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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漣漪低估了葉軒節操的下限!
她從現代到古代,接受到最直白的表白想來就是葉詞那種半天玩笑似的表白,卻沒想到,與他的兄長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蘇漣漪此時不禁在猜測,葉家人到底在接受什麼樣的家教,為何都如此?
葉軒的話說完便不再語,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很耐心地等著。
蘇漣漪沒了冷靜,滿臉都是驚訝。
「咳咳……」好一會,漣漪才勉強緩過心神,干咳了兩下,「葉軒,听聞你已成婚了吧?」
葉軒笑著點頭,「是,一妻三妾。」回答的口氣十分坦蕩,絕無羞愧之類的感情。
漣漪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的穴位,「葉軒,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說到這,竟不知自己還要如何說、怎麼繼續說下去。天,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之事!任何一個大腦正常的人都不會做之事好嗎?
葉軒看出蘇漣漪的語噎,貼心地繼續接話下去,「漣漪你也許沒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說過,你是特立獨行的奇女子,你可用女子身份出入朝堂,可做男子都做不了之事,你不應受到迂腐的束縛,你應得到的更多。」
蘇漣漪也是人,是人都有虛榮心,而葉軒這些話,竟也說到了蘇漣漪的心里。若說不沾沾自喜、若說不洋洋得意,那是虛偽。
葉軒見漣漪未反駁,便繼續道,「你曾放話說,敢來雲府提親之人,都與漣漪郡主不共戴天,但漣漪你可曾想過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能今日能叱 風雲,不代表你永遠一帆風順。即便沒有大災,也總有一天沒了如今的風頭。男子別說正當壯年,即便是耄耋,都納妾不斷。例如說,前幾日邊有一富商送一妙齡歌姬與我父,正是如此。」
蘇漣漪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是啊,葉軒說得沒錯,她現在看起來風光無限,但誰知將來如何,也不知到時的威嚴能否壓住這些人。
本來蘇漣漪是用一只手揉太陽穴,如今另一只手也抬了上來,一起揉。好吧,此時此刻她只想爆一句粗口——她蘇漣漪怎麼這麼特麼的倒霉?正是因為擔心這種情況,她才準備找一個最低調、最沒背景、最老實巴交的男人嫁了。最好是美才美貌、無父無母、不好的那種。
當時雲飛峋正好符合了這個條件,而當時的她怎麼能想到,那個丑陋不堪的大虎會是什麼元帥的兒子。
真該死的命運!
葉軒垂著眼,睫毛濃眉,眼神也是十分溫柔,帶了些許憐惜、曖昧。「漣漪,你不甘于此吧。」
蘇漣漪放下雙手,眼中無奈,「葉軒,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說,」葉軒唇角勾起,「接受我。」
漣漪哭笑不得,「我說葉軒葉右侍郎,你今天早晨忘了吃藥才出門吧?我們兩人都有家室,我如何接受你?難道要私奔?你該不會讓我跑去和雲飛峋和離吧?你知道這要牽扯到多大的風波嗎?」這一大段話是她差不多喊出來的,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喊完這些話甚至開始有些大腦缺氧,「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听好,我不喜歡你。」
讓蘇漣漪驚訝,葉軒非但沒有什麼「受戳」的表情,相反輕輕笑了起來。不得不說,葉軒的聲音很好听,帶著磁性,是一種成年男子性感的嗓音,帶著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你笑什麼?」漣漪一頭霧水。
葉軒直起了腰,收斂了笑聲,「漣漪你誤會了,我並非讓你與將軍和離,你與將軍身份特殊,正如你剛剛所說,你們二人和離會引起碩大風波、甚至會影響朝堂的安穩。」還有一句話,葉軒未直說,那便是——若蘇漣漪真與雲飛峋和離,恐怕也輪不到他葉軒。當今聖上也正整焦急等待著。
漣漪一下子站了起來,「葉軒你今天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逗我玩?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手上工作太少?若是那樣,本官立刻給你安排工作,本官保證你最少三個月沒法踏入家門。」
葉軒面色未變,絲毫沒因蘇漣漪的恐嚇而服軟,還是那般意味深長的淡笑,「漣漪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雲將軍時常在外,難道你不寂寞?我來陪你,偷偷地、私密地、不告訴任何人、不會讓任何你知道,當雲將軍回來時,你還是將軍夫人,而雲將軍離開時,我陪你打發寂寞。」
蘇漣漪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
起初她以為葉軒要勾引她,讓她離婚後和他在一起,現在明白,原來是想偷情!兩人在不破壞彼此家庭的情況下偷偷……
蘇漣漪震驚了!和小伙伴們一起震驚了!
