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國知名青樓的頭牌就如同大家閨秀一般,鮮少拋頭露面,欲見其一面必要一擲千金,若是想享用美人,除了錢財外,更要有極大權勢。愨鵡曉
如夢正是這樣的頭牌之一,她容貌與蘇漣漪有七八分想象,尤其是清冷睿智的眼神,雖不算是一頂一的美女,但因其特殊的高貴氣質外加其才氣,也躍居頭牌之一。
如夢的房間,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只留幾名當事人——葉詞、蘇漣漪、李玉堂、葉軒和這房間的主人如夢。
如夢面色帶著蒼白,看向葉詞的眼神很復雜,但其中的深情顯而易見。蘇漣漪只淡淡掃了一眼便能看出這如夢的想法——想來,如夢是喜歡葉詞的。
不過可以理解,葉詞的出身優越、容貌出眾,又這麼日夜給她捧場,別說是個青樓女子,換了任何姑娘都會心動。
葉詞這麼追捧如夢的原因,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聯想到,雖然看到如夢與自己容貌相像有些別扭,但蘇漣漪轉念一想又能原諒。她不能給葉詞什麼,若是如夢能給,也是一種緣分。
但此時此刻,葉詞卻是抓著蘇漣漪的手不放,一雙眼也是緊緊盯著蘇漣漪,不肯轉眼半下。
「放開。」漣漪用力掙月兌開來,用一種朋友只見相處的感情溫柔道。「見你沒事,我便放心了,但商部事務繁忙,以後我們有機會再聚吧。」說著,轉身就想走。
葉詞又要抓她,蘇漣漪一個巧妙的轉身便轉了開。
「等等,你別走。」葉詞趕忙說。
漣漪無奈,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很認真地看向葉詞。「我祝福你得到幸福,真心的。」今日,她確實不應該來。
葉詞平日里含笑的桃花眼滿是悲傷,「沒有你,我如何能幸福?」他聲音不大,帶著哀傷。
蘇漣漪無奈,「葉詞,緣分並非天注定,且不是唯一。有人失去一份緣分後,下一份緣分會在其命運之路不遠處靜靜等候,所以你沒必要這麼糟蹋自己的健康,你可知,你如此做,為你擔心的人有多少?」
漣漪的意思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但這話听在葉詞心里卻又變了個味兒。他本呆滯的雙眸突然有了光彩。「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有機會?」
李玉堂也深深看了一眼蘇漣漪。
漣漪無奈,很想直說——你死心了吧。但這話又說不出口,只能道,「葉詞你別鑽牛角尖,也別自欺欺人,你那麼聰明,我的意思能听不明白?既然現在周圍無外人我就直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好姑娘多得很,希望你給她們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不給,我只要你。」葉詞孩子氣道。
漣漪抽了抽嘴角,「抱歉。」一個詞,說明了一切。
葉詞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剛剛才有了些許明亮的眼又黯淡了下來,而後是笑,一種很詭異復雜的笑聲。
蘇漣漪心里也過意不去,卻知多說多措。既然給不了他想要的,便不能再勾起他任何希望,「對不起,今日我不應該來,從今往後,你我不見」。說著,轉身離去,再也沒絲毫猶豫。
葉詞看著蘇漣漪那絕情的背影,詭異的笑聲停止,再也不發一語。
