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酒鋪開業了。
漣漪的鋪子位置極好,在鬧市街道的十字路口處,一個大大的拐角。
交叉的兩條路都很寬,所以十字路口中央區域很是寬廣,今日在中央的空曠區域,搭了一個大大的戲台,有人請了戲班子來唱戲,過往行人免費觀看。
這戲班子,自然就是蘇漣漪請的。
商家開業都圖個吉利和熱鬧,所以現代商家開業當日都要放鞭放炮,大一些的商家甚至請上那麼幾位歌手唱歌助興,吸引路人的同時也可做造勢之用。
這種行為雖在現代不算稀奇,但在古代絕對是開天闢地第一招。
古代人的生活,沒什麼娛樂活動,可以說是乏味,看戲班子唱戲就如同現代人去影院看好萊塢大片一樣。
幾乎半個縣城的人都趕來了,將本寬敞可同時過往十輛馬車的十字路口圍得水泄不通,津津有味的看著大戲。
蘇漣漪可不是請他們白看的,只見那台子上四個方向拉了四條橫幅——蘇家酒,口感純正!蘇家藥酒,強身健體!
四條橫幅上都是這一句話,便是為了確保在各個角落看戲的百姓們能看見條幅內容。
在定制宣傳語時,初螢還幫忙寫了一首詩,朗朗上口,但蘇漣漪斟酌許久最終未用,原因很簡單,她面對的是廣大百姓,她無法確保百姓們都識字,即便是識字也無法保證百姓們的文學造詣,寫得太高深了,他們看不懂,便起不到任何宣傳作用。
相反,這樣直白白的話卻能被迅速理解,且被百姓記住。
蘇家酒鋪的大門,從屋頂向下垂了一條條布簾,上面寫著字——李府李老爺熱衷飲用十七年;蘇家藥酒可緩解風邪之癥;蘇家酒業老字號創立五十周年,為回饋百姓,首次降價;胳膊疼腿酸,來一碗蘇家藥酒吧!……
蘇家酒鋪一改普通酒鋪那般陳舊雜亂,整個鋪子為淺色,入內便覺眼前一亮,伴隨著淡淡酒香,有小二熱情招呼、介紹,卻無贈飲活動。
入門一側的牆上,是李老爺的畫像,畫像很高很大很顯眼,栩栩如生,上面題著醒目大字——李老爺之摯愛。
很多人看戲累了,便順便來酒鋪提上一壺酒嘗嘗,雖然這蘇家酒確實比普通酒貴上一些,但人家李老爺都喝的酒是什麼酒?那可是好酒!這些貴上的價錢便也覺得理所應當了。
如果說,這一日,岳望縣有人不知蘇家酒鋪開張,那便是真真正正的落伍者,即便是沒來看熱鬧,蘇家酒鋪也如同一聲驚雷般橫沖出世。
漣漪臨時高價雇佣了幾名語快嘴甜的臨時小二,接待著客人。不善言辭的蘇皓也被推上了前台,手忙腳亂的招呼著,相反蘇漣漪本人卻在二樓窗子向下觀看。
她不下樓有兩點原因,一是,在鸞國畢竟男尊女卑,雖女子可拋頭露面,但堂而皇之做生意游走于男人之間的,畢竟是少數,她對經商出風頭都沒興趣,如今做的也只是為了在異世活得舒服罷了。
二是,蘇皓性格本就內向,若是不逼著他鍛煉,便更內向。她能幫的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酒廠,最終還是蘇皓的。
正在這時,有衙門官兵開路,兩頂華貴的轎子被轎夫抬了過來。轎子落地,轎簾撩開,下來兩名穿著華貴之人,一胖一瘦,那瘦的,正是李府老爺李福安。
漣漪見此,趕忙快步下了樓,親自招待迎接。
「李老爺,感謝您百忙之中前來捧場,真讓小店蓬蓽生輝。」今日的漣漪,一身桃紅色衣裙,一反平日的清冷色調,襯得白淨小臉面若桃花。
李福安笑得和藹,「漣漪丫頭嘴甜了許多,但今日使蘇家生輝的並非在下,而是這位。」說著,便一閃身,讓那身材略胖之人入內。
漣漪是不認識這人的,但見他大月復便便,衣著考究,舉止之間帶著些許威嚴,加之能被李老爺如此推崇,應該是個大人物。突然想起剛剛開道的官府官兵,心中已猜到了對方是誰。