目瞪口呆地震驚!大半天說不出話的震驚!
她蘇漣漪枉在現代活了一世,與面前的葉軒比,她才是個古代人,對方才是個現代人好麼。
葉軒見狀,耐著性子慢慢誘導,「漣漪,我們在一起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首先,我葉軒自認容貌不差,雖未名列京城四公子,但那種虛偽的排位也不是我所追求的,別看我出身商家,但以葉家之財富、以我葉軒的容貌才華,也很少有女子不為動容。」
「其次,我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你想做的一切,我都理解;你的抱負,我可幫你達到。我們日日相見,最了解你的人,便是我葉軒。」
「再次,漣漪你雖外表強悍,但也是名女子。是女子都需要人呵護,昨日,我可送你凝瑤,明日,我便可送你更珍貴、更稀有之物。只要你開出來,我葉軒便能拿來送你,無論是什麼。我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最後,你的事業。你名下有玉液酒廠、有神仙方妝品廠、有機械制鐵廠,可以說,前景無限,但。若以我葉家之力推你一把,是否會更好?今日你是鸞國第一奇女子,明日便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蘇漣漪微微皺了皺眉,別說,這葉軒的口才還不錯,思路清晰善于捕捉人的心理,多麼大的誘惑呵。
葉軒帶著微笑,一步步繞過桌案,向漣漪走去,「而這一切都不需要你絲毫付出,你只要安然享受便可,可以說百利而無一害,如何?」
就在葉軒道了蘇漣漪身邊,伸手欲將她抱入懷中時,漣漪卻一個巧妙轉身,十分利落的離開葉軒的控制範圍而到了桌案的另一側。
「真是一場不錯的洗腦演講,但針對你剛剛的問題我來進行解答一下。」漣漪的聲音很是輕松,沒了剛剛的驚訝,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首先,你說你容貌好、家勢好,我從了你也不吃虧。但葉軒葉右侍郎,容貌、才華,對于一個欣賞你、喜歡你的人來說很重要,但對于一個與你無關、對你沒興趣的人便無絲毫意義。即便是你富可敵天下又如何?我蘇漣漪的錢自己來賺,花著也踏實。再者,你即便是貌比潘安又如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只愛我夫君雲飛峋,其他男子再俊美也與我無絲毫關系。第二,」蘇漣漪繼續道。
「第二,你說你是我得力助手、懂我、了解我,呵呵……」漣漪忍不住笑開了,輕笑中帶著蔑視,「從你這句話便能看出你葉軒太過自大、自信,你認為了解我,那我告訴你,你根本不了解。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我如何,你不知。」
為什麼她可治眾人無法醫治之病?為何她有那麼多奇思妙想?為何她知曉蒸餾工藝?為何她會柱狀圖分析?
不是她蘇漣漪有多聰穎天才,是因她在剽竊現代的一些知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罷了。
自大的葉軒啊,既不知她只是個借尸還魂的現代靈魂,也不知她前身是個又胖又蠻橫的流氓,才想出了寥寥數日,便夸下海口說了解她。可笑!真可笑!
「第三,」蘇漣漪也不緊不慢,學著剛剛葉軒的口吻,一條一條回答他。「葉軒你記住,女人確實需要人呵護,卻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呵護。可呵護女子的只有她的夫君,這不是什麼可笑愚蠢的貞操觀念,而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信任,和對愛情的忠貞。」
「忠貞?」葉軒不懂,鸞國女子遵守三從四德,而蘇漣漪這種特立獨行的女子定然不稀罕那些,從前他曾預料過。卻沒想到,蘇漣漪卻別有一種思想。
「最後,」懶得回答葉軒的問題,漣漪繼續道,「我名下確實有不少產業,但我從未想過將那些產業發展到何等地步。說出來也許你不信,其實我無心從商,而如今那些產業已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不需再刻意的發展。」想了一想,又補充了一句,「至于你說的什麼奇女子怪女子,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我不想成為那種人,我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了炫耀,我想幸福、開心、僅此而已。說了這麼多,你也應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葉軒面色有些僵硬,在他看來「這樁生意」簡直就是他葉軒貼給蘇漣漪的,蘇漣漪什麼都不用付出,安享其成,卻沒想到對方能直接拒絕。「你不再好好衡量一下?」
漣漪搖頭,「不用,葉軒,愛情不是生意,不能用做生意的套路去衡量。」
葉軒心頭一團亂麻,「你誤會了,我不想和你談什麼愛情。只是一場平等的交易,我欣賞你、甚至可以說對你有些許好奇,想接近你。你可以在我身上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交易而已。」說完這些,葉軒竟覺得心頭發堵。
蘇漣漪愣了下,而後哈哈笑了起來。不是愛情就好。
「怎麼?」葉軒問。
漣漪慢慢收斂了笑容,「不是愛情,又要在一起,那是什麼?**交易?背著我的夫君、你的妻妾進行**交易?難道你不嫌髒嗎?」
葉軒渾身僵直,再也笑不出來,蘇漣漪的表情、她的話,讓她很不舒服!
