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從肚子上傳上來,但岑可慧張嘴,卻一點聲音都沒法發出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愛睍蓴璩
北宮馥微笑著,仿佛在雕刻什麼美好的東西一般,緩緩地,慢慢地用極其美妙動听的聲音道︰「嫂嫂想听我說過故事麼?」
岑可慧睜大眼楮看著她,這種情況下,能允許她說不麼?
「嫂嫂相信前世今生麼?」北宮馥已經在她肚子上劃開長長的一刀,卻不深,正準備重新在傷口上面再沿著原來的路線再進行一遍。
岑可慧除卻看著她,听她說話,找不到任何其他辦法來忘卻肚子上的疼痛輅。
「前世,嫂嫂是我二哥的側室,你知道麼,你有多麼喜歡我二哥,為了讓他也喜歡你,你不惜幫他出去任何一個他不喜歡的人。」
北宮馥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才吐出三個字︰「比如,我!」
岑可慧倏地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嫠。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北宮馥笑容越發燦爛,手上卻一點都沒有停,岑可慧額頭豆大的汗珠已經落了下來,她不知道肚子上這次是第幾刀,只覺得她打算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慢慢割開她的肚子。
她知道,她今晚一定活不下去了,卻還要听她把故事講完。
她目光中帶著幾分祈求,祈求她趕緊把故事說完。
「對,就是這樣的眼光。」北宮馥忽然看著她慢慢地道,「我當初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你的,我求你,求你不要告訴告訴他我在哪里,可是你不肯,你跟北宮成說,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兒子,只要帶著我的兒子,我一定不會躲得住的。」
「可憐我的天兒,就這樣被你們這狼心狗肺的兩口變成了籌碼,最後慘死在他親生父親的刀下。」
北宮馥終于劃開了岑可慧的肚子,血噴涌而出,流了一地,她卻還是用唯美動人的聲音繼續道︰「你放心,你最愛的男人,很快就會去地下陪你,你不會寂寞很久的!」
北宮馥說著,已經從她的月復中取出了一團血糊糊的東西給她看︰「這就是你們的孩子,當初我的孩子,也是這樣一點一點變大,出生,然後開始會叫我娘親,會叫你嬸嬸……」
岑可慧看著那團血肉,已經痛到麻木,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終于再也受不住,暈死了過去。
北宮馥終于不再說話,臉上的笑容也隱去,只是鎮定地接下綁在腰間的匕首皮套,綁到岑可慧的腿上,然後再將匕首塞到她的手里,扎了她的穴道,讓她緊緊握住。
接著,她扶起岑可慧讓她靠牆而坐,讓她握著匕首的雙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看著她的血慢慢流出來,一點一點,一直到渾身冰涼,完全沒有了氣息為止。
北宮馥這才站了起來,她的身上,竟然一滴血都沒有沾到,血水從她的腳邊流過,一絲都沒有沾到她的鞋上。
她最後從袖子里拿出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到岑可慧的腦門之上,很快就隱于無形。
「你這樣的人就不要再去投胎了,只會害了別人!」她說完,徑直走出牢房,將牢門外的鐵鎖鎖上,慢慢走了出去。
看守地牢的兩個男僕睡得正香,北宮馥將地牢的鑰匙重新掛到其中一人的腰上,對他道︰「睡個好覺吧,明天一早,你會發現一切都是嶄新的!」
翌日一早,沈夫人還沒出門去岑府,就听到地牢那邊傳來看守驚慌失措的喊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看守一邊喊叫著跑進沈夫人所住的沁園。
沈夫人看著他︰「發生什麼事?」
「世子妃……世子妃好像是自殺了!」
「什麼?」沈夫人一下站了起來,隨即又怒道,「自殺就是自殺,什麼叫好像自殺?」
