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是一大家族,整個家族甚至較之普通村落還要大上許多,其延續幾百年,以藥聞名,而在幾百年前前朝的某位皇帝更是御賜「藥神」稱號。愨鵡曉
後,御賜其名的王朝雖敗落最終被大鸞王朝所代替,但徐家藥神的稱號卻被延續,是因其高妙的醫術以及靈丹妙藥被天下人所推崇。
徐家居住于無炩谷,雖四面環山出行不便,但谷中溫熱無風、潮濕多雨的氣候卻十分利于珍貴草藥的生長,而徐家人立志培植新品種研發新藥,于是以種種奇藥便陸續被其培育出來。
雖名為奇藥,但與志怪小說中那能起死回生的藥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東西,只不過比一般藥物效果更好罷了。
李玉堂听說這是徐家的藥,便放下了心,因徐家一向懸壺濟世,其從不出害人之藥。迷藥、催情藥,若是對癥下藥,非但不會害人,反倒會醫治一些病癥。
「你真沒別種心思?」李玉堂狠狠盯著面前不遠的葉軒,眼中滿是質問和警惕。
葉軒失笑,「再說一次,我若想對郡主有非分之想,那用我的就不是昏睡之藥而是催情之藥了。」口吻中帶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嘲諷。
李玉堂擰眉,他剛剛問的是「別種心思」,指的不是這次下藥,而是葉軒是不是喜歡蘇漣漪。但,對方卻以「非分之想」來回答——是這葉軒真的沒听懂,還是裝糊涂?
葉軒自然是屬于後者,他不想再與李玉堂糾纏,心底是嘲笑他的。在轉身離開之際突然又頓了下腳步,道,「左侍郎也別忘了,郡主她已成婚。」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玉堂愣在原地,雙目大睜,心情早已無法用言語來表述,就這麼身體僵直地看著揚長而去的葉軒,本填塞滿滿的心卻一下子空蕩蕩,再無思緒。
室內陷入沉寂,只有某人勻稱的呼吸聲——不知是這藥物太過有效還是蘇漣漪確實勞累,睡得十分沉。
李玉堂回過身來迷茫地看著床上熟睡之人,也許是因這短暫休眠的關系,本來其蒼白的面頰逐漸恢復了血色。李玉堂長長舒了口氣,而後將那薄被為其蓋好,而後便轉身離去。
……
同一時間,另一地點。
劉穆靈梳打裝扮後便謊稱要散心便離開了劉府,而寧氏自然痛快同意,若因女兒能將這心結「散開」,她自然是願意。
劉穆靈可不是真去什麼散心,而是直接去了皇宮。
使了銀子花費好大的力氣才捻轉將消息送到柔芝宮、柔妃劉穆柔的宮中,而劉穆柔在宮中也一直擔心自家妹妹能否打開心結過了這道坎,听說妹妹來了,十分高興,立刻派柔芝宮人去接。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精心打扮的劉穆靈已經出現在柔芝宮,而柔妃則是遣散了宮人,將妹妹拉倒了寢室,關上了門問其情況。
劉穆靈見到聰明溫柔的姐姐的關切,一下子又委屈襲上心頭,撲倒柔妃身上便哇哇哭了起來,將柔妃名貴的宮裝肩頭染濕,將柔妃的心都快哭碎了。
「靈兒,我可憐的靈兒。」柔妃摟著妹妹的頭,也忍不住心酸流淚。
劉穆靈越哭越委屈,因這一再的阻撓,心中更是想念驃騎將軍雲飛峋,當日在街上偶遇,驃騎將軍那冷酷中又帶著溫柔的氣質,就如同摻雜了毒藥的天下美味一般讓人無法抗拒。
柔妃掏出帕子,長長嘆了口氣,而後輕輕推開劉穆靈,「靈兒,哭也哭了,鬧也鬧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驃騎將軍確實是難以多得的俊才,但這樣的俊才京中也不少,母親自會為你覓得一份好婚事。」
劉穆靈也掏出帕子擦著眼淚,搖頭。「母親說想邀請司馬夫人,司馬夫人正張羅司馬秋白的婚事,若是一年前,我定是十分向往,但如今……卻怎麼也無法接受,心中想的都是將軍。」她抬頭,哀婉地看向柔妃,「姐姐,難道我是中了邪嗎?」
柔妃再一次長長嘆氣,「是不甘心。」
劉穆靈自然也知,自己就是不甘心!「姐姐,您若是和娘一個看法,靈兒就不打擾了,靈兒來可不是听勸的,是希望姐姐能想個辦法整這個蘇漣漪,否則……否則即便靈兒放棄了,也會窩火一輩子!」何況,她根本就不舍放棄。
劉穆柔畢竟不是老一輩之人,也是血氣方剛。她能理解妹妹的心情,即便不是妹妹,她也會想辦法整死這個蘇漣漪,不為別的,就因她與皇上的……曖昧!