漣漪心情也不好,但卻不想將彼此關系鬧得太僵,若此時傳出去,最後受傷的還是她。
女人就是這麼可憐,男人有錯有人來擔,女人有錯百倍來擔。
無奈地笑了一笑,「葉軒,通過今日這些,我知曉你欣賞我了,我蘇漣漪表示十分感謝。但今日的一切,就這麼過去吧,將它忘了。從今往後,我還是商部尚書,你還是商部右侍郎,如何?」
葉軒面色青紫,好像無法呼吸一般,聲音顫抖,「你的意思是,以後連朋友也沒得做了?」只有工作關系。
漣漪點了點頭,無比果斷,「恩,通過今日之事我也反省了下。雖我不願承認男女隔閡,但今日卻體會到瓜田李下之說的意義,從今往後,我會與所有男子保持一定距離。」很不甘,女子永遠是弱勢,無奈。
葉軒閉上了眼,口中牙齒咬緊,「漣漪,你會需要我的。」
蘇漣漪冷眼一撇,「你我是上下級,作為商部尚書,我自然需要右侍郎你。」
葉軒猛地睜開眼,眼中隱見血絲,「即便不是商部之事,有朝一日,你也會需要我。」
漣漪覺得好笑,這葉軒是哪來的自信就認為她一定需要他?「沒事了,你出去吧。」下了逐客令。
葉軒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就在葉軒即將出房門時,漣漪無奈道,「右侍郎,若是你想……請辭,我會同意。」鬧了這麼一出,她覺得葉軒也不會再干下去。
商部畢竟不同于其他部。其他部門是官員,但商部卻如同一個金融機構,除了有官員的名額,其實沒什麼權利。而已葉軒的家世,確實沒必要留在這里。
葉軒冷笑了下,「我不會走,我會耐心等那一日,你求我。」
說完,打開門,大步而出。
蘇漣漪看著葉軒越走越遠的修長背影,卡了半天,不知自己要有何種表情。
但突然,心頭一種委屈感涌了上來,好像是被人猥褻了的感覺,卻無處去說。
對初螢說?不行,初螢定會十分氣憤,搞不好會稟明皇上,或采取其他報復。這件事萬萬不能傳出去,她這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太過敏感,隱藏的敵人太多,絕不能被人抓到絲毫把柄。
漣漪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夏日炎熱,她卻突然很冷,雙手抱住雙臂,試圖讓自己溫暖,也試圖給自己安全感。
飛峋……你到底在哪?此時此刻你在做什麼?從前在蘇家村,最無助時你出來、最彷徨時你在身邊,但如今我們已成婚成了一家人,為何卻沒了從前的安全感?