那看守有些遲疑地撓撓頭︰「因為世子妃死得實在太慘,所以小的不敢肯定!」
「很慘,是什麼意思?」
「世子妃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你說什麼?!」沈夫人睜大眼楮,猶豫了一下,「快,帶我去看看!」
「是!」看守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帶路,「不過夫人,你可得想清楚一些,世子妃死得確實極慘,小的怕她的模樣會驚了夫人。」
沈夫人想了想︰「我有數,先帶我去看了。」
「是!」
冰涼的牢房內,岑可慧靠在牆上,雙手握著匕首放在肚子正中央,肚子上深深的一刀,豎著剖開著,腸子流了一地,地上都是血,已經干涸。
沈夫人一進牢房就看到這樣的景象,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她竟然真的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她難道真的瘋了不成?」
她話音剛落,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就忍不住扶著牢門嘔吐起來。
沈夫人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起來,看守看著她道︰「夫人,要不要先去外面?」
沈夫人驚懼地點點頭,腿都有些發軟,由身邊的丫鬟扶著趕緊到了地牢外面。
一到外面,沈夫人再也忍不住,只覺得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夫人……」兩個丫頭趕緊拉了她一把,沈夫人搖搖手,急道︰「去,快去告訴老夫人知道!」
「是!」兩個丫頭飛快地跑了,這樣慘烈的場景發生地,當然是離開得越快越好。
沈夫人看著那兩個丫頭,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她都想趕緊逃離這里,但她是當家主母,就算再想離開,不能走,必須要硬撐下去。
老夫人坐著軟轎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下轎子就對兩個看守怒道︰「怎麼回事,讓你們看個人都看不住,侯府的工錢真是白給你們了!」
說著,她又瞪了沈夫人一眼︰「看你找的好人!」
說完,她又往地牢里去看了岑可慧一眼,不一刻便臉色慘白地走了出來。
「老夫人,我們如今該如何是好?」沈夫人已經被太夫人罵習慣了,為今之計,還是先想個解決的法子才是。
太夫人想了想︰「先去告訴岑家老爺知道,雖然是他女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在先,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女兒,要不要報官還是他自己決定吧。」
沈夫人點點頭︰「媳婦這就去一趟。」
馬車都是現成準備好的,本來今日她就是要去岑府討個處罰的主意,不過如今直接變成了報喪就是了。
不到中午,岑家的人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看到女兒的慘狀,岑清正頓時老淚縱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岑夫人抹抹眼楮,拉著丈夫的手道︰「可慧也是不想丑事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但她也不需要用這麼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岑清正搖頭,忽地轉頭看著太夫人道,「太夫人,你們這麼多人怎麼就沒看住她,竟然讓她這樣慘死?!」
太夫人原本還有些愧疚,但听得質問不由心里有了幾分氣︰「一個人若是一心尋死,又有多少人可以阻攔?你女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在先,神智錯亂,所以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人之常情!」