蘇漣漪從御書房衣衫不整慌張逃出的那件事,就如同深埋入柔妃心底的一根刺,只要是不小心想到,便恨得心頭刺痛。
尤其是,皇上最近不知為何竟寵起了珍妃!
珍妃,正是當年皇後的侍女,後因太後要求皇上立妃,皇上便隨意指其充數,僥幸為妃,有名無實。但這幾日,皇上竟真的入了珍妃的寢宮!別人不知是因為什麼,但她卻知曉。
那個珍妃是個偽善、狡猾的,不知從何時起,她無論是穿著還是發型,或是說話的口吻都極力模仿蘇漣漪。身上穿的衣服永遠像披麻戴孝一般素,而發型也永遠是簡單的發髻不留一絲留海,胭脂口紅的顏色、包括用的燻香,都極像蘇漣漪。
其他人也許還未發覺,但她因知曉皇上和蘇漣漪的曖昧,便能看出。
而最主要的是,她竟得知,這珍妃真與蘇漣漪有聯系,得了蘇漣漪不少資助,雖不知珍妃對蘇漣漪有何回報,但劉穆柔卻恨死蘇漣漪了。
她自己勾引皇上還不夠,還要幫珍妃那個賤人勾引皇上!
劉穆靈發現姐姐的面色越來越不好,心中懷疑,難道姐姐也與蘇漣漪有瓜葛?死馬當活馬醫,她便繼續煽風點火。「姐姐,您身居後宮不在京中有所不知,京中有傳聞,皇上喜歡蘇漣漪,要納其為妃呢。若蘇漣漪真進了宮,想來皇後也會很頭疼吧。」
果然,劉穆柔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精致的錦緞長袖下,白皙縴細的柔荑已狠狠捏成了拳。「真的?」聲音有些顫抖。
「真的!真的!」劉穆靈點頭如搗蒜。
「豈有此理,那個賤人!」劉穆柔終于忍不住了,狠狠地罵出了口,一雙美眸迸發出暴怒的恨意,哪還有平日里那般柔情似水?
劉穆靈看著自己姐姐這暴怒的樣子,心中暗笑——蘇漣漪,惹了我姐姐,你的死期到了。
別人不知,但她卻知道得清楚,她姐姐劉穆柔雖看似柔和,實則手段狠辣,當年有一名不長眼的京中閨秀惹了劉穆柔,最終的下場是名聲盡失,沒正經人家願上門提親,最後給人當了續弦。
劉穆靈將惡毒的笑意掩飾過去,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無辜地看向柔妃,「姐姐,您想對蘇漣漪下手?」
劉穆柔一反剛剛的暴怒,卻冷靜下來。低首垂眉很是溫婉的模樣,但那濃密的睫毛下卻掩飾了陰狠的眼神。「不。」
劉穆靈大吃一驚,「啊?姐姐,難道你就任那賤人囂張?若是那賤人真入了宮,您怎麼辦?」雖是這麼說,但其實心里巴不得蘇漣漪入宮。因只要那賤人入宮了,將軍就是她的了。
劉穆柔不是看不穿劉穆靈的小心思,而是懶得與其計較。其實她早就恨上了蘇漣漪,一直在隱忍,而其妹劉穆靈之事,也僅僅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自然不會。」劉穆柔緩緩抬起頭,泛起一抹陰笑,「我怎麼會直接下手?若是蘇漣漪入宮,最有危機感之人不應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劉穆靈點了點頭,「姐姐是說皇後,對嗎?」