「奴家蘇漣漪見過這位老爺,」漣漪正正經經福了個禮,「這位老爺天庭飽滿,面帶福運,紅光高照,一看便是位大人物,可惜了奴家是名婦人沒見過世面,還請這位老爺海涵。」
那位老爺馬匹好話听得多了,但不知為何,竟被面前這年紀不大的女子哄得心花怒放。這話若換個人說,定然給人勢力拍馬之感,但這女子不卑不亢,唯有誠懇。
李老爺眼中是贊賞,「漣漪真是有眼力,這位,便是我們岳望縣的縣太爺,吳大人。」
漣漪一愣,李老爺真夠意思,竟把縣太爺請來給她捧場,這在現代相當于市長,誰家開業能請來市長?大喜。「原來是吳大人,真真抱歉,民女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我們岳望縣父母官都不認識,讓您笑話了。」
這人名為吳長安,是個喜出風頭的官,最討厭別人說不認識他,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大名,牢記他的音容笑貌。
「無妨,呵呵。」
在鋪子里詢問購酒之人見縣太爺來了,都驚訝紛紛,看來這蘇家酒確實是好,這麼多大人物都來捧場。
像李老爺、吳縣令這樣在岳望縣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漣漪怎麼好讓他們在一樓擠,便將二人請上了二樓,好茶招待。
樓上的布置也是清爽雅致,兩人落座,漣漪親自上前倒茶。
「是這樣的,有一次吃酒,我听吳大人說,他也有風邪病,所以今日便陪著吳大人來,買一些藥酒回去。」李老爺道。
「吳大人為民操勞,患得此病,作為百姓,怎麼能要吳大人的錢呢?」漣漪笑道,「隨後,我讓人送上兩壇到大人府上,以表敬意,可好?」她正愁沒什麼官家背景呢,這不,上門給她賄賂的機會。
兩人一來一往,那吳長安卻悶頭思考。
剛剛他進酒鋪時注意到,牆上有一大副劉福安的畫像,未來這蘇家酒鋪人來人往眾多,畫像被掛在牆上,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招搖。
吳長安打心眼里希望那畫像上是他而不是李福安,心里捉急,但也不能自己說出來,那多失官家的威嚴?急,急,捉急!
漣漪用余光看到吳縣令好像面色不好,很是納悶。見縣令並未搭話,只能找個話題叉過去,救了自己的冷場。「多謝李老爺給漣漪選的鋪子了,漣漪的鋪子能開,都是老爺的功勞。」這縣令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想如廁?
漣漪一邊客套著,一邊暗暗尋思。
「呵呵,哪里,漣漪丫頭鬼點子真多,只不過……」李福安老臉微紅,「漣漪啊,樓下那畫像,可否摘掉?」
「那怎麼行?您可是答應了做我們蘇家酒的形象代言人啊。」漣漪道。
「形象代言人?」李老爺大呼上當,他要是早知道這「形象代言人」要這麼招搖,他不會答應。
漣漪雖嘴上和李老爺說著,但注意力其實都放在吳縣令身上,她發現,當她說到那畫像,吳縣令面色更是不好,有些微紅,有些急切。
難不成……漣漪做了個大膽猜想——難不成吳縣令覺得畫像上掛的是李老爺而不是作為父母官的他,挑了理?
她心中後怕,千萬不要因此給她穿小鞋。
「漣漪啊,我這老頭子沒什麼可看,要不然,將畫像換個風流才子如何?」李老爺是真真不想當這「形象代言人。」
漣漪眼珠子暗中一轉,嫣然一笑,「當然不行,我們蘇家酒也是有歷史積澱的,那毛頭小子如何能壓得住鎮?這形象代言人啊,只能是您……或是吳大人這樣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才行。」說完,便偷眼看向吳縣令。
果然,吳縣令臉上捉急的表情呼之欲出,在心里吶喊——李福安不願,就讓我來吧!