「神智錯亂?!」岑清正忽地盯著她看,「這事不是太夫人一句話就可以算了的,我女兒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是不是被冤枉的,到時候還要驗過才能證明!」
太夫人冷笑一聲︰「大夫我已經請了,帝京名義呂先生,德高望重,想必岑老爺也能信得過。」
岑清正愣了一下,想了想,點點頭︰「好,讓他來看!」
呂安仁是帝京數得過來的名醫,听說皇上曾經幾次三番請他入宮當太醫,甚至以整個太醫院相托,他都沒有答應。
岑清正沒想到太夫人竟然能請得他出山,當下也就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反對了。
呂安仁看完岑可慧以後,對眾人道︰「世子妃確實有近兩個月的身孕,可能是她神智有些不清,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不貞潔的婦人,所以才想剖開肚子來證明她的清白。」
岑清正臉色都變了,岑夫人看著他勸道︰「如今人都已經這樣了,依妾身之意,不如就給咱們女兒留點面子。」
太夫人听得此言,見岑清正還在猶豫,于是上前道︰「岑老爺,不管怎麼說,死者為大,定安侯府還是會以世子妃之禮為她發喪!」
岑清正沉默了,女兒死都已經死了,而且死得也不是很光彩,紅杏出牆,傳出去岑家的臉面都丟光了。
如果答應太夫人的話,到時候不止岑可慧可以風光出殯,岑家的面子也可以保住,而且岑可慧不用沉潭之余,還可以葬入北宮家的陵園,不用當孤魂野鬼,不用被劃出族譜。
怎麼算,這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好,太夫人,我女兒死得這麼慘,葬禮一定要辦得風光一些。」岑清正深吸口氣,終于艱難地點下了頭。
「這個請放心,世子妃在北宮家暴斃而亡,北宮家自然應該做些事情補償的。」太夫人說得很是客氣,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麼回事一樣。
岑清正又轉頭對呂安仁施禮︰「呂先生是明白人,此事就當呂先生沒有見過。」
呂安仁笑道︰「岑老爺放心,今日我沒有來過定安侯府,也從未見過各位!」
說罷,他轉身告辭離去。
听雨軒,北宮馥盯著窗外,笑道︰「這蒙蒙細雨從下午開始下好似沒有要停的意思。」
月恨水看著她的背影︰「事情都解決了,是該下場雨沖刷一下了。」
「是沖刷掉一些罪孽麼?」北宮馥轉頭看著月恨水。
「這個世上本就沒什麼罪孽不罪孽的,若真的是,也不過就是因果輪回。」
北宮馥點點頭︰「呂安仁那邊還需要師父去安撫一番。」
月恨水笑起來︰「你放心,他說過以後都不會跟我們有任何往來的,他欠我們的情,就當一次性還了。」
「有些事情,並不是單方面說結束就可以結束的。」北宮馥話中含有深意,「不過呂先生真算是個君子,總算我們當年沒有救錯人。」
北宮馥九歲那年,剛剛在紫霞山待了一年,呂安仁便到紫霞山拜師求藝,但他與紫霞山無緣,最後被席九思等一些師兄弟逐個拒絕。
不過北宮馥不忍見他傷心,偷偷地拿了紫霞山上的兩本醫書送給他。
這件事算起來,呂安仁做得也不算光明磊落,但他也因為有這兩本醫書而成為京城名噪一時的名醫。
「呂安仁是個君子,有恩必報,有債必還,能還這一段情,他自己心里也好過。」
北宮馥笑︰「有些人,是要報恩的,有些人,是來報仇的,我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下午那邊靈堂都設好了。」月恨水看著她,「你回來以後,定安侯府喪禮都辦了兩場了,恐怕太夫人以後見到你會更不高興。」
北宮馥笑得越發燦爛︰「這不是第一場,自然不會是最後一場!」
二人正說著話,卻見如雪跑了過來︰「小姐,岑老爺跟二夫人在靈堂吵了起來,岑老爺說,他要跟二夫人斷絕兄妹關系。」
北宮馥看著她,月恨水早就消失不見了︰「意料中事,不過沒想到竟這麼快就吵翻了。」
「二小姐要去看看麼?」如雪看著她,遲疑著問了一句。
「不用了,還不到時候!」北宮馥搖搖頭,「此事我們不要管,明日一早去拜祭就好,今日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如雪愣了一下,「還有什麼事要做麼?」
