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螢回到房間,明明沒說幾句話,但卻好像耗費了全力心力一般,渾身疲憊地跌躺在床上。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睜著眼,愣愣看著床帳頂那錦繡花紋,大腦一片空白。
「公主,您還好吧。」一旁的丫鬟入內,有些騰特看著面色有些蒼白的金玉公主。
「去找漣漪郡主,就說本宮身體不適,馬上要見她。」初螢的聲音有氣無力。
丫鬟真的嚇了一跳,「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喚大夫……不,奴婢去請御醫?」公主身體雖不算強壯,但也一直健康,若公主病了,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下人也落不到好。
長長的嘆息過後,初螢慢慢坐起身來,「算了,不用去找漣漪郡主了,想來她也忙。」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再這麼依靠漣漪,但在這最為矛盾掙扎之時卻只想見到漣漪,只想和她說說。
丫鬟見既不用找大夫又不用去找郡主,一時間也不知做什麼是好,站在原地,只能關切地看著公主。「公主,那……奴婢為您煲一些補湯?您的臉色看起來很……虛弱。」小心地勸著。
初螢笑著搖了搖頭,這種情況若放在幾年前,就憑這丫鬟的話就足以治她的罪,但如今她經歷了如此多,對身邊的人也珍惜了起來,包括這些下人。「你去商部打听下,今日漣漪郡主忙不忙。」若是不忙,她想約漣漪用個晚膳。
「是。」丫鬟接到了命令,而後轉身離開了房間。出了房間後又第一時間找人去喚來劉嬤嬤,劉嬤嬤是太後身邊的人,經驗豐富,想來能照顧好公主。
這名丫鬟趕到了商部,但一問之下才知,郡主不在商部,而是入了宮。
……
自從蘇漣漪放話出去,敢到雲府說親之人就是對商部尚書漣漪郡主的挑釁後,便真沒人再敢上門說親,漣漪高枕無憂。
至于蒼鴻子說她克夫之事,她毫不在意,名聲而已,從她穿越到這鸞國名聲就沒好過,女流氓、女商人、勾三搭四、妒婦,雖然說人言可畏,但她死豬不怕開水燙,也沒什麼可怕。
元帥府勢力有變動,但她也不打算多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雲夫人爭不到寵是她自己的問題,她與惠姨娘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平了賬,從此她與元帥府再無瓜葛。
如今她要操心之事有二——一是自己的事業,玉液酒要全面上市、而隨著玉液酒的上市,制鐵廠真正的作用才能發揮出來。如今的制鐵廠還是小打小鬧,其營業額蘇漣漪根本不放在眼中。
第二個便是貸款之事,因這家事,貸銀還沒推出去,再這麼拖延下去,真正需要幫助的商人得不到幫助,而百姓們也繼續身陷疾苦。
這一日午膳過後,漣漪便收拾了相關資料,來到了御書房,準備將此事啟動。
御書房。
鸞國皇帝夏胤修坐在御書案後,一邊听蘇漣漪的講解,一邊翻看這些資料。
越是听下去,心中越生佩服,忍不住將那資料放下,抬頭看向站立的蘇漣漪,唇角勾起一抹笑,「這就是你所說的市場調查?」
蘇漣漪點了點頭,「回皇上,是的。商人在行商前都要對當地的風俗人情和消費能力、消費習慣進行一系列調研,當然,這個調研沒有一個具體的名詞,每一處的商人都有不同的叫法,但在臣女這里,便名為市場調查。有了這些數據,能迅速了解市場以及提升成功率。」
今日的蘇漣漪還是一身官袍,不同于其他喜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女子,蘇漣漪的裝束永遠不變。面容干淨整潔,畫著淡妝,濃密無法盤在頭頂,光潔額頭不留一絲碎發,一派的干練利落。
夏胤修發覺,每一次喚蘇漣漪來都能听到一些新鮮的名詞。鸞國向來官商不同路,他也從未接觸過商人,這是第一次接觸,讓他覺得驚訝、驚艷。
夏胤修站起身來,微微側身,伸手一指東面牆體上的一片碩大書架,「那里的書,都是鸞國的風土人情,又御史院下設部門搜集,每隔一段時間便修訂一次,」說著,又伸手指了御書案一角成疊的奏折,「這些也是類似你所說的市場調研,又各地官員呈上。但有些卻與你所寫的不同。」
漣漪點了點頭,「自然是有不同的,這些官員一般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尖銳的矛盾少了、歌功頌德多了,為了哄您開心。」
夏胤修一挑眉,「這是欺君之罪。」
漣漪搖頭,「這算不上欺君之罪,這算是善意的謊言,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官員自己都有益無害。」
夏胤修失笑,「有益無害?此話怎講?」
漣漪耐心答,「皇上您日理萬機,並非事無巨細都要了解,您來抉擇大事便可,至于一些小事要留給下面得官員來做,否則若他們毫無選擇性將所有問題都如實反映上來,那即便皇上您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是處理不完。再者說,這牽扯到了一個心理暗示問題。」
「心理暗示?這又是什麼?」夏胤修來了興致,新鮮名次越來越多,他下意識知曉,這新名詞定然也很有道理,因自從認識了蘇漣漪,他便知曉了很多從前所不知曉的東西,如今細細想來,又極為有道理。
漣漪微微皺眉,想著如何用最簡單的方法描述出來。「首先,皇上您不得不承認,您是封閉的。您即便是巡視也是一年一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這宮中,與您的人身自由相同,您的思維是封閉的、敏感的、脆弱的。」
夏胤修愣了下,表情有了一絲不自然,但只在瞬間發生,下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淡笑道,「你在揣摩聖意?」面孔雖然笑著,這句話也好像是在玩笑,但其中殺機只有其自己知曉。
蘇漣漪才不怕!
