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都市,夜間的城市廣場總是熱鬧非凡。
商店的音樂,各種流動廣告,街舞的動感曲調,還有老太太們的民族風……
但是,今晚,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朝平時大家不怎麼注意的角落那邊聚集過去。
「哎,快過去看,那邊有一只貓在敲瓶子!」
「敲瓶子?」
「是啊,听說是個流浪歌手養的,那倆正在賣藝呢!」
「好像挺有意思的,走,看看去!」
「媽媽我也要看敲瓶子的貓~」
「好,咱去看敲瓶子的貓。」
……
城市里人們對于黑貓倒沒有那麼多的顧忌,過來看也就圖個新鮮,找個樂子。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不用擔心溫飽了,就會試著來給自己找樂子打發時間。這麼久了,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廣場這兒看到帶貓賣藝的人,而且這配合還真不錯!
鄭嘆看著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腦袋垂得更低,認真看著面前的玻璃瓶,就是不去瞧觀眾。
對與鄭嘆來說,就算曾經作為人的時候品行不怎麼好,但和現在一樣,都挺好面子的,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淪落到街頭賣藝被人圍觀的地步。
鄭嘆只能慶幸這並不是幾年後那個通訊發達的年代,要不然,前一刻自己敲了下瓶子,下一刻就被傳到網上,甚至可能被轉發N次。那樣就更難為情了。
一下下配合著方邵康那破嗓門唱出來的調子敲玻璃瓶,鄭嘆心里感慨,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哪!都感覺過了幾個小時,但實際上卻只有兩首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鄭嘆突然想起了焦爸曾經對焦遠說過的一句話,「人要學會自我調節,當你不想面對卻又必須面對的時候,可以試一試轉換思維來進行自我安慰,這樣能夠讓你有一個更好的心態來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轉換思維,調節心態麼?
鄭嘆微微抬頭,看了看那個已經不知道被塞了多少錢的紙盒,換個角度來想,這也是靠自己敲瓶子賺來的,而不是去翻窗戶鑽門縫偷的。
話說回來,為什麼翻窗戶鑽門縫偷東西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負罪感,現在當個街頭賣藝的賺自己的錢反而又難為情了呢?
說白了不過是面子問題罷了。這也是一種非常荒謬而無恥的態度,但卻又是很多人都具有的。
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確實很不自然,再瞧瞧旁邊唱得興起的方邵康,人家都走調忘詞好幾次了,還不是唱得歡快?看來自己的臉皮還是得多磨磨。闖江湖走南北,還得靠一張厚臉皮啊。
鄭嘆第一次體會到「血汗錢」所包含的意味。
敲瓶子敲得有些手酸,在方邵康考慮換歌的時候,鄭嘆換了只手,圍觀的人又是一陣驚嘆。
「哎呀,那只貓竟然還會換手呢!」
「這招我家的貓也會。」
「估計是累了吧,真可憐。」一個大嬸在錢包里掏了掏,走到紙箱那里將手上的錢塞進去。
有了一個帶頭,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方邵康心里也在感慨,這人的面子果然還沒一只貓好使,老子都唱這麼半天了,嗓子都啞了也沒人關心一下,反而旁邊那只貓換個手臂就得了同情心。剛才那位大姐一下子掏了一百塊呢!看來這個城市的人民生活水平確實不錯。
又唱了兩首老歌,方邵康來了個中場休息。
這時候就有人過來跟方邵康搭話,比如詢問他是哪里人,這貓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想到要來這里唱歌等等。
鄭嘆懶得听方邵康在那里胡扯,這家伙沒一句真話,還忽悠得別人同情心泛濫。至于周圍那些熱情洋溢的大媽,鄭嘆實在受不了,爬到旁邊一棵樹上,不管下面人怎麼叫就是不下來。
有時候鄭嘆很不理解,為什麼人們見到貓都喜歡喊「**」,無論那貓是公是母,無論那只貓有沒有名字。第一個這樣叫貓的人真他瑪有才。
以前,這個詞在鄭嘆的字典里面只與大波妹子聯系在一起,可是,自打變成貓,就不知道沒人喊了多少次,每次听到這個詞,管你是誰,鄭嘆扭頭就走。
所以,在下面圍觀的那些大媽們朝鄭嘆喊了一聲「咪」之後,鄭嘆耳朵一扯,果斷爬樹。
在鄭嘆蹲樹上躲避熱情大媽,方邵康跟人胡扯的時候,那邊在一角唱歌的五個年輕人也在談論。
