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天氣微暖,又是出行的好日子。愛睍蓴璩
壽王一大早派人送來了一只會說話的鸚鵡,對著北宮馥不停地叫︰「慧敏郡主青春常駐,笑口常開!」
來來去去其實就一句話,北宮馥忍不住笑起來︰「看來訓練了不少功夫呢,倒真是有心了。」
「那壽王殿下的邀約,小姐去不去呢?」如雪小心翼翼地問。
北宮馥想了想︰「去吧,推了好多次了,再推好像也不太好。於」
這合作的關系,總是希望能繼續下去的,萬一破裂了,接下來的計劃行進就會遇到很大的阻礙。
「這次去哪里?」
如雪道︰「壽王府的人說,請二小姐去壽王府。鑄」
「壽王府?」北宮馥愣了一下,這倒是難得,壽王一向希望約她在外面,不然游湖,不然就是外面的酒樓包間,甚至有一次約她去山上涼亭,都不知道他哪里找到這麼多地方的。
當然,基本上,那些地方她都推月兌了。
在發覺壽王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迷離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打算抽身了,不能讓他再陷進去。
麻煩的是,對于袁不苛,她完全可以大聲斥責,甚至趕他,打他,但壽王是個皇子,這些手段對他都無法使用。
況且,他們還有合作關系,利益攸關,怎麼處理這段關系,令她著實有些頭疼。
北宮馥這邊受邀,坐了轎子到了壽王府,剛進了壽王府正門,卻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那個丫鬟並非妙君,而是另外一個看似眼熟卻並不知名字的丫鬟。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眼前這個應該是壽王妃身邊的丫鬟吧?
「這位丫鬟姐姐,不是壽王殿下邀約嗎,怎麼變成了王妃?」她不想先跟著對方去冒險,花體力去應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索性還是提前一步戳穿算了。
那丫鬟笑道︰「是殿下和王妃娘娘一同邀約郡主的。」
「是麼?」北宮馥盯著她看,思慮她話中的可信程度。
已經到了王府內,如果就這麼走了,反倒顯得心虛似的,既然她並不想跟人家搶什麼,不如就進去看看也無妨,萬一是她以小人之心奪君之月復呢?
「這位姐姐請帶路吧。」北宮馥笑著點點頭。
那丫鬟忙道︰「郡主太客氣了,叫奴婢蘭芷就是了。」
「嗯,蘭芷姐姐請帶路。」北宮馥點點頭。
蘭芷帶著北宮馥從回廊繞到壽王府正殿,果然看到壽王跟壽王妃同桌而坐,桌上已經擺上了不少小菜,還有酒水,杯碗,倒真的顯得她剛才的想法多麼小人之心一般。
「臣女參見壽王殿下,壽王妃!」她上前行禮,看看壽王妃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算算日子,應該快五個月身孕了,五月衣衫已經單薄,所以肚子特別明顯。
「沒有看到妙君,沒嚇著慧敏郡主吧?」壽王妃抬頭看著她,意有所指。
北宮馥淺笑起來,竟然直接點頭道︰「是啊,臣女生怕壽王妃誤會了什麼呢。」
她的話讓壽王的臉色微微一變,竟然在這種場合,急急地撇清和他的關系嗎?
壽王妃卻笑了起來︰「慧敏郡主果然是蕙質蘭心又胸懷坦蕩之人,難怪帝京城中都說,若誰家能娶得郡主為妻,一定會飛黃騰達。」
「那不是一些誤傳,臣女至今並沒有想過要嫁人,只想好好研習醫術,造福身邊的人。」
「慧敏郡主……」
壽王妃還要說話,壽王卻有些不耐煩了︰「好了,郡主來了很久了,是不是應該讓人家坐下休息一下,不然傳了出去,人家以為這就是咱們壽王府的待客之道呢!」
壽王妃嚇了一跳,隨即勉強笑道︰「是呢,這倒是我的不是了,郡主快請坐吧。」
北宮馥坐下,笑道︰「壽王殿下,壽王妃如今是孕婦,若是心情不佳,會影響胎兒,畢竟是殿下的親骨肉,殿下可得貼心照顧才是。」
壽王看了她一眼︰「郡主是在教訓本王?」
「臣女不敢!」北宮馥這些日子跟壽王見面說話直接慣了,不管壽王妃之前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如今她畢竟懷著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歹你這個當爹的也應該和顏悅色一些。
沒想到在壽王妃面前,壽王對她竟然也板了臉。
那一瞬間,北宮馥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誤解了他對她的感覺呢?