李玉堂回首看到葉詞那落魄,仿佛在葉詞身上看到了自己,長嘆了口氣,也跟著蘇漣漪離開了。
葉軒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弟弟根本沒什麼失心瘋,分明就是借著酒勁耍酒瘋,苦笑不得。之前也懷疑失心瘋,原因是弟弟的酒量確實好,最起碼他沒見葉詞酒醉過。
他蹲來,在葉詞肩上拍了一拍,「葉詞,當哥的也不知如何安慰你,但郡主一句話說得很對,天涯何處無芳草,」說到這,看了一眼一語不發的如夢,又道,「若真喜歡她,就為她贖身帶回去,就算是……」修長得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就算是當個提神也罷。」
兄弟兩人都清楚,蘇漣漪是一生求之不得之人了。
葉詞哈哈笑了起來,葉軒擰眉,「怎麼?」
葉詞止住了笑聲,雙眼通紅卻冷靜認真。「二哥,你以為我會玷污對漣漪的感情?」
這話聲音不大,一旁如夢听得清楚。她大睜著眼,用一種震驚又復雜地眼神看著面前的葉詞。
她知這俊美男子是有故事的,但卻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故事。當她看到蘇漣漪時,一下子懵了,但當知曉蘇漣漪的身份時,竟燃起了一種深深的自卑。她是那麼清高,但在蘇漣漪面前,她卻成了一道影子。
葉軒本就是商人,不是迂腐的讀書人。周圍無外人,葉軒便收起了平日里的溫文爾雅,精致的眼角閃過一絲輕蔑,「三弟,不用投注感情,只是個發泄工具罷了,將她想象成她。」她與她,不用提名,對方足以知曉指的是誰。
葉詞嗤了葉軒一下,「二哥,你還是不了解我,若我說,這麼多日子,我沒踫過她,你信嗎?」
葉軒無奈笑著搖了搖頭,「就你這倔脾氣,我這個看著你長大的兄長能不知曉?早猜到了。」
如夢身子晃了一晃,即便是性格堅毅,也受了不少打擊。她能看出,即便是她這個大活人站在一旁,這葉家兄弟二人也視若無睹,此時此刻她根本不是個人,而是只花瓶一般。
葉詞看著奢靡的房間,道,「這里只是我逃避的一個地方罷了,如同一個夢境,若真將如夢帶回葉家,豈不是將夢境打破?得不到她,難道連最後的夢境都保留不住?」聲音不大,很平淡,無摻雜任何情緒。
葉軒嘆氣,「那你何時能從夢境中走出?」
葉詞搖了搖頭,「不知。」
葉軒因來得太過著急,還穿著一身朱紅官袍,當他站起身來的瞬間,之前那略微奸詐之氣消失,恢復了溫文爾雅的官員風範。「如夢姑娘是嗎?」
如夢將恨意深深埋入眼底,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微微福身,「回大人的話,民女正是如夢。」
葉軒點了點頭,「舍弟便托你照顧了。」話的內容雖好像求人,但那語氣卻是高高在上。
如夢臉上的笑容差一點僵住。她是什麼人?雖淪落青樓,但以她頭牌的身份,哪個男人不是對她尊敬呵護,何時被人如此對待?「是,大人請放心。」
葉軒直直地看著如夢的臉,視線銳利。這女子乍一看與漣漪郡主神似,但越是仔細看,越是不如漣漪郡主,就如同贗品放在真品面前,時間越久、漏洞越多一般。
「三弟,二哥相信你,你好自為之。」說完,便轉身離去,再未看如夢半眼。
當葉軒離開,將葉家家丁也帶走,原本醉夢樓的下人們呼啦啦的涌入,如夢的貼身丫鬟們也趕忙哭喊著跑來查看自己主子有無受傷。如果如夢姑娘傷了,她們就死定了,會被老鴇收拾。
如夢還是一派溫柔,親自伸手去扶葉詞。「葉三少,地上涼,您快站起來。」吐氣如蘭,音如夜鶯。
葉詞也沒抗拒,就任由美人親自扶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又拿起酒杯。
