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涼宮,容祈的寢宮。
蘇念卿不費力氣就打探到,此刻,站在寢宮外,她卻止步了。
在皇宮內,能被賜予宮殿的皇子不多,而容祈卻是當中一位。她曾想過,皇帝對他的寵愛,但是真的站在祁涼宮外,這一念頭似乎推翻了。
祁涼,淒涼,如此諧音,這會不會太?
大良最受矚目的三皇子,居然被賜予這樣的宮殿?
蘇念卿覺得,這事懸。
腳步一邁,她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推開宮門的一剎那,她仿佛听見了亙古悠揚的聲音,一聲聲沉重的敲擊在心頭。入眼,大片的海棠花,花枝相擁,錦繡爛漫,宮內瑯琊,迂回蜿蜒,一處處的假山,人工湖泊,無不透露著低調的奢華。
宮門外,是安靜的可怕。
宮門內,是絢爛的華麗。
這一靜一動,一暗一明,不斷的刺激著她的神經。
看了這樣的布置,誰敢說皇帝對這個兒子不寵愛。只是,這名字實在夠淒涼。
這麼思索著,人已經轉了進去,刻意的避開那些宮人,蘇念卿竟然也混到了最深處。隔著一處假山,可以听見叮咚作響的泉水聲,以及低沉含糊的音色。但是她還來不及回味,身體已經被鉗制住。腰間不知何時多出一條手臂,在她的驚呼聲中,她整個人被拋了起來。
「 ——」
猶如高物落體,只是一瞬間,她就跌進了湖里。
即便入夏,湖水冰涼的觸覺仍舊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湖水咕嚕咕嚕一口口喝下,腦子卻清醒了。
她被發現了,而且被扔進了湖里。
蘇念卿腦子鑽在水下,思索著如何冒出去,透過水光,她伊稀可見湖面上站著兩個人,紫色的瓖袍一**襲來,讓她有種發懵的感覺。
「還想憋死在湖里?不打算出來了?」
她氣息一窒,有種抓狂的沖動。該死,是容祈!
湖面上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容祈。
丫的,居然把她扔下湖里!
蘇念卿還在湖里憤恨之余,容祈卻有些不耐,劍眉擰起,朝著身邊人說道,「去,把她撈上來。」
身邊人一听便即可領命,真的是一絲不苟,堅決奉行容祈的話,說撈還真的是撈起來。
一身衣衫盡濕,帶著湖內的冰涼,蘇念卿坐在地上,身體有些發抖。而上頭,一道視線自始至終不曾挪開半步。
容祈看著瑟瑟發抖的少女,嘴唇已經有殷紅變成淡紫色,盤好的頭發此刻全數散開,濕嗒嗒的貼著她的後背,整個人幾乎就是一只落湯雞的模樣。但是,那雙眼楮卻狠狠的瞪著他,眼底的銳利絲毫不減。
「容祈,你故意的是不是!扔我下水,這就是的文雅作風?」
「你幾次見我,何時對我客氣過。文雅,你從來沒這麼想過不是麼!在你眼里,我何時文雅過。」容祈露出一絲淡笑,轉頭看向身側的男子,「行風,你這一扔似乎將這丫頭扔出了性子。」
「擅自闖進宮殿,偷窺主子您,扔湖已算小懲。」行風淡淡的看了眼蘇念卿,眼底殺意一閃而過,最後直接忽視掉。若不是主子攔著,他出手的便是手中的長劍。
蘇念卿一個激靈,在行風對上她時,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殺意。他竟然要殺她!就因為她闖進了容祈的寢宮?
他是誰?听著這口氣像是容祈的侍衛,只是,容祈不是文雅溫潤的三皇子嗎?即便那股子文雅是裝的,但是也不至于……
她可以感覺到,行風手中的長劍在動,她什麼也沒做,但是行風對接近容祈的人這般防範。為什麼?
