許不是真的!」他怕她擔心,解釋道。司盛楠微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就算那是真的,我起碼也是跟你死在了一起,對不對?這樣兒也挺好!」
「你不會死的!」握緊她的手,他如宣誓一般的說。
她笑了起來,「你傻了,我早死過了,不是嗎?」
是啊,如果不是從陽間死了,又怎麼會來到地府,又怎麼會跟他相遇相知,現在還談什麼死不死呢?
他唇角也勾了起來,看到她的笑顏,心里就舒服很多。
妖王和牧野春也跟了過來,看到她身體無大恙,總算是放下心來。
此時,有人來稟,「天庭使者到訪!」
看了看閻王,妖王道,「最近,天庭的人來的還真是頻繁!」
「世態紊亂,自然是緊張了一些!」閻王道,回頭又看了一眼司盛楠,還沒開口,就听她說到,「你去吧,我沒事的!」
他點了點頭,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然後起身跟著妖王出去了。
這一次,還是太白金星,只不過是他一個人了。
看到閻王出來,臉色沉重的不行,三兩步就迎上前去。
妖王看看他們,然後道,「你們聊,我……」
「妖王殿下請留步!」孰料,太白金星難得的開口喚道。
愣了一下,妖王頓住步子,回頭看他,卻听他說,「今日之事,妖王不妨一起听一听,此事,與妖界也不無關聯!」
「哦?」這倒讓他起了興趣,便干脆留了下來,一起听著。
「太白,什麼事?」閻王開口問道,看他很嚴肅的樣子,想必不是小事。
太白金星面色肅寧的看看他,又看向妖王,然後道,「余慶豐的事,已經查出些眉目了!」
這事,只怕是現在大家都關心的,這個突然莫名其妙竄頭的人,實在是太過讓人震驚,讓三界震驚。
所以,他們都沒有說話,靜待太白金星繼續說下去。
「不對,也不能說是余慶豐了,他就不是余慶豐!」太白金星又搖了搖頭,補充道。
擰起眉,閻王一臉不解,「太白,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就不是余慶豐?他不是余慶豐,又是誰?更何況,如果是別人化身成他,我們不可能認不出來!」
這麼多人的與他打過交道,就算普通的天兵天將看不出來,自己和魔尊也沒認出,二郎神的天眼,難道也看不出什麼嗎?
說起這個,太白金星長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是普通的化身,那自然是逃不過你們的法眼的。但是,這事兒巧就巧在,它不是化身,而是吞噬!」
「吞噬?」妖王重復了一遍,「吞噬什麼,吞噬了余慶豐嗎?」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太白金星點了點頭,「原先的那個余慶豐,倒或許是真心想一心修道,但是畢竟資歷淺,也沒什麼功底,倒是求道心切,也正是這強烈的欲念讓他有此劫數!在途中,他遭遇了‘混沌’,然後被他所吞噬了死靈,佔據了現在的死魂皮囊。若是普通的凡人皮囊,你們或許還能認得出,但別忘了,余慶豐本身就是死魂,這幅死魂皮囊,被‘混沌’所入,自然是無法察覺了!」
「混沌?」這個詞似乎太過新鮮,閻王咀嚼了半天,還是沒有從腦海中搜索到任何的相關印象,「是什麼?」
「說起來,是上古的妖獸。有強大的吞噬力量,嗜殺,凶殘,還有強大的貪念!」太白金星頓了頓道,「最重要的是,還不是普通的混沌,否則的話,不會那麼難以應付。」
「不是普通的,是什麼意思?」妖王緊接著追問。
「如果大家分析的沒錯,這只混沌,應該在無意中,吞噬了當年被上任魔尊封存的赤魔子,也就是說,被封印的力量在他的體內解開,並且更加強大的釋放了出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如果,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怪不得這個「余慶豐」這麼厲害,也怪不得他們都打不過,那……琉璃壁上預兆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