也許人家只是為了讓他們的合作關系更牢固才總是約她吧?
不然,以他的皇子的身份,直接稟明皇上,將她賜給他當側妃也就是了,何必折騰這麼多事情出來?
壽王見她低頭謙卑的模樣,不由心頭一軟,對外面道︰「上菜!」
侍女們很快將菜肴端了上來,壽王看看北宮馥︰「希望飯菜合郡主的胃口。」
北宮馥看著那些飯菜,都是那幾日給壽王看病的時候在壽王府常吃的,她多吃幾次的那些,妙君都認真記錄了下來,沒想到,今日真的就在這里看到了。
「殿下有心了,多謝殿下。」北宮馥點點頭,壽王妃在一旁嘆口氣︰「這都是一早殿下親自列的單子,讓廚房去做的。」
「吃飯的時候,何時這麼多嘴?」壽王又瞪了壽王妃一眼。
同樣作為女人,北宮馥自然能听出壽王妃語氣中酸溜溜的感覺。
但如果一個女人,真的可以將丈夫拱手讓給另外一個女人,豈不是代表他在那個女人心中一點位置都沒有嗎?
北宮馥忽然想起一個人來,當初,太子妃的大度跟壽王妃如今的樣子,簡直就是明顯的反差。
她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這麼大方的妻子,當丈夫對另外一個女人動心的時候,竟然毫不在意,還極力拉攏,除非她不在意那個丈夫。
太子呢,太子妃就算不愛,也不可能不在意,況且,她都已經懷了太子的孩子啊。
「郡主,郡主……」耳邊傳來壽王的呼喚,北宮馥猛地回神︰「殿下有何吩咐?」
「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嗎,怎麼不吃?」
「哦,沒事。」北宮馥搖搖頭,「臣女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失儀了。」
「哦,郡主想到了什麼?」
北宮馥笑笑︰「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罷了,想必殿下和王妃不會喜歡听的。」
「郡主不說出來,又怎麼知道本王不喜歡听嗎?」
壽王堅持非听不可,北宮馥想了想,正色道︰「古人有雲︰食不言寢不語,殿下若是想听,等飯後臣女再說與你听如何?」
壽王被她堵了一句,愣了一下,隨即呵呵一笑掩飾尷尬︰「郡主說的有理,吃飯吃飯吧,這是上好的貢酒,郡主喝一杯吧。」
北宮馥看看那酒,點點頭,端起來,抿了一口贊道︰「果然好酒呢。」
「看來慧敏郡主也好杯中物?」
「偶爾喝一口能延年益壽。」北宮馥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
壽王笑起來︰「果然是個醫者,所謂三句不離本行。」
「殿下見笑了。」
一餐飯吃下來,壽王妃並沒有太多的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地看著他們兩個,然後低頭吃飯。
北宮馥能感覺到她的哀怨,不過卻帶著幾分認命的神色。
或者,之前她只是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考慮了幾分,但人性都是自私的,她這麼做,也不能說她全錯了。
如今遭到丈夫的討厭可以說是她自己找的,可人若到了那個時候,又有多少女人可以做到帶著孩子跟丈夫一起殉葬呢?