劉穆柔拿起帕子溫柔撒去妹妹臉上殘余的淚痕,「聰明,若我與蘇漣漪斗起來,豈不是便宜了皇後?但若是皇後真那蘇漣漪來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我隔岸觀火斗,豈不是更好?」
劉穆靈心中狂喜,就知她姐姐最有想法,「那怎麼讓皇後和蘇漣漪斗起來?」
劉穆柔笑了一笑,「我自由辦法。」
「給人家講講嘛。」劉穆靈撒嬌。
劉穆柔笑著搖頭,「靈兒你年紀還小,心性不夠沉穩、保不住秘密,知道得多對你也是一種壓力,別問了,就等著看好戲吧。」
劉穆靈瘋狂點頭,「好,姐姐,我不問了,姐姐一定要收拾了那個賤人。」
「那還用說?」劉穆柔不屑一笑,「天色不早了,下回要進宮早一些來,你現在便回家把,記得,回家要乖乖的,不許鬧事,也不許讓母親操心。」
劉穆靈繼續點頭,「是,靈兒從來都是听姐姐的,我這就回家,姐姐保重。」
「恩。」
隨後,柔妃送劉穆靈出了自己柔芝宮的宮門,又派了貼身宮女送劉穆靈與隨身丫鬟出宮,這才回到寢宮,冥思苦想。
如何讓皇後對蘇漣漪燃起斗志?如何安排一幕好戲?
不多長時間,柔妃緊皺的柳眉逐漸伸展,想到了好主意一枚。
她走到紫檀木梳妝台前,白皙的縴縴玉指觸踫到其中一格小抽屜,而後,那粉紅的唇瓣彎起了一個滿意的弧度——她,找到辦法了。
「來人。」柔妃道。
一旁貼身宮女趕忙上前,「柔妃娘娘,奴婢在。」齊齊答應了下。
柔妃恢復了她平日溫柔的形象,笑容如春水一般柔和,「為本宮梳妝,本宮要去金闕宮。」是有一些閑言碎語要與皇後聊上一聊了。
「是。」宮女們馬上開始為柔妃裝扮起來。一旁有宮女道,「娘娘您穿那件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如何?」那件衣服極為美麗奪目。
柔妃搖搖頭,「太張揚了,換一件素衣吧。」腦海中突然想到珍妃發現皇上喜歡蘇漣漪,刻意模仿蘇漣漪的一舉一動穿著素衣,心中涌現一種反感,好像她穿了素衣也是為了討好皇上一般。
但其實她這是為了盡量低調不被皇後注意。
「巧兒。」柔妃喚來一名宮女。
名為巧兒的宮女上前見禮,「娘娘,奴婢在。」
柔妃還是笑著,但溫柔的眼底卻涌現一種譏諷的神色,「去將麗妃也叫著,一起到金闕宮聊天,熱鬧一下。」
「是。」巧兒轉身離去,去麗妃的宮中了。
麗妃為人驕縱沒心計,最是一個可做襯托的好料,柔妃想掩飾自己存在感時,便將麗妃帶在身邊。只要那麗妃在,仇恨值便無一不被麗妃拉去,她很是省心。
金闕宮,是怎樣的一番熱鬧,此處不表。
……
商部,蘇漣漪好像很久沒睡得如此香甜,這一睡,便睡到了夜幕。
當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床上,衣衫完好,身上還被細心蓋著被子。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屋內雖悶熱,她身上滿是汗,但不得不說,從早晨起床便暈沉沉的頭此時清醒無比,傷風全好!
不過,她最後一幕記憶應該是喝傷風藥,那藥有問題?
下了床,穿好鞋子,簡單梳洗了下出了休息室,見自己辦公室竟掌著燈。是誰!?