北宮馥指指桌上的信函︰「你忘了,刑部尚書大人一早送了一封信過來。」
「對哦,什麼事?」
「他不送信過來,我都差點忘記了這樁公案了,沒想到莫尚書竟然從未放棄過這樁案子。」
如雪點點頭︰「是哦,當時那個侍衛的死鬧得挺轟動的,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怎麼竟然無聲無息了?」
北宮馥搖搖頭︰「我比你更想知道,所以我已經讓人備了馬車,在門口等了。」
如雪點點頭︰「我陪小姐去。」
主僕二人出了定安侯府,不一刻就到了莫尚書府上。
「听說莫大人有新發現?」北宮馥看著他,「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麼?」
莫尚書看著她︰「下官也是因為實在沒了辦法才請郡主過府一敘。」
北宮馥有些不明白︰「莫大人有話請直說。」
「不知當時慧敏郡主去東宮,是誰的主意呢?」
北宮馥想了想︰「當時蕭家二小姐君琦小姐不小心弄髒了我的衣衫,她覺得不好意思,就拉我去東宮太子妃房中換衣服,她說她經常住在那里,所以有她的衣服讓我換。」
莫尚書又想了想︰「那當時究竟是蕭小姐先看到的死者,還是郡主先看到的呢?」
北宮馥仔細想了想︰「當時我在房內換衣,就听到君琦在外面叫有個黑影,所以我就急急出門,帶著她去假山後面看,真的分不出先後,應該是同時看到的。不過君琦膽子小,閉著眼楮不敢看,所以真的要算誰先看到,那也應該是我。」
莫尚書眯起眼楮︰「你確定,但是蕭小姐是閉著眼楮的麼?」
北宮馥一愣︰「大人這是何意?」
「下官知道郡主是學醫的,所以見個死人相對于蕭小姐而言,對郡主的震撼沒有那麼大,但當時郡主真的看到蕭小姐因為害怕過度而閉上眼楮了麼?」
北宮馥搖搖頭︰「當時我的目光都被死者吸引走了,雖然听到君琦的尖叫,但肯定無暇分心去看她到底是什麼表情。」
莫尚書陷入沉默,北宮馥盯著他的表情︰「莫大人莫非是有什麼發現,還是……大人是懷疑君琦?」
「下官知道郡主與蕭小姐還算投緣,這件事,郡主可否不外傳?」
北宮馥忙搖頭︰「大人放心,我與君琦那次只是第一次見面,之後在宮里住了一晚就沒見過面,交情只是泛泛。」
莫尚書听得此言這才松了口氣︰「其實這件事,皇上已經讓下官不要再查下去。」
北宮馥不解︰「這是為何?」
「皇上說,這件事的目擊者是兩位千金小姐,斷不可能讓兩位小姐以千金之軀到大堂之上拋頭露面作證,所以讓下官三思而後行。」
「那大人為何又重查此案呢?」
「下官一來是擔心皇上和各位娘娘,皇子們的安全,二來,是李家的人從未停止上告,下官既然當得這父母官,自然要為民解憂,如今明知道有冤情發生,卻要裝作不知情,只是于心不忍。」
北宮馥點頭︰「莫大人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只是大人這樣查案,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郡主放心,因為李家人連日來上告,皇上日前已經召下官入宮,讓下官重查此案了,不過……」
「不過什麼?」
「皇上還是跟下官提了幾條要求,一是郡主和蕭小姐不可拋頭露面,畢竟還要考慮到定安侯府和虎威將軍的顏面。二來,就是只可秘密探訪,每一步都要親自上報給皇上知道,不可將事情再傳出去鬧大。」
北宮馥眯一下眼楮︰「皇上顧慮到兩大家族的顏面也無可厚非,只是這樁案子曾經引起過朝野上下的轟動,皇上怎麼會下令不讓查?」
莫尚書搖搖頭︰「天威難測,這件事就不是我們這些為人臣子可以揣測的了。」
「大人所言甚是,若是大人還有什麼地方需要馥兒效勞的,便讓人到侯府告知一聲便是。」北宮馥點點頭,「為民效力的事情,我雖然是女子,也應該盡一份力的。」
莫尚書點頭︰「慧敏郡主真是高風亮節啊。」
北宮馥從尚書府出來,如雪看著她︰「公事不去公堂,怎麼到尚書府上啊?」
「私事。」北宮馥簡單回答,「回侯府之後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莫夫人有點女人病,找大夫看不方便,所以才特意找的我。」
「原來如此!」如雪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