蘇漣漪不是喜歡哭之人,她生性要強。可以因感動而哭,可以因歡樂而哭,絕不能因困難而痛苦。但今日,因空蕩蕩的心,她的鼻子也發酸得很。她拼命忍耐,絕不讓那淚流下來。
……
短短幾日,劉家的勢頭卻如同雨後春筍一般高漲。
下雨了,冰涼的雨水將連日的燥熱壓下,在晶瑩的雨滴中,彌漫熱氣的京城仿佛也入了水晶宮一般。
公主府,蘇漣漪趁著午膳時,跑來與初螢一同共進午餐,順便聊聊天。
用過了午膳便下了雨,漣漪干脆便稍微翹班一會,與初螢賞雨。
夏初螢讓丫鬟去她房中取一樣東西,而後那丫鬟便用托盤端著,上面蓋著帕子,平平的。
漣漪不解,「這是什麼?」
初螢神秘兮兮地抽出在絲帕下的信箋,「是請帖,京城有兩大家族要聯姻了,就不知道漣漪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漣漪失笑,「人家成親,關我何事,我為何要高興或是不高興?」剛說到這,笑容卻僵住,「不會是劉家吧?是劉穆靈?」
初螢將那信箋遞了過去,笑眯眯,「漣漪真聰明,正是劉家和司馬家,劉穆靈和司馬秋白。」而後又開始感慨,「可惜了司馬御史,司馬御史真是個好人,雖身在朝中卻為官清廉、行事磊落,才氣自是了得,位列京城四公子之首,雖然不像其他官員那般圓滑,但也因其端正的作風受到同僚的尊敬。怎麼就要和劉穆靈那草包成婚?可惜。」
蘇漣漪將那信箋抽出,仔細閱讀了一遍,而後又閱讀了一遍,「糟了!這可怎麼辦!?」
初螢一愣,「怎麼?我不懂漣漪你的意思,難道他們成婚會破壞你的計劃?」
漣漪面色略顯蒼白、眼神驚慌,「不是破壞計劃,而是……而是……而是我不想牽連無辜。他們還有一個月就成婚?開什麼玩笑,為何會那般倉促?難道就不會緩緩再說?」
「到底什麼事,你快說給我听,急死我了。」初螢急得直跺腳。
蘇漣漪覺得頭暈目眩,為什麼這幾日煩心事如此多?
拿過一旁的茶盞,喝了些茶,溫熱液體入了口劃過喉嚨,才逐漸將她身子暖和。「初螢,我計劃一個月後收網。」她緩緩道。
初螢勾唇,雙眼迸發金光,「收網?你是說想整那劉穆柔?」
漣漪緩緩點了點頭,「是啊,但一個月後,劉穆靈就和司馬秋白成婚了,這不是牽連了司馬家嗎?劉穆柔一旦落敗,劉家也不會有好結果,司馬秋白怎麼辦?」
初螢了然,「是啊,司馬家確實無辜,」不過轉念一想,又道,「漣漪你別太過自責,司馬家倒霉也是自找的,若不是司馬家貪圖劉家的權勢,又為何同意這門親事?」
漣漪嘆氣,「初螢,話不可這麼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即便劉家未得勢,但單就門第來說,兩家也算合適。之前司馬夫人沒立刻同意婚事,還不是我們派人在一旁放出風言風語?再者說,我在朝中一段時間,司馬秋白的口碑是有耳聞,他真是個心思單純又一心為民的好官,我不忍心讓他受到傷害。」
初螢一聳肩,「那還能怎麼辦?早知道我去找司馬夫人好好聊聊,幫司馬御史介紹個女子就好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請柬已經發出,木已成舟。」
「不,還沒有。」漣漪突然道。
初螢嚇了一跳,「漣漪你傻了?人家請柬都發了。」
漣漪將那請柬捏在手心,因用力不小,那平整考究的請柬逐漸被捏成一團廢紙。「只要他們未成婚,一切都還來得及,只不過,我計劃要改變一下。」
「漣漪你可要想好,這是你之前計劃好的,若改變……會不會有所差池?」初螢焦急。
漣漪笑著搖了搖頭,雙眼閃過狠戾,「沒關系,只是提前了罷了。這樣也好,與劉穆柔早一些清算,我也早一些去東鄔城,那邊之事不能再拖了。」
初螢點了點頭,「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但一定要慎重。」
漣漪一低頭,看著自己手心中的紙團,而後失笑,「知道了,我一定慎重。」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整理那紙張,將紙團展開,盡量將褶皺碾平。可是,已恢復不到之前的模樣了。
這時,雨小了。
漣漪將還是皺皺巴巴的信件重新放入信封中,又遞給了初螢。「熙瞳也快醒了,你去看看吧,我回商部。」
初螢「哦」了一聲,便令丫鬟取傘,在丫鬟們的伺候下,親自將蘇漣漪送出了公主府大門,直到商部馬車遠離,才轉身回自己院子。
一邊走,夏初螢一邊將那信箋丟給一旁的心月復丫鬟。
那丫鬟細心問,「公主,這信箋是不是重新放回梨木瑞櫃抽屜中?」公主的接到的信箋,按赴約與不赴約,區分這保存在那櫃子中。
初螢一邊賞著雨後美景,一邊隨意答道,「不用了,燒了吧。」
那丫鬟一愣,「公主,這……」
初螢笑了,未回頭,只不過語調中充滿了一種稱之為感情之物,「這請柬已注定用不上了。」說完,便繼續向院子而去,不再因此事回答。
丫鬟見狀便不再問,想著一會抽時間將請柬燒了。
初螢為何這麼自信這請柬用不到了?因她對漣漪的信任。漣漪不是隨口亂說之人,漣漪若是說出,便一定能做到。她相信。
……
自從上一次事件後,葉軒便不再像從前那般有事沒事圍著蘇漣漪轉,相反好像還刻意躲著她一般。
漣漪絲毫不在意,相反還覺得十分愜意輕松,只是……
蘇漣漪心底卻不知從何時有了一道陰影,那陰影是一句話,不是別的,正是當時葉軒說的一句話——總有一日,你會求我。
一日的工作過後,漣漪站起身來繞著桌子走走,邊走邊活動活動胳膊手腕,卻听見門外有人稟告,有客人到。
漣漪一愣,客?