漣漪心中有了數,唇角勾起了然的笑。
「吳大人,您是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廣,您是宰相肚里能撐船,您就答應民女的要求吧行嗎?那兩壇酒,不要錢,是民女孝敬您的。」漣漪明知吳縣令想出風頭,但還是給其台階,「求」著他。
吳縣令心里有一萬支花朵一齊開放,美不勝收。但心里美是美,面上還得維持威嚴。「听聞蘇姑娘與李老板有交情,而本官與李老板也是老朋友了,作為長輩,這個忙,本官是願意幫你的。」心里美滋滋的,「但,那酒錢,本官還是要給的,本官先來上十壇吧,回頭要送親戚的。」
蘇漣漪差點噗嗤一下樂出來,但臉上保持著淡定的微笑,「從前民女沒見識,不識吳大人,如今是真真見識了,吳大人真是個清廉的好官,我們岳望縣百姓能遇到您這樣的好官,真是有福了。」
古代真是好,形象代言人不收費還搭錢,真是賺了!
吳縣令可美壞了,還殷勤地介紹起了畫師,說哪一家畫師的技術好,哪一家的畫師收費低廉,漣漪一邊微笑地捧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奉承著,把吳縣令哄得得意洋洋。
一旁的李老爺並未插嘴,悠閑品著香茗,觀察笑談自若的蘇漣漪,心中又不免想起了某位女子。
……
忙碌的一日過去,吹拉彈唱終于結束,戲班子正拆臨時搭建的戲台,樓下往來客人也少了,維持了整整一日的嘈雜也終于安靜下來。
漣漪這一日,大半都不出現在明處,暗暗觀察往來的客人,多大年紀的客人喜歡買酒,一次性買多少,穿著如何,談吐如何,通過穿著判斷其家底如何。
太陽偏西,蘇家酒鋪打樣,完成了第一天的營業。
蘇皓這輩子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剛開始很羞澀,但客人越來越多,後來他便也顧不上羞澀,大聲招呼著客人。一天的吆喝,嗓子啞了,但心里卻敞亮、痛快。
「哥,你總說你不適合做生意,但如今看來,你這老板當得很稱職嘛。」漣漪笑著從櫃台後繞出來,打著趣。
蘇皓羞澀一笑,「哪里,這不是太忙了嘛……再說,別說我是老板,漣漪你才是……」
「哥,不許瞎說,蘇家酒廠的老板只有你蘇皓一人。」漣漪反駁。這位哥哥是個好人,無怨無悔勞動,將賺的錢養家人,還得忍受那麼個極品媳婦。沒人心疼他,那她這個做妹妹的就心疼他。
「漣漪,我……」蘇皓大為感動,有些語噎,「我有你這個妹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漣漪噗嗤笑了出來,「哥,你不僅會做生意招待客人,還會甜言蜜語了。」
「我這不是甜言蜜語,漣漪。」蘇皓急了。
「我知道,」漣漪笑道,「哥,你辛苦了一天,晚上還得讓你看店,我有些過意不去。」
現在店鋪剛開張,還沒雇到什麼合適的人,適合的好伙計要慢慢的踫和培養,急之不得。在這之前,便只能蘇皓和漣漪兩人打更。
漣漪是女子,自然不妥,便只有蘇皓了。
「漣漪別這麼說,其實我還喜歡自己在店里睡呢,」蘇皓的臉上帶著淡淡無奈,「……清淨。」
漣漪見此,便未說什麼,她能猜到哥哥心中所煩躁之事,想必是那極品嫂嫂,蔣氏。
這一天,算是個開門紅,賣出了大量蘇家酒,藥酒也賣出了二十二壇,其中有吳縣令的十壇,李老爺的十壇和散客的兩壇。
價錢?自然也不是從前那般高價,之前那坑人的價錢是蘇漣漪對李玉堂的報復,如今不報復了,漣漪也不去做那黑心商人。
普通蘇家酒一兩一壇,藥酒五兩一壇。
「哥,那我跟馬大叔的車回去了,你晚上多加小心,早些睡。」漣漪叮囑。
「漣漪,要不然,你也搬到縣里來住吧。」蘇皓道。「哥給你買個院子。」
漣漪笑著搖頭,「謝謝哥了,以後再說吧。」說著,便從後門出,上了老馬頭的新驢車。
因為運貨量大了,漣漪為老馬頭換了個結實耐用的新驢車,而從前的老驢車交給了一個新雇的人趕。這可把老馬頭開心壞了,漣漪覺得這馬大叔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一個驢車就高興成這樣,若是換了個馬車,可如何是好?