飯後,壽王妃道︰「慧敏郡主醫術精湛,我又懷了身孕,不如就幫我把個脈,看看平日里要注意些什麼吧。」
北宮馥點點頭︰「這倒不難,王妃娘娘請回房躺下,臣女這就為娘娘把脈。」
壽王冷哼一聲︰「就你事情多,平日里不是有專門的太醫為你診治嗎,怎麼又要勞煩郡主?」
壽王妃眼圈一紅,剛要開口,卻听北宮馥道︰「並不麻煩,只需二刻鐘也就夠了。」
說著,對壽王妃道︰「王妃娘娘先回房躺著吧。」
壽王妃點點頭︰「有勞郡主了。」
說罷,她抬眸看看壽王,緩緩行禮︰「妾身告退了。」
她慢慢走了進去,壽王看著她的背影冷哼一聲,又對北宮馥道︰「這女人實在不值得你對她這麼好。」
北宮馥搖搖頭︰「王妃娘娘縱然有千錯萬錯,她畢竟懷了你的孩子,這是你們第一個孩子,你不應該這麼對待你孩子的母親。」
說罷,她轉身進房而去,留下壽王一個人愣在當場。
壽王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一聲,她這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在指責他嗎?
那個女人,竟然還是他自己的結發妻子。
女人的想法,有時候實在是很難理解。
北宮馥進了房內,果然看到壽王妃已經躺好,蘭芷拿了墊子讓她跪坐著,又拿了手枕給壽王妃的手下墊著。
壽王妃的身子並沒有什麼大毛病,不過從脈象上看,她這段日子想必在府中過得並不開心。
「王妃娘娘常年郁結在心,氣悶于胸,這樣對胎兒不好,娘娘還是因為多想想開心的事情,若是有力氣,就多走動走動。」
壽王妃點點頭︰「我記下了,有勞郡主了。」
「王妃娘娘太客氣了。」北宮馥搖搖頭。
壽王妃看著她,嘆口氣︰「郡主一定很奇怪,為什麼近日我要跟殿下一起請你過府吃這頓飯是嗎?」
北宮馥搖搖頭︰「最近京中有些風言風語,是說我跟壽王殿下的,想必王妃娘娘也听說了是嗎?」
壽王妃搖搖頭︰「郡主誤會了,我請你來,並不是要警告你什麼,或者說,我並沒有資格警告你什麼。」
「王妃若是為了這件事,大可以開心一些,我與壽王殿下絕不可能!」
壽王妃眉眼一挑︰「你說真的?」
「王妃不信嗎?」
「不是!」壽王妃急急搖頭,「其實,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對不起他,這麼多年來,那個皇子王爺沒幾個侍妾什麼的,可他一直都只有我一個王妃,我多年不孕,他也並沒有責怪我,如今我終于懷上了這個孩子,反倒失去了他的心。」
北宮馥愣了一下,竟有些搞不清楚壽王妃的意圖了。
「王妃的意思是……」
「我知道殿下很喜歡你。」壽王妃看著她,「如果……如果我能勸得郡主接受殿下,殿下也許會回到我的身邊。你放心,你若是進了壽王府,我一定不會虧待了你,也不會跟你爭殿下,只消讓他一個月花幾天來看我就行了。」
她的眼中充滿了哀求,她對那個男人的愛,幾乎已經到了卑微的地步。
北宮馥自問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她搖搖頭︰「對不起,王妃娘娘,我不可以答應你。如果我要嫁一個男人,我就一定要那個男人日日都在我身邊,心中只有我一個人,不可以有其他女人,就算多看一眼都不行,若是做不到,我寧可終身不嫁!」
壽王妃愣了一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如果終其一生都找不到的話……」北宮馥抬眸看看前方,「那就不找了吧!」
壽王妃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遲疑地問︰「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吧……」
她的話語之中竟有了幾分迷茫,北宮馥笑了起來,對于這個問題,她們是無法談到一個層面上去的,還是不談的好。
出了房,壽王正在門口等著,看到她出來就急急地道︰「她都跟你說了什麼,你要是胡說八道,你千萬不要听她亂說。」
北宮馥眉目含笑地看著他︰「殿下以為,王妃娘娘會跟臣女說什麼呢?」
「她……她是不是說了什麼?」壽王遲疑了一下。