雖她是商部尚書,但一些與外人商討交際之事,她大半都推給了葉軒來做。因男女有別,她日日與陌生男子相見,確實不好。而有訪客時,門衛人便自從將客人引給了葉軒。
所以說,蘇漣漪很少待客,更沒有多少客人主動找她。
「所來何人?」漣漪有了好奇。
「回郡主,是御史院的司馬御史。」對方答。
司馬秋白?漣漪很是疑問,有很是內疚——這可憐的無辜路人。「讓他進來吧,順便送來好茶。」吩咐完,便趕回桌子,著手收拾一下桌上的文件,盡量讓環境干淨整潔,以表示對客人的尊重。
蘇漣漪耐心等著,心中一直納悶,她與司馬秋白絕無半點交往,司馬秋白來找她干什麼?難道司馬秋白調查到了一些線索?難道司馬秋白是來威脅她的?難道司馬秋白是來為劉家求情?
俗話說,做賊心虛,就如同此時的蘇漣漪。
忍不住回想,兩人根本沒交流過,雖早朝時偶爾在朝上相見卻未交談,司馬秋白到底所來何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遙遙可見遠處有一道修長身影。此時雨已很小,只有零星小雨,可以不打傘,但那身影還是撐了一把碩大的傘,其姿勢也很怪。
漣漪將筆放下,略帶好奇地眺望。
只見那人很怪,將頭和上半身深深縮入傘中。好像現代小女孩抱著雨傘一般……不對,那人懷中抱了什麼。
離得近了,漣漪看清楚了,確實是司馬秋白。他抱著一個圓柱型的物體,那物體用油紙精心包裹了數層,可見其貴重程度。而司馬秋白撐傘不是為自己擋雨,是為了這圓柱型的物體擋雨。
甚至,他還不放心傘,干脆用自己身軀為那物品擋雨。
他抱著的,到底是什麼?蘇漣漪一邊看,一邊默默研究著。
司馬秋白入了蘇漣漪的辦公室,看到坐在書桌後的蘇漣漪,神情十分興奮。「漣漪郡主,您在真是太好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傘折起,小心放在門口。
漣漪嚇了一跳,但還是禮貌地站起身來,「司馬御史,不知是何等大事,讓您不辭辛勞來到商部。」
司馬秋白未穿官袍,而是一身便裝。青色略白、用料考究的衣袍,穿在他清瘦頎長的身上,很是儒雅。他的五官不算奪目逼人,但與他周身氣質一般,淡雅如風,偏偏君子。
「漣漪郡主,您還記得我們從前有一次談話嗎?」司馬秋白道,臉上是一種按耐的狂喜,本來略帶迂腐陳氣的一雙眼,此時卻帶著別樣光芒,很是迷人。
漣漪一愣,而後開始回想,他們之前的一次談話。
瞬間,漣漪便想到了,那次也是他們兩人唯一的一次談話。
事情還要回到太後舉辦的宴席上,她應邀參加,不想,竟被劉穆靈當堂刁難,要與她比試才藝。她這個現代人不會什麼琴棋書畫,最後就用素描對付過關,並讓劉穆靈大出洋相。
可以說,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與劉穆靈針鋒相對,也許也是因此,劉穆靈姐妹開始記恨她。
而後,她出殿透氣,卻踫見了這個司馬御史,非要與她討論什麼畫藝。當時她哪有心情?便敷衍了幾句,將司馬御史趕了走。
沒想到啊,沒想到。時過境遷,與她針鋒相對的劉穆靈就要與這個欲與她探討畫藝的司馬御史成親,不得不說,這命運的安排,真是……詭異!