老馬頭送漣漪回家後,才趕車驢車回家。
漣漪推開院門,看到了大虎。
大虎還是以種田為主,若是酒廠人手實在緊張,他才去幫個忙,但大部分時間,還在村子。漣漪知曉大虎不是普通的莊稼漢,有神秘任務在身,便任由他去。
「你怎麼回來了?」大虎略感驚訝。
漣漪一挑眉頭,「這是我的家,為何我不能回來?」
「我還以為,你會留在縣里。」大虎答。
古代人和現代人是相同的,都向往都市,想成為城里人。而縣城,便是城市,蘇家村是鄉下。
蘇家酒廠發展到了城里,大虎便以為,蘇漣漪以後就不會回來了。
其實對于漣漪來說,在哪,都是一樣的。但她更喜歡蘇家村,這里安靜,給她安全感。「吃飯了嗎?」她不答反問。
「沒,剛回來。」頭發**的,一看便是又去沐浴。
漣漪洗手入廚房,駕輕就熟。
半個時辰後,豐盛的晚膳便被端上了桌子。
大虎雖不說,心中卻忍不住驚訝,蘇漣漪實在與眾不同。她能醫病,能造酒,縣城蘇家酒鋪靠她支撐,李府的關系靠她維持,人前她光鮮卻低調,人後卻心甘情願的洗手調羹。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如此女子。
如今,這女子就坐在他面前。
「累麼?」本沉默的吃飯,大虎卻突然忍不住問。
「有點。」漣漪嚼著菜,點了點頭。
「……多吃點。」大虎道。
「恩。」漣漪再次點頭,又夾了一筷子菜塞入嘴里,嚼著。
盛夏無風,悶熱,許是要下雨。
整整一天,漣漪身上的汗就沒消過,吃了一頓晚飯,又折騰了一身汗,剛想燒水洗澡,卻看到大虎一身清爽的模樣,靈機一動。「大虎,拜托你件事好嗎?」
「好。」大虎答應的痛快,看她日日勞累,有些心疼,若是在與任務不沖突的情況下幫她做什麼,他是極為願意的。
「陪我去仙水潭吧,我也要洗澡。」想起那冰涼的水,一身濕乎乎汗水的蘇漣漪便興奮。
大虎直接拒絕,「不行,水涼。」
「現在是夏季,沒關系。」漣漪道。
「不行。」
「……」這大虎何時成了管家婆?漣漪糾結,「那你都去洗,為何不讓我去?」
「我是男人。」
「我……我……沒事的,我體質很好,再說男女平等!」剛說完,又覺得不對,男女平等在現代都未真正實現,她在這古代喊此口號,會被人懷疑神經不正常。
大虎沒抓她語病,一改平日少言寡語,反常解釋道,「難道你忘了,上一回你跳下仙水潭,隨後便病了。」
「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竟被人抓了把柄,「情況不同,那一次是因我一夜未睡,身體抵抗力弱,如今我體質很好,沒事的,拜托了。」漣漪將聲音放柔,略帶撒嬌狀。
大虎的濃眉動了一動,不得不承認,他心有些軟了。這夏日確實難熬了些,何況這一整日無風,想必夜間會下雨罷。「我幫你準備沐浴水。」
「我不是懶得準備洗澡水,是想去仙水潭,那水冰涼涼的多舒服,」漣漪有些賭氣,「你不陪算了,我自己去。」說著,便跑去取了干淨衣服和巾子。
「你真要去?」見她抱著衣服,出了房門便要推院門,大虎趕忙沖過去攔住她。
「那還有假?」漣漪道,白了他一眼。
夜晚的蘇漣漪,沒了白日里的睿智冷靜,此時正全身心投入地和大虎生悶氣、吵嘴架。殊不知,她的模樣看在外人眼中,有多可愛。
大虎無奈,長嘆了口氣,「我陪你。」
漣漪嘻嘻一笑,勝利的笑。「這樣才是好同志嘛。」一邊說,一邊伸手拍了拍他的前胸,那稜角分明的發達肌肉,讓漣漪暗暗嘖嘖有聲。這貨要是在現代,搞不好能當個明星模特,可惜了他的臉。