北宮馥嘆口氣,輕輕問了一句︰「殿下,你難道就從來就沒有好好去了解過你枕邊的人嗎?」
壽王滿臉的不解。
「壽王妃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殿下,你要好好珍惜才是。」北宮馥搖搖頭,「臣女還有事,告辭了。」
她飄然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壽王站在原地。
她的身影那般飄忽,飄忽得好像只要輕輕觸踫一下就會散,然後徹底消失一般。
北宮馥出了壽王府,轉頭看看如雪︰「去買兩壇子上好的女兒紅來。」
如雪愣了一下︰「小姐,好好的,買什麼酒啊?」
「在壽王府沒有喝爽,自然是一口氣喝個舒服才行啊。」
「小姐,你瘋了,我們這就要回府了。」
「誰說我們要回府?」
「小姐……」
北宮馥從轎簾子的縫隙里對她做了個鬼臉。
如雪很是無奈,只能照著做,北宮馥對她小聲道︰「讓他們帶著我在城里多轉轉再回去。」
「小姐……」如雪還要說,卻見她手中一道符已經貼到了轎子門口,轎簾子動了一下,轎子里依然坐著一個人,卻是一動也不動,只說了一句︰「再逛逛。」
如雪忍不住跺腳,又來這招,她知道,里面那個分身大概只會說一句話而已。
看來這次又要逛到天黑了。
北宮馥從轎子以最快的速度竄出來,眨眼間已經掠過帝京城的屋頂到了莘莘小院。
「,!」兩壇子酒杯放到外面的石桌之上,北宮馥笑道︰「師父,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說完,她已經抬頭,「咕咚咕咚」就灌了幾口,還沒灌完,酒壇子已經被人搶走了。
「你想喝死自己嗎?」月恨水的聲音帶了幾分懊惱,「你滿身酒氣怎麼回侯府去?」
「不能回,就不回啊。」北宮馥輕笑,又拿了另外一壇子酒給自己灌了幾口。
月恨水眼疾手快的又搶了下來︰「我真是有些後悔帶你喝酒了。」
北宮馥雙眼迷離,雙頰泛紅,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他身上︰「師父,你是後悔帶我喝酒呢,還是後悔酒後……」
月恨水愣了一下︰「馥兒,你喝醉了!」
「是啊,馥兒是醉了!」北宮馥居然不反駁,只是牢牢靠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師父,你喝醉的時候可以做的事情,馥兒是不是也可以做?」
「你說什麼?!」月恨水嚇了一下,下意識地退開她,卻見她笑看著自己,那含笑的眉眼,泛紅的雙頰,讓她的臉仿佛桃花一般艷麗,又帶了幾分獨有的嫵媚在其上。
那份美,幾乎有令人窒息的感覺。
「馥兒……別胡鬧!」他想了很久,才說出一句尚算完整的話。
「如果,我就是要胡鬧呢?」北宮馥笑看著他,牽扯著他的衣角,「師父,如果有些事情,我們之後醉後才能清楚,馥兒願意長醉不起!」
她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點起腳尖送上自己的唇。
如果有些感覺非要一個人先主動去發覺的話,那麼,借酒賭一次,也未嘗不可。
此時此刻,她的唇那麼近,帶著陣陣酒香,就好像那個月夜中絕美的場景。
有種唯美,是令人不能呼吸的,也是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
馥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月恨水終究閉上了眼,由著她將自己的雙唇貼上來。
如果腳下是萬丈深淵,馥兒,你會跟師父一起跳嗎?
如果前方的路充滿著洪水猛獸,馥兒,師父想幫你擋住,讓你永遠可以躲在師父身後,不讓你收到一點點傷害。
可有些事,注定要傷害你,所以為師,不是不願做,而是……不能做!
你明白嗎?
唇與唇緊貼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是這樣貼著,一個冰涼,一個溫暖。
但那溫暖的唇,竟也漸漸將那冰涼的唇,一點點地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