若是其他臣子,听見這句話,絕對二話不說噗通跪下,大喊著——臣罪該萬死、臣有罪。
但蘇漣漪卻只是淡淡笑了下,道,「皇上,您若是不想听,那臣女就不說了。」
夏胤修也沒了脾氣,又重新做回了龍椅之上,「沒說不想听,你說的一切,朕都想听。」話剛出口,卻發現了一些曖昧,自己也有一些尷尬,「賜座。」趕忙換了個話題,緩和一下尷尬。
一旁貼身伺候的大太監安祿聰明絕頂,雖不說卻已看穿,心中只能哀嘆,心疼皇上的求而不得。
「是,皇上。」安祿趕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監,搬來了椅子。
那小太監正要放下椅子時,卻見到安祿的一個眼神。這些小太監都是安祿一手訓練出,一個眼神便明白其意。將那椅子向皇上御書案靠近了不少,再不著聲色地看了一眼安祿,見其有了滿意的眼神,這才放下。
這一些做得渾然天生,人鬼不知。
蘇漣漪沒發現大太監安祿和小太監們的眼神交流,只是看見那椅子靠近御書案,忍不住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坐了過去。
皇上身側燃的是一種香,那香名為凝瑤,是一種專門健腦醒目的燻香,有些類似現代的香茅,但味道比香茅柔和許多,淡淡的,即便是聞得久了也不會難受。
這凝瑤千金難買,昂貴無比,也只有各國的皇宮才能燃得起吧。
蘇漣漪忍不住也深吸了一口,頓時覺得頭清目明,不得不說這東西實在奇妙,竟比現代的咖啡還要好用許多。
夏胤修已調整好了情緒。「說吧,朕為何會封閉、敏感、脆弱。」
漣漪認真道,「其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皇上您封閉的環境。人的心理很微妙,要在視覺、听覺、味覺都正常發揮作用的情況下才有安全感。就例如說行走,人在明亮光線清晰的情況下可以放心向前走,甚至可以奔跑。但若是蒙上了眼楮,眼前一片黑暗,即便是是周圍可信之人告訴他前方道路一切平坦毫無障礙,但那被蒙雙眼之人也是不敢放心向前走,只因其沒有安全感。」
夏胤修听入了迷,這新奇的觀點是他第一次听說,這些道理淺顯得很,人人都知,但卻沒人像蘇漣漪這樣總結出來。如今听她這麼一說,恍然大悟。
他真想將面前這女子的腦子撬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麼,到底和其他人的構造有何不同,為何她經常能說出這些別人說不出話。
「人,潛意識都有懷疑的心理,被蒙住眼之人便是如此。外人告訴他前方道路平坦,但他腦海中卻幻想溝壑,最終兩種思維交戰,構成了不信任感。而皇上您此時就如同這被蒙住雙眼而又不得不前進之人,因您無法親眼見到想知道的一切,即便是有人上書為您細細描述,您也是無法相信,這樣日復一日、年如一年,不停的心理交戰,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做出正確的抉擇,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慢慢的,您酒變得封閉、敏感、脆弱。雖然,您從未表現出來。」
蘇漣漪知曉皇上不會輕易降罪與她,于是便有恃無恐地繼續說著。
夏胤修被人說中了心理,大睜了眼,御書房死寂一片,只有那凝瑤,淡淡散發出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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