「記得,」漣漪心存內疚,不僅是因為此時之事,還因為當初之事。「本官要與司馬御史道歉,當時答應擇日與御史探討畫藝,卻不想,拖到了今日。」
司馬秋白連忙搖頭,「不,郡主言重了,不是郡主的錯。當時在下真欲投拜帖到公主府,但皇上卻臨時委派了個不小的任務,在下便連夜出了京城為皇上辦事。當回京時,也正是郡主與驃騎將軍新婚燕爾,在下也不方便打擾,便拖到了今日。」
漣漪不免感動,窺葉知秋,短短幾句話,足以表明了司馬御史的大度與坦蕩,是個好人、好官。「御史請坐,不知御史今日來,所為何事?」
漣漪親自將司馬秋白送入了一旁客椅,下人也送上了上好香茗。
司馬秋白根本沒心思去喝茶,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郡主公事繁忙,在下本不應在任上時間打擾,但郡主有為女子,在下更不能夜晚冒昧求見,最後斟酌再三,只能此時前來,希望不會耽誤郡主的公事。」
漣漪笑道,「御史不用這麼客氣,若是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我便是。」
司馬秋白見蘇漣漪這麼好說話,絲毫沒有上一次相見那麼咄咄逼人,也沒有平日里她表現的那麼高貴冷艷,便安了心。「是這樣,在下得了一副墨寶,這墨寶可不是平常得墨寶,而是先代大師虛懷方丈的墨寶,特來讓郡主品評。」
漣漪心中無奈,她會品評什麼墨寶啊?在鸞國流行的畫風搞不好是國畫一類,她一竅不通,即便是素描,其實她也是半個門外漢,僅僅是能畫出個外形罷了。
「司馬御史,今日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便說實話吧。」漣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懂什麼書法繪畫,當時晚宴上我所畫的素描,是我當初為了學醫才學的。」
司馬秋白卻全然不信,「漣漪郡主您實在太過自謙了,您的才氣如今在鸞國上下獨一無二,您萬萬不要自謙,就算是……就算是我求您,幫我品評一下好嗎?」
漣漪趕忙解釋,「不是自謙,是……」
司馬秋白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時間,立刻打斷她的話,「漣漪郡主,說實話,這墨寶我已找了不少名家品評,卻總覺得找不到根本,我也告訴自己不應打擾您,但您若是不幫我品評,我覺得日夜難安。」
蘇漣漪無語,一個破畫,至于嗎!?
她從前便听說這司馬秋白是個畫痴,但也僅僅是當笑話听了,如今親眼所見才真發現,傳言為真!
兩人又糾纏了好一會,漣漪都解釋得口干舌燥,但司馬秋白就是不听,態度越來越誠懇、卑微,蘇漣漪覺得,若此時她說只要下跪便幫忙品評,這司馬秋白絕對二話不說噗通就貴。
漣漪看著司馬秋白,既好笑,又心疼;既欣賞、有內疚。
這麼一個心思單純,為了心中所好不顧一切的男子因她蘇漣漪的恩怨牽扯進了一個家族丑聞、風險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好吧,我只能說是盡力幫你品評,但若是說得不好,希望御史不要太過失望。」漣漪道。
「好,好,太謝謝郡主了,若是有時間,在下定要請郡主喝酒。」司馬興奮道,但話說完,又覺得不對勁,人家是姑娘家,又是嫁了人的,趕忙改口。「那個……那個,在下的意思是,等驃騎將軍回京,在下做東,請郡主與將軍喝酒,對,在下就是這個意思。」
漣漪噗嗤笑了,這司馬秋白真可愛,既有一種專注的痴迷,又有一種敏銳得細心,是個不錯的人。
無論如何,她定要提前將劉穆柔之事解決,不能讓司馬秋白被劉家牽連。
得到了蘇漣漪的允許,司馬秋白便將那一層又一層的油紙打開,其中確實是一幅畫,裱得仔細。將那畫再蘇漣漪清理好的桌上展開,即便是對國畫毫無研究的她,也忍不住為之驚艷。