早就答應了大虎治臉,但一直在忙,抽不出時間,漣漪暗暗發誓,等這陣子忙完,一定要去治大虎的臉。
兩人出了院子,正回頭鎖院門時,初螢挺著肚子蹦蹦噠噠地來了。
「漣漪,大虎,你們要去做什麼啊?」初螢笑眯眯的問。
蘇漣漪有些內疚,「抱歉了初螢,今天晚上沒法陪你了,我要去仙水潭沖個澡。」
初螢一听,很是開心,「我也要去。」
「不行,你身子有孕怕著涼,你可不能洗那冷水澡。」對于初螢這個天然呆,漣漪很無語,絲毫沒有馬上當媽的穩當勁兒。她現在很好奇初螢死去的相公是不是變態,看著初螢和個孩子似得,也能忍心行夫妻之事。
「哦,這樣啊……」初螢有些失望,但還很想跟著去玩,「那我不洗,我陪著你行嗎?」大眼楮閃啊閃的,滿是哀求。
「這個……」漣漪不忍心拒絕,但卻怕這天黑路陡,初螢不慎摔倒之類。
初螢看到一旁站立不語的大虎,靈機一動,「漣漪你必須帶著我,我得幫你看著,否則他會偷看的!」小手一指大虎。
「我不會!」大虎急了,怎麼扯到他頭上了,冤枉!
漣漪哭笑不得,名義上,她和大虎是夫妻,是不怕看的。但實際上,她……確實怕大虎偷看。
雖然大虎平日里從未表現過,但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夜深人靜,她又月兌光在水中,這……不得不防。
「好吧,但你要答應我,上山和下山時定要小心,拉著我的手。」漣漪道。
「好啊,嘻嘻,一定一定。」說完,偷偷向大虎發出道歉的眼神——抱歉,拿你做幌子了。
大虎不理她,扭過頭。
上山,很順利。
夜晚的仙水潭很美,一輪明月倒映在平靜的潭水之中,許是有水的緣故,即便是在水潭旁,也能感受到陣陣涼意。
漣漪生怕初螢不小心掉水潭中,給她規定了活動範圍,若是離近水潭一尺以內,她就生氣。
初螢怕漣漪以後不理她了,便小心在離水潭一尺的地方,找了塊大石坐著,雙手支著小巧的下巴,眼巴巴地看著。
大虎自然不在此,但也離得不遠,因怕她們出什麼意外,在山坡之下,將地上植物折平,他人則平躺其上,透過交錯的樹枝欣賞明月。
「哇,漣漪的身材好好啊。」初螢突然一嗓子喊出。
大虎皺眉。
漣漪滿臉通紅,「別喊,有什麼可喊的?」真是無語,雖然她怕被大虎看,但被一個女子這麼盯著看也是不舒服,而且還不知如何反駁。「你我都是女子,我有的,你不是也有?驚訝什麼?」
初螢小嘴微撅表示不贊同,「當然不一樣啦,漣漪的胸比我大,腰肢比我細,腿比我長,哇,漣漪的皮膚好好哦,白白女敕女敕的,好想模一把哦。」
「……」蘇漣漪欲哭無淚,她不怕李玉堂,不怕李老爺,她誰都不怕,唯獨怕這初螢小姑女乃女乃的,「你看就看吧,可千萬不許過來。」
「哦,放心吧,我從來都是乖乖的。」初螢做乖寶寶狀點點頭。
漣漪下了潭。
大虎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左胸口莫名其妙跳的厲害。他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因無法離開,所以便繼續賞月。
「漣漪的頭發好美哦,好濃密,漂浮在水上又那麼柔軟,烏絲雪膚,若隱若現,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詩。」初螢道。