如夢花容失色,「葉三少……」
葉詞未看她一眼,面容沉靜,再無剛剛那失落的淒涼,外人根本看不出其心中所想。「放心,這點酒,還醉不倒我。」千杯不醉,豈是十幾壇酒就能醉倒?剛剛,只是壓抑許久,想發泄一下罷了,卻沒想到,見到了她……
「小姐,您沒事吧?」丫鬟們來查看如夢的情況。
如夢自然沒失憶,剛剛的羞辱未忘。若面前是第二個男人,她就讓人將那人活活扔出去,但對葉三少,確實不舍。
微微偏過頭去,眾人可見如夢那完美的側面及優美得頸子,「你們都下去,再上三壇酒,既然葉三少想喝,那我如夢就舍命陪君子,陪三少喝個夠。」她就不信,捂不熱葉三少的心。
眾人一愣,如夢姑娘主動提喝酒?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立刻有人去取酒。
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如夢的話剛剛說完,只見葉詞一仰頭,將杯中剩下酒一飲而盡,而後將那杯子扔桌上,「不用了,在這兒我也呆了一個月,是時候回家看看了。」說完,站起身來,看了不看便向門外走,毫無留戀。
如夢手中的酒剛剛倒滿,還未飲下一口,笑容還僵在嘴角,但面前葉詞人已不見。
一場鬧劇,就這麼收了尾。
老鴇來了,眾人見到了這青樓權勢最大之人,都不敢吭聲,一聲令下,都乖乖離開,房門重新關上,只留下了老鴇和如夢兩人。
「如夢閨女,你沒事吧?」老鴇陪著笑,一臉慈愛,畢竟這如夢也算是個搖錢樹。從前她不知葉三少為何如此迷戀如夢,但如今知曉,更是開心。
並非是因葉三少這個大主顧,而是只要稍稍將此消息散播出去——如夢姑娘與漣漪郡主容貌好似姐妹一般相似,那何愁不來錢財?
男人就是個賤痞子,郡主高高在上無法染指,便將一種征服的快感遷到如夢身上,何愁不來錢?
想到這些,老鴇更是眉開眼笑,那臉上的慈愛,就好像如夢是她親生閨女一般。
如夢將老鴇的心思看在眼里,絲毫不在意,「媽媽放心,如夢沒事。」垂下了眼,也蓋住了一些情緒。
老鴇點了點頭,而後有了討好的笑,「閨女,我們醉夢樓後院的花園,媽媽想專門建個如夢居,往後你就住那里,你有什麼想要的想添置的,回頭拉個清單給媽媽送去,別怕花錢啊,媽媽疼你。」
如夢淡淡一笑,如同幽蘭,「謝媽媽了。」其實心中比誰都清楚,這是老鴇想投入更多,賺更多的銀子。但她不在乎,若是有了單獨的院子,想來未來行動也更自由一些。
兩人又虛偽的說了一些什麼,老鴇這才笑眯眯的離去——她對搖錢樹從來都是慈愛的比親娘還好。
老鴇離開,如夢的笑容也卸了下,只不過沒有外人想象中的受傷,而是下意識地眯起了眸子,長長的睫毛交錯,掩住了眼中的深思。
……
商部。
蘇漣漪剛回到商部,便將右侍郎葉軒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葉軒以為蘇漣漪是要詢問他葉詞之事,但令他意外,她問的竟然是藥神徐家最新研制的兩種還未命名的藥物。
「郡主為何突然對徐家的藥有興趣?」葉軒笑著,但眼中卻無笑意只有謹慎,心中暗想,難道是郡主發現他曾對其下藥?難道是左侍郎出賣了他?但以他對左侍郎的了解,其不會。
漣漪很淡定地將之前對李玉堂編出的理由再說一次,可憐的蘇皓後背的黑鍋又多了一層。這一次蘇漣漪再沒之前的忐忑和內疚,說得十分自然,別說葉軒信了,現在連蘇漣漪自己都快被自己說服了。
蘇漣漪請求幫助,葉軒自然樂意幫之,只要不拆穿自己從前做的事便好。其實,即便是拆穿了又如何,他是一片好心。至于那個未得逞的吻,也無人證物證,不可信。
「原來如此,」葉軒笑了笑,「這種病確實難以啟齒,這藥我有,明日便取來送給郡主。」