她最反感有人不經允許進入她的私人空間,無論是起居房間還是辦公室,即便是平日里有下人前來打掃,也是在她午休時可短暫入內,平時不允許任何人私入。
走出辦公室,整個商部辦公樓一片寂靜——人們已回家。
「郡主,您醒了?」突然一道磁性悅耳的男聲響起,口吻很是文質彬彬,是右侍郎葉軒。
漣漪順著聲音望去,見到兩個身影,除了剛剛說話的葉軒外,還有一人則是李玉堂。
「恩,你們為何還未回家?」漣漪剛問完,就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兩人要麼是加班,要麼是陪著沉睡的她,而且此時看來,其答案是後者。自責,看來是睡多了,腦子竟然不好用。
「正準備走。」李玉堂說話了,解了她的尷尬。
「剛剛您突然昏倒在桌上,正好下官與左侍郎都在,便將您送到了休息室,您現在還好吧。」葉軒道,永遠是帶著禮貌笑呵呵的,十分從容淡定,好像當時意圖不軌之人不是他一般。
李玉堂袖下的拳頭狠狠捏了一下。
「原來如此,謝謝你們二位了,謝謝左侍郎、謝謝右侍郎。」漣漪真心感動,在最需要幫助時,有人能出手相助。
「不用。」李玉堂道,又轉頭對葉軒說,「右侍郎,剛剛您說晚上喝一杯,還去嗎?」
葉軒微微一挑眉——這小子,生怕他再纏上漣漪郡主,竟用這種方法將他支開。「自然是去,你我二人一向交好,別說喝上一杯,就是一醉方休也不為過。」
李玉堂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而後對蘇漣漪道,「馬車已安排再商部之外,那我們便先走了。」每一次對蘇漣漪說話,他的口吻都忍不住柔了下來。
冰雪聰明的蘇漣漪自然能看出兩人略微蹊蹺的氣氛,一人邀請飲酒、一人說一向交好——拜托,交好不交好,不是嘴上說的好麼,這兩人平日里從來不多說一句廢話和客套話,哪有半絲交好的跡象?
人們都說女人間的友誼很微妙,就她看來,這男人之間的關系也是讓人捉模不透。「好,我隨後就離開,二位喝好,再見。」她沒心思管這兩人的關系,告了別後,就轉身回了辦公室,收拾東西離開。
看著蘇漣漪消失在門口,葉軒揚起了一抹笑,「左侍郎,我們去哪喝酒?地點你定?」心中等著被李玉堂拒絕,以他對李玉堂的了解,這孤傲冷漠的人定然不稀罕和他喝酒。
「聚賢樓。」出人意料,李玉堂竟說了一個酒樓名字。
葉軒一挑眉,這好像是在——下戰書?「好,就聚賢樓,我們不醉不歸?」
「恩,不醉不歸。」李玉堂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淡淡道。
于是,兩人真的去了聚賢樓,于是,都千杯不醉的兩人喝光了聚賢樓半個酒窖的酒,于是,第二日兩人雙雙曠工令蘇漣漪大跌眼鏡,這是後話。
……
蘇漣漪到家後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因下午的一覺睡了一身臭汗,而雲飛峋回來時,不若往常那般沐浴更衣才回來,身上穿的還是早晨出門時的衣服,但面色卻有些不好,仿佛有心事一般。
「飛峋,你怎麼了?」漣漪一邊用帕子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長發,一邊問。
傍晚,柔和夏風吹過,帶著草木植物的馨香。
小院,擺設整潔有序,帶著溫馨家的味道。
窈窕女子卸下妝容,以返璞歸真的美顏面對等待分別一日的夫君,半濕的烏發披散肩頭,引人動容。
「沒什麼,也許這一天疲憊了。」飛峋笑笑,打起了精神,「今天晚膳是什麼?」
漣漪一聳肩,「我也不知道,我與你一樣,嘴巴都受人管束,生殺大權都在廚子那里。」開著玩笑。
心中卻懷疑——按照飛峋的說法,越是參與操練士兵,越是要沐浴後回家,同理,沒沐浴便代表著這一日比較清閑。
但今日飛峋明明沒有沐浴,為何卻一臉疲憊,那疲憊不是裝出的,而是從眼神中無法掩飾,飛峋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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