漣漪很後悔,也許她剛剛應該听大虎的話不來沐浴。如果她不沐浴,初螢便不會跟來,那初螢就不會看到她身體,更不會胡言亂語。更頭疼的是,她現在月兌光了在水中,拿岸上的初螢毫無辦法。
罷了,她認了,願意說就說吧,她抓緊時間洗洗,趕緊下山。
大虎的腦子很亂,眼前總是不時浮現漣漪巧笑倩兮的容貌,不時又有初螢說的只言片語,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又莫名其妙的心跳,平靜流淌的血液有些翻騰。
他剛上伸手堵上耳朵,就听見初螢甜美軟糯的聲音揚起。
「一雙明月貼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圓;夫婿調酥綺窗下,金睫幾點露珠懸。」
「黃初螢!」漣漪終于忍無可忍,狠狠一拍水面,發出很大的聲響,「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好好的姑娘背這些色詩婬詞,成何體統?你滿月復經綸難道就是為了背誦這些?」
大虎正準備捂耳朵的手僵住了,緊接著,只覺得渾身血液沸騰,身下有些難受,鼻子一腥,伸手去踫,竟然是血!
「哦,知道了,我錯了嘛。」初螢撅嘴,「以後我再也不說了還不行嗎?漣漪你別生氣了。」
其實,生氣談不上,就是有些尷尬。蘇漣漪再古板,也是個現代人,和島國動作片文化也是見識過的,但听是听,看歸看,千萬別來用此形容她。
上了岸,擦著身子,見初螢在一旁一聲不吭,漣漪擔心是不是自己的話說重了。「初螢,生氣了嗎?」
初螢抬頭看了看她,大眼中滿是委屈,「沒有,是初螢說錯話了。」
漣漪穿上了帶來的干淨衣裙,忍不住笑了,「你是女子,怎麼能說那些話?我听見也就罷了,若是被外人听見,會覺得你行為不端,戳你脊梁骨的。」說著,將髒衣服疊好,抱在懷里。
「知道了。」初螢也不是不懂,當初她也是背著家人,懷著好奇之心偷偷看的。
「大虎,你在哪里?」漣漪左顧右看,見不到大虎的身影,這廝不會下山了吧?
過了好一會,才傳出大虎的聲音。「洗好了?」
「恩,洗好了,你人呢?我們下山吧。」漣漪感慨,難怪大虎每日上山沐浴,真是舒服,冰涼的潭水將暑氣一掃而光,身上冰涼涼的,只覺得空氣略帶溫暖。
但……剛剛大虎的聲音,怎麼怪怪的,總覺得和平日里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怪異在何處。
大虎從山坡下上山,「走吧。」
「好。」漣漪一手抱著衣服,一手緊緊抓著初螢的小手,三人下山。
大虎在前,初螢在中,漣漪在最後。
從始至終,大虎都未轉身,一直給漣漪一個背影,漣漪自然也沒發現,大虎胸襟上的血跡。
……
另一處。
李府老爺的書房。
丫鬟將稀釋後的蘇家藥酒恭敬端入,輕輕放在了桌案一角,而後默默福了,恭敬退了出去。
李福安正在查閱堆積成小山一般的賬冊,丫鬟的進出,絲毫沒引起他半絲分神。
丫鬟退出後,全管家入內,見老爺正忙,沒吭聲,在一幫默默站立陪著。
李福安放下賬冊,伸手端過藥酒,「大全,說吧。」慢慢飲用。
如今他身子已恢復大半,除了按時飲用漣漪和周大夫最新配置的藥方鞏固病情外,已能稍稍酌飲些香茗水酒。
