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熱鬧沸騰的宴席會場,因蘇漣漪將這水藍色褂子月兌下,一片寂靜。
蘇漣漪絕色自是不說,更多的是一種反差的震撼。前一刻眾人還認為蘇漣漪是小有姿色的端莊女子,這一刻便是驚若游鴻。
女子的臉固然重要,但人靠衣裝,合適的衣服更能凸顯人的氣質,就如同此時的蘇漣漪。
比一般女子更高挑的身材,將雪白紗裙穿得搖曳如雲,透明的雲袖下的白色窄袖隱約見藕臂,仔細看去卻又看不清,讓人遐想連篇。衣裙之上,滿是鮮紅嬌艷的花朵,各式各樣,栩栩如生,吐著金絲的蕊。
那花朵越到裙擺便越是稀少,就如同有女子捧著一捧鮮花,那花滿盈懷,花朵一點點掉落一般,到了裙擺底部,便只剩下幾許花瓣。
本來毫不出奇的發髻妝容,在水藍色褂子反襯下,僅僅是端莊恬淡,但在這天女散花裙的襯托下,卻是飄搖若仙。
哪有一絲商賈的氣質?這分明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漣漪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很是尷尬,所以說她不願意月兌下這褂子,可惜這不長眼的丫鬟……
李玉堂真真驚艷,若是說幾個時辰前,他後悔對蘇漣漪所做的一切,那這一刻,他便是悔上加悔。
這不正是他尋覓的女子嗎?
為什麼這個人是蘇漣漪?真的是那胖子蘇漣漪?
葉詞也是夸張地長大了嘴,乖乖,從前喜歡漣漪的獨特和氣質,卻沒想過,漣漪打扮起來這麼出塵,不愧是他家的親親漣漪。
葉歡自然也是震驚,但比葉詞恢復狀態早上一次,伸手輕輕推了推自家少爺——少爺,口水,口水。
漣漪趕忙坐了下,不再站著增大目標,皺著眉,面色通紅。
她不喜歡被眾目睽睽,更不喜歡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她不願出風頭,但此時可如何是好?
宴席上的一眾人終于緩了過來,有人道,「平日里只聞游仙而未見,如今老夫算是親眼見過了,呵呵。」
漣漪苦笑,自然知道這老先生說的是她,慚愧。
其他人也都議論紛紛,整個宴席場又重新熱鬧起來,只不過少年公子哥們都沒心思吃飯了,眼巴巴地看著那一身飄搖的蘇漣漪,驚嘆著怎麼會有如此氣質的女子。
葉詞道,「漣漪你這衣裙真是美,剛剛為何非穿那褂子?若不是那丫鬟,我們豈不是見識不到天仙下凡?」他聲音不小,一左一右人都能听清,笑呵呵地看著,等蘇漣漪的反應。
漣漪恨不得伸手扯爛葉詞這張破嘴,她已經夠尷尬的了,他怎麼還不放過她?「我冷,行了嗎?」
葉詞回頭看了看大廳之外,太陽碩大,而這大廳內人多,為了降溫,除了將大廳棚頂四側的天窗都開了,更是在大廳內的角落里放了冰塊,有小廝用懸扇扇著,才勉強降溫。
而蘇漣漪竟然說太冷,難道?
葉詞伸手就要模漣漪的額頭,很是擔心。「你傷風了?頭疼嗎?發熱嗎?」
漣漪一慌,趕忙偏過頭去,伸手用手腕擋了一下,「別鬧,這麼多人。」心中卻埋怨,這葉詞怎麼這麼不注意,男女授受不親,他難道不知?
兩人這動作好像打鬧,在座的人又不解了,這蘇漣漪不是和李公子是一對嗎?現在怎麼又和葉公子?到底和誰?