一種種疑問浮山心頭,第一眼就覺得容祈深不可測,城府極深,但是今日,她卻真的體會到,容祈絕對不是外界傳言的那般。
如果她不是蘇念卿,那麼此刻她說不定就是一具尸體。
後背蹭的竄起一股涼意,這種涼一直滑到了骨子里。
容祈明明在笑,但是那笑,卻沒有任何溫度。即便稍縱即逝,她還是捕捉到了。
「行風,退下。」
在她失神之際,他已經一把抱起她,朝著寢宮走去。身後,行風望著她是晦暗不明的眼神,蘇念卿裝作看不見,閉上眼,心中卻是五味陳雜。她從未想過,會遇上這樣一幕。
似乎,她听到什麼不該听的。
可是,她真的什麼也沒听到。
容祈將人抱進屋內,隨後便吩咐宮人打來熱水。宮女將衣衫放好走出來,眼神沒有一點好奇,朝著容祈行禮便悄無聲息的退下。這一切,讓她心里更加突起,似乎這里所有的人都很怕他?
「怎麼,還要我抱著你進去?」容祈換好衣服走出來,發現蘇念卿還是一副呆呆的坐在椅上,听到他說話,才回過神。
「容祈,你?」
「戀童癖?我不想听到第三次。」
「你!」
她一氣,看著拽的跟什麼似的男人,想起上兩次的相遇,她只是隨口說了兩遍,他竟然還記著。
拿起衣衫,蘇念卿直接走進內室。渾身發冷,此刻她顧忌不了那麼多,先洗好換上干淨的衣衫要緊,容祈若是有他想,也不會如此,這點她很放心。
等她整理完畢走出來,屋子內已經飄出一股子濃濃的茶香。只見容祈坐在軟榻上,一只手拿著茶杯,一只手撐著小幾,稍一抬眼就看到她走出來。
等到蘇念卿落座,他才緩緩開口,「這一次,似乎是你闖了我的寢宮,蘇念卿。」
她拿著茶杯的手一頓,心里一個猛地停縮,而後又恢復常色。不急不躁的喝完茶,身體一縮,整個人就這樣靠在後頭,「我只是來看看,突然從天而降的竹馬,已便做好接下來應對之策。」
容祈嘴角一僵,似是听到竹馬二字,眼皮狠狠一跳。從少女口中悠悠轉出這兩個字,卻那麼的饒舌,那麼的意味深長。
想起今日行風的稟報,她去了永秀宮,心里已然明白。
「皇後的意思。」他沒有疑問,直接陳述著。
蘇念卿卻是訝異,蘇婉柔是容祈的生母,他理應叫一聲母後,但剛才,他卻稱呼她皇後。
「將你許給我?」
容祈看著眼前的少女,出浴後更顯得唇紅齒白,一張嬌女敕的臉正在張開,他可以想見,幾年後少女必定貌美,尤其是配上那樣一雙眸,當真是勾人。
但此刻,容祈心中冰冷,他的婚事,被她算計了。
被蘇婉柔,他的親生母親。
心里有種別樣的情緒,有些發堵,但是更多的冷漠。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今日作罷,沒有第二次。」茶杯輕巧落在茶幾之上,容祈冰冷的口氣尤其冬日里的寒霜,听的蘇念卿心里一緊。
此刻的容祈,孤傲,冷漠,眼里沒有任何生氣,有的是無盡的深淵和幽暗。
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才是真正的三皇子容祈!
只是,這樣的他,又何須皇後為他算計?還是說,這樣的容祈連皇後都不知道?
世人皆以為三皇子溫潤,今日蘇婉柔一席話,怕是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心中一嘆,皇宮內,就算是至親,也是如此淡薄請淺。
若早知道如此,她或許會改變初衷,不會和蘇婉柔合作。但,她已經應下了。
抬起頭,迎上容祈的目光,少女淡然,「可惜,我已經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