「是,正如老爺預料,二少爺私下建立酒廠,這幾日找了作坊,花高價從雲台酒作坊挖來一位釀酒師父,從仙醉酒作坊挖了一位釀酒師父,並雇了多名經驗豐富的釀酒工,欲在酒業打壓蘇家酒。」全康一五一十匯報。
李福安一下子樂了,雙眉一挑,「好,有趣。」今日的蘇家藥酒,真是香甜。
全康也樂了,「還是老爺高明,若真對少爺說教,想必少爺也未必會服,如今讓少爺白手起家,更能理解經商的真諦,買賣的不易。」
全康從小便跟著李福安,忠心不二,這種話,除了全康,整個李府便沒第二個人敢說。
李福安越想越高興,也不知是因最近身子大好,氣順通暢,還是因人逢喜事精神爽,喝著小酒,喜氣洋洋。「我那兒子從小便天不怕地不怕,這蘇漣漪,還是他怕的第一個人,從前怕漣漪纏著,現在則是處處與其作對,有趣。」
全康也笑著答,「是啊,此時能激起少爺斗志的,想必也只有漣漪姑娘了。」說著,心中卻隱隱擔心。少爺在經商方面天賦極高,他怕……漣漪吃虧。
「你說,誰能贏?」李福安喝完藥酒,放下酒碗,興致勃勃。
全康皺眉想了一下,「老爺,您想听真話嗎?」
「是,就听實話。」李福安道。
全康嘆了口氣,「小的認為,少爺能贏。漣漪姑娘確實聰明,但這做生意可不是單靠頭腦便可,需大量經驗。少爺從小跟著老爺走南闖北,對各行各業都有所了解,老爺身子不好的階段,少爺將李家產業打理得有聲有色,又怎麼會敗給從未經過商的一名女子?」
李福安想了一想,「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此時不比往日,玉堂不是打理產業而是白手起家,難道你忘了他那孤傲的性子和急功近利的劣勢?」
全康又思考了一下,「即便如此,小的還是認為少爺能贏。」
李福安哈哈大笑,「我們來賭五十兩銀子如何?我賭漣漪贏。」
「為何?」全康問。
「直覺,」李福安回答,做生意不單單靠努力和實力,更是靠了一種直覺和運氣,「打賭否?」
全康也來了興致,「好,老爺,小的賭了。」
李福安再次大笑,「擊掌為誓。」站起身來。全康上前,兩人擊掌,哈哈大笑。
片刻後,「老爺,您身子剛好,可要保重身體啊。」全康道。
李福安點點頭,站起身來,「好,去休息吧。」
「小的送您,今日老爺去哪家院子?」全康上前扶李福安起身,陪著走出書房。
李福安想了一下,「去桃姨娘那。」
「是。」全康道,派小廝趕忙先行跑去,讓桃姨娘準備。
兩人走著,突然李老爺停了下來。「大全啊。」
「是,老爺。」
李福安猶豫再三,最終,他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也想開了,不想逃避了,去幫我打听下,她的事吧。」歡快的氣氛全無,唯有淒涼。
全康點頭,「是,小的知道了。」二十多年過去了,老爺還是放不下她。
幾名丫鬟提著燈籠,伴著這主僕二人前行,一路上再無人說話。
海棠院。
大半夜,李玉堂才風塵僕僕的歸來。
「少爺,您還未用晚膳。」墨濃道。
「先備水沐浴。」李玉堂聲音輕快,一想到這幾日所付出的辛苦馬上要得到回報,一想到今日大出風頭的蘇漣漪即將輸得肝腦涂地,就異常興奮,哪還有心思吃飯?
已經許久沒這麼親身躬行的做一件事,為了某個目的積極計劃、籌備、實施。這種感覺從未經歷,如今試過才知,是如此的酣暢淋灕!
將白衣月兌下,跳入滿是溫水的浴桶中,李玉堂閉目養神,頭靠在浴桶邊緣,忍不住暢想不久的將來,她將蘇漣漪和蘇家酒狠狠擠出市場,讓她無絲毫立足之地!