「是昨天那人吧?」
「那位大叔昨天還來問過我們問題呢,沒想到今天就抱了個吉他過來。」
「那個大叔……我昨天好像還看到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相機?」
「還是單反的呢!」
「嗯,單反的數碼相機,那東西挺貴的,我之所以記得就是因為他那個相機。」
說完五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其中一人道,「靠,這麼說,這位大叔他老人家其實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跑來跟咱們搶生意?!」
年輕人偶爾這麼來一下,那叫叛逆或者好奇。但你一個快四十的人做這種事,人家就覺得你在抽風。
「其實……起重要作用的是那只黑貓吧?」
「突然感覺受打擊了。」一人說道。
年紀最大的那個叫阿金的,作為這個新成立的樂隊主唱,也作為這個新樂隊的老大,招呼了各懷心思的人,準備繼續開唱。這時一個畫著濃妝的女人走過來,招呼了一下他們。
這女人他們認識,是那個請他們唱歌的小酒吧老板的親戚。她只是過來逛街,接到酒吧老板的電話,就順便帶個話過來。話說完,就一甩頭發,踩著細高跟走了。她對于這些街頭賣藝的實在看不上眼。
女人帶過來的話主要是告訴他們今晚他們不必去了,在他們前面演唱的另一個樂隊里面有人過生曰,準備包場,估計得唱到凌晨。
五個年輕人面色都很不好,不過,從離開家到現在踫到的事情也不少了,類似的情況也遇到過,他們現在沒錢沒名聲,說白了什麼都不是,也不怪別人看不起他們。
作為這個新樂隊貝斯手的那個年輕人站在一邊,沒說話,他原本就不怎麼喜歡說話。撥動著手上的貝斯,樂聲中帶著些許疲憊和掙扎。
「嘿,你們幾個小子!」
就在五個年輕人思考著今晚後面的時間該怎麼安排的時候,方邵康找了他們,說了個打算。
「合奏?」作為樂隊主唱兼隊長的阿金有些詫異。
「是啊,合奏,當然,我水平有限,這點認知還是有的,所以,跟你們合作的可不是我。」說著方邵康指了指蹲在樹上仰頭看星星的鄭嘆,「它過來跟你們一起,怎麼樣?」
阿金想了想,剛才那邊的情形就能知道那只貓能拉人氣,過來大家合作的話當然可以。而且他們剛才討論的時候就準備離開這個城市去下一站了,反正也不趕時間。
決定之後,阿金點了點頭,「我是沒問題,大家呢?」
另外四人都不反對,在走之前有這麼一次特別的經歷,大家也挺高興。他們還沒跟貓合作過呢。
鄭嘆原本蹲在樹上無聊地數星星,卻被告知要跟那幾個人合奏。
「黑炭哪,你看,叔我是唱不動了,嗓子都啞了,錢還不夠呢,跟那幾個小家伙們合作還能多撈點錢,你就蹲在旁邊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太費力。」方邵康抬頭對鄭嘆說道,「而且那幾個小家伙挺可憐的,今天估計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這個城市演唱了,明兒就離開,我是想幫幫忙,奈何面子沒你大。」
鄭嘆看看還站在周圍沒有離開的一些人,再看看那邊五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考慮了一下,這種厚臉皮的表演他已經有些抵抗力了,再幫個小忙撈點小錢也可以,舉爪之勞罷了,反正自己只需要裝模作樣敲兩下瓶子就行。
商量好之後,鄭嘆來到五個年輕人面前。
對著只黑貓,五個年輕人有些不知道如何相處。
方邵康在後面幫拎瓶子和勺子過來,和阿金商量後,借了個高凳放到旁邊,放好瓶子和鐵勺。
鄭嘆跳上高凳,這次比最開始的時候感覺好一些了,臉皮磨厚了一些,心態也調整過。不就是敲兩下鐵勺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見這邊又準備開始,人群再次慢慢集中過來,現在才八點多,城市的夜生活很豐富,更何況這邊的商業廣場,相比起之前,這時候人其實更多。
對于能不能跟一只貓合作,五個人心里沒底,還是方邵康過來說了幾句才安撫幾人。
鄭嘆在旁邊還有些小意見,這幾個毛頭小子難道還嫌棄咱?
一看鄭嘆將耳朵扯成那樣,方邵康就知道這貓肯定又生氣了。
「行了,趕緊開始吧!」方邵康擺擺手,將紙盒子放在顯眼的地方,然後退到一旁,坐下觀看。
看到那個紙盒,五個年輕人的表情都很不自然,這也太直白了。他們的道行還是沒有方邵康高。
「嘿,這幾個小子,還害羞呢這是?」方邵康跟旁邊坐著的人說道。
在那兒,還坐著一個中年人,他也是方邵康租吉他的那個樂器店的老板。阿金他們幾個除了吉他和貝斯等之外,鼓,鍵盤都是從這人店子里租的。多數時候他都會過來這里听這幾個年輕人演唱。
听到方邵康的話,那人笑了笑,「畢竟還年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