「好畫,真是好畫。」漣漪忍不住道。
司馬秋白也很高興,「郡主可否詳細講解,此畫,好在何處?」
漣漪道,「從前在學習素描時,自然對其他種類的畫風有所涉獵,但不深。既然司馬御史非要我說,那我便獻丑,若是說得不好,還請御史別笑話。」
「您說,在下洗耳恭听。」司馬秋白趕忙道。
漣漪低頭看向那畫,畫的是重巒疊嶂、蒼山秀水,「畫,講究的是筆、墨、形、神、意。筆,指的用筆,此畫作者用筆蒼勁、取舍有度,有著十分深厚得功底。墨,便是墨法,黑白灰三色的層次與渲染、畫作干濕濃淡的合理變化,而此畫,將這三者應用靈活,生氣盎然。
形,便是整體構圖。此畫的構圖可以說趨于完美,上有蒼穹下有碧水,其間群山環繞,有松柏弄姿,有瀑布飛濺。再來,就是神,神,便是說所畫之物是否鮮活,而更多畫者往往用靜來襯托動,用動來點綴靜。就如同這圖,山為靜,水為動;山為死物,而松柏為活物,正是如此彼此襯托、互相點綴,才有了完美的構圖。
最後一點,便是意,意者,意境也。令人回味無窮、令人浮想聯翩,令人余音繞梁。而這幅畫,引人入勝,使觀者仿佛置身于畫中,自然,這一點,他也是做得很好。
綜上五點,我認為,這是一幅好畫。」
筆、墨、形、神、意,是品評國畫的基本點,此外還有詩、書、畫、印、情。既然司馬秋白磨著她來品評,她便盡量說了,至于後面五點,就算了,畢竟別自找事干。
司馬秋白听聞蘇漣漪的評論後,既高興又失望,表情復雜,雙眉擰緊。「郡主,您好像說得很有道理,但卻又好像沒說什麼。」
「……」被發現了嗎?蘇漣漪汗顏,呵呵地干笑兩下,「剛剛我都說了,我水平有限,御史您還不信……」他麼的,這孩子真找抽。
司馬秋白搖了搖頭,「郡主您說的筆、墨、形、神、意五點,確為首創,在這之前,覺悟人說出。鸞國雖有相似的品評方法,但郡主您的品評無法,卻更為準確妥當,毫無紕漏,但……在下卻認為,郡主的品評不應局限在這表面,在下……在下略感失望,本以為郡主能品評出與眾不同之處。」
漣漪無語,與眾不同……哪來的與眾不同?難道她蘇漣漪臉上就寫著「與、眾、不、同」四個大字?為什麼人人在她身上都想找到所謂的與眾不同?
蘇漣漪確實不好面子,確實不是虛榮心高漲之人,但也不是一點虛榮心沒有。被司馬秋白這麼一出,搞得她十分不甘心,好像說不出什麼獨特見解便十分丟人一般。
這一次,蘇漣漪不再抱著敷衍的心情,而真是認認真真地研究起這個畫。
一般來說,用畫風、畫藝來品評,只是針對初學者。既然司馬秋白都認為是大師的畫作,便說明其基本功早已如火純情,那剩下的便是——情!
畫師想表達何種感情,想抒發何種情懷,是高興?是悲傷?是滿足?是空虛?是矛盾?是豁達?……
突然,山頂的一只飛鳥引起了蘇漣漪的注意,她猛然想起了一句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蘇漣漪有了靈感,再低頭看那畫,只見,這山峰直入蒼穹,連那雲都在半山腰飄動,但山頂卻有一只鳥。
按理說,鳥類都喜在半山腰活動,山頂因海拔過高、氣壓太低,即便是鳥類也不能說完全適應,何況是低溫。一般小鳥是不行,能在山峰翱翔的只有雄鷹。
但一般雄鷹都為表壯志,這青山碧水的和雄心壯志又絲毫不沾邊!怪!真是怪!這人到底想表現什麼?隱世而居卻不甘心,胸懷天下?這個可以考慮,但理由太牽強,畢竟這兩者搭配起來很別扭。中國古代隱士高人的作品她也不是沒看過,例如陶淵明、例如王維,也沒這麼怪異過。
蘇漣漪順著蒼鷹向下看到松柏,再看到山下碧水,終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幅畫到底怪在哪,而這畫者到底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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