那蘇漣漪真是可笑,憑那一點小聰明以為能有什麼大建樹?蘇家酒確實降價,卻也不便宜,口感也不是很純正,最多是別有風味。酒的關鍵是什麼?是品質!是口感!
他如今就要讓她知道,嘩眾取寵根本就是錯誤的。
他好像已看到了蘇漣漪哭喊著求饒的情景,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有了笑容,玉面微紅,嘴唇朱潤,美不勝收。
那蘇漣漪總是那麼淡漠,明明是個痞子卻要裝模作樣!那蘇漣漪總那麼狡猾,流氓就應有流氓樣,狡猾給誰看?
李玉堂突然睜開眼,眉頭一皺,因為他突然想起當日在水下,氣泡之中,那抹綠色身影游來,不顧他的反對將他「救」出水面,上岸後第一件事便是詢問他是否受傷。
他看不出她的假惺惺,她好像真不認識他了,奇怪。
重新閉上眼,笑容淡了。
如果那蘇漣漪真輸了,也許……他能放她一條生路……也許。
……
蘇漣漪如今知道了,大虎是個烏鴉嘴!
去仙水潭洗澡之前,大虎便斷言她會生病,她是不信的,但如今是……真病了。雖不是感冒,卻也是能讓人……不對,讓女人死去活來的病,痛經!
蘇漣漪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在現代是沒這毛病的,身邊朋友有,她只能表示同情加慰問,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這該死的痛經能降臨到她身上。
她穿越來兩個月,這兩個月是沒來月經的,因為體重急速下降的原因。
女人一個月體重若是急速下降超過20斤,多半會暫時性閉經。因身體會得到一種危險信號——此時生活環境惡劣,生存得不到保障,不宜受孕。
這個月也許是體重穩定了,來了月經,卻著涼,痛經!
比這個更嚴重的是,她真真不懂要如何對待這個東西,因為沒有衛生巾!
「大……虎……」房門被推開,漣漪面色蒼白的扶著門框,聲音嘶啞地叫住正準備出門的大虎。
大虎一愣,趕忙跑了回來,「你怎麼了?病了?」大驚失色。
漣漪苦惱地搖了搖頭,「幫我……去……找初螢……」該死,痛經原來是這麼痛,從胃一直向下延續到小月復,鑽心的疼,而且伴隨著惡心和月復瀉。
大虎雖不解為什麼要找初螢,卻還是應允。「知道了,你去床上歇著。」說著便快速出了院子。
漣漪痛苦地爬上了床,雖不知怎麼處理,卻也在下面墊了一些巾子。
不一會,初螢急匆匆趕了過來,「漣漪,你怎麼了?」沖入了漣漪的房間,大虎也跟了進來。
漣漪剛想說,一回頭看見了大虎,面色一紅,「大虎,你……出去。」
「……」大虎眉頭不解地皺起,轉身出去。
見大虎走了,漣漪這才松了口氣,「初螢,我來月經了。」
初螢眨了眨眼,「月經?」而後恍然大悟,「你說的是月事吧?漣漪來月事了?」
漣漪點頭,面色更白,「月事用的那個……叫什麼東西,你有嗎?」
初螢搖頭,「沒有,自從有孕,我就沒來過月事。」
「……」漣漪無奈,「幫我去喊孫家大嫂,拜托。」
「哦,知道了。」初螢趕忙轉身,親自去喊人。
一盞茶的時間,吳氏來了,帶著蘇漣漪想要的東西——喜條。這東西在鸞國稱為喜條,意思是,女子來了月事能受孕,便是大喜。教了漣漪用法,煮了姜湯水放了好些紅糖,讓漣漪喝下。
門外,大虎坐在椅子上,很是擔心。
吳氏出,小聲問大虎,「昨日漣漪是不是著涼了?」血塊不出,所以劇痛。
大虎點頭,將昨日之事說了。
吳氏皺著眉埋怨,「大虎啊大虎,女人最怕受涼,你讓你媳婦涼到了,以後可就不好懷孕了,你還要不要大胖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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