蘇漣漪自然不是想要那藥,「右侍郎,有件事我很好奇。」
葉軒道,「何事?只要郡主問,下官定然知無不言。」
漣漪點頭,「這藥既然還未命名,便說明其藥效還未得到肯定,還在臨床試驗階段,想來得到這藥的人不多吧?」
葉軒不知什麼叫「臨床試驗」,不過大概理解其意,「是啊,據我所知,徐家家主只送出了十份,其中流入我們鸞國的只有兩份。」
漣漪頓生驚喜,「真的?」因太過驚喜,聲音忍不住提高。
葉軒一愣,點了點頭,「是,因我與徐家家主交好,這消息自然準確,就不知為何郡主如此驚喜?難道其中還有別的原因?」
漣漪伸手掩住嘴角,笑得溫婉,垂下的眼卻無絲毫溫度。「確實很開心,那藥神送了十份珍貴藥劑,其中只有兩份流入鸞國,而我竟有幸得到一份,豈能不開心?豈能不驚喜?一切,還要感謝右侍郎。」
葉軒隱隱能感覺到漣漪郡主話未說全,卻也未深問,「一切都是緣分罷,也許是郡主的誠心感動上蒼才能機緣巧合得到此藥,蘇公子有郡主這樣的妹妹,真是三生有幸。」
漣漪自從將葉軒那夸獎忽略不計,道,「那除了右侍郎,我們鸞國還有誰有幸得到了這藥呢?」
葉軒卻輕笑著,「郡主放心,這一份藥量,足夠用上一陣時日,再過一陣,徐家的藥命名後便能出售了。」
漣漪不知這葉軒一句話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繼續裝糊涂,「無病亂投醫,這種心情右侍郎定要理解,還是有備無患的好,右侍郎告訴我,這另一份藥在誰那里?若真不夠,我便去尋。」本來還想用「女人就是三八」來搪塞葉軒,但沒想到對方無意間給她找了個借口。
葉軒若是想刁難蘇漣漪,定是有方法,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是道師蒼鴻子,蒼鴻子大師精于丹藥,而藥與丹又相通,加之徐家家主本就對丹藥很有興趣,兩人便經常探討,雖男女有別卻也是一種莫逆之交,惺惺相惜,另一份藥便送給了蒼鴻子。」
漣漪一皺眉,怎麼又是蒼鴻子?
葉家是商人,嗅覺極度靈敏,自然能看出她蘇漣漪與戶部劉尚書不對付,若非背叛她,則萬萬不會與劉尚書一邊走得近。
而有了前車之鑒,蘇漣漪此時此刻可認定想害她之人定是與蒼鴻子有關系。
蒼鴻子?看來她定要會會這個女神棍了。
「怎麼?」葉軒見漣漪皺起了眉頭。
漣漪笑著搖頭,「沒什麼,只是我與蒼鴻子沒什麼交情,看來想再多弄一份藥,不會太容易了。」
葉軒道,「是啊,那蒼鴻子為人古怪得很,沒人能模清楚她的脾氣,听說,若是她喜歡之人,她便十分縱容;若她不喜歡之人,即便對方再怎麼努力求和,她也不會將關系緩和。」
縱容?
葉軒的一個毫無意識說出的詞語,在蘇漣漪腦海中深深烙印,那雙清冷的眸中又有了一絲了然,點了點頭。
「對了,郡主,舍弟之事?」葉軒想探口風。
漣漪笑道,「葉公子還年輕,有些事還看不開,以後就好了。」一句話說明,她不想探討這個問題。其實不是她不想繼續說,而是她知曉,有些事既然無法解決,再胡攪蠻纏下去,只會傷害彼此。
雖然她穿越了、成婚了,但她卻還是認為,什麼緣分愛情並非注定一生一世,無論是婚姻還是愛情,緣分重要,但更重的是經營。
「我今日有事可能提前離開,右侍郎可還有其他事?」漣漪道。
「沒有。」葉軒知道了蘇漣漪的態度,便不再深入。
……
蘇漣漪今日還未到下班時間便離開了商部,去了公主府。
入了公主府,兩人還未寒暄,蘇漣漪便開門見山,「初螢,我想麻煩你一件事,動用你宮中的力量,幫我查一下,蒼鴻子和柔妃可有關系?」她潛意識認為,那件事,就是柔妃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