李玉堂很憤怒,「葉公子,大庭廣眾,還請檢點一些。」
漣漪苦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讓葉詞下不來台,但心里想說的話卻和李玉堂一樣。若是此時只能選擇與一人相處,她還是選擇李玉堂罷。
葉詞一挑眉頭,「李玉堂,你管得著嗎?」老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你!」李玉堂憤怒,拍案欲起。
「各位慢用,晚輩失陪。」帶著歉意的笑,漣漪款款起身,不想再給大家增添麻煩,也不想讓大家看她的熱鬧。她惹不起,躲得起。
「漣漪,你去哪,我也去。」葉詞笑嘻嘻地跟上。
漣漪有些微怒,撇了他一眼,聲音冷了繼續。「女賓休息室,難道你也要去?」說著,也不管那葉詞有何反應,直接轉身而去。
李玉堂心中暗爽,蘇漣漪,真是好樣的!
葉詞那個委屈啊,撅著嘴,恨不得掉下金豆,「我送你去,這里我熟得很,我爺爺和歐陽老先生是舊時,我從小在這玩大的,要不然……哎哎,漣漪你等我一會,走這麼快干什麼?」
蘇漣漪想死的心都有了,從前知道也貧,卻不知葉詞這麼貧,她真想縫了他的嘴。
「少爺,您去哪兒?」葉歡要跟隨。
「你別跟過來。」葉詞道,不帶隨從,只自己跟著蘇漣漪跑了。
「爹,我也失陪一下。」李玉堂小聲對李老爺說,有些擔心那葉詞對漣漪不利。
李福安哪看不出來?「恩,去吧。」看向玉堂的眼神意味深長。
李玉堂眉頭皺了一皺,沒敢多想,就轉身去追隨那兩人的身影。
沒了這三人,桌上立刻平靜了下來,眾人緩了好一會,才端起杯子吃酒聊天,「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玉堂也長大了。」有人舉杯敬李老爺。
李老爺但笑不語,「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法,我們是不理解的。」
有人也接了話,「是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看見這三個孩子,才發現自己真老了。」那三人,哪個都可獨當一面,雖這蘇漣漪是近幾日崛起,但這些老商家眼楮都毒得很,心中都知曉,這蘇小姐飛黃騰達,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桌上又恢復了熱鬧,其他各桌,有些卻開始議論紛紛,議論這蘇漣漪蘇小姐。
女賓區,潑了熱湯的丫鬟回到孫倩兒身邊,「小姐,是奴婢的不好,將您的一片好心弄砸了,險些生禍。」聲音不小,故意給旁人听。
但坐在這席間的夫人小姐,哪個是省油的燈?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夫人愣愣地看著那孫倩兒和她的丫鬟,心中暗暗將孫倩兒的名字在自己未來二兒媳的名單中劃除。
孫倩兒是孫家獨女,深受孫家人溺愛,本來李夫人是有意將其弄入府中當個妾,卻沒想過這姑娘這麼不老實,若是真來了李府,還不知要扯出什麼ど蛾子。
試問,孫家也算是大戶商家,為何在李夫人眼中,孫倩兒只配當個妾?原因很簡單,她想為二兒子娶個宦官女兒為正妻,只有官宦人家的正經小姐,才能配上她優秀的兒子。
換句話說,李夫人壓根瞧不起這些商賈女子,因為她本身,就是官宦女子。
女賓區也是嘩然,夸的夸,貶的貶。
夸的人說蘇漣漪才貌雙全,貶的人說其招蜂引蝶不知檢點。
李夫人並未參與話題,相反,有些擔心這蘇漣漪會不會被葉詞搶了去。她雖是官家女子,但加入李府多年,除了官家的高傲,腦子早就被利益所同化。
她不在乎蘇漣漪的名聲,反正嫁進來也是個妾,她只在乎蘇漣漪能不能賺錢,能不能發展壯大李家,能不能幫上她兒子。
至于子嗣,這蘇漣漪也是不配為玉堂生的。
……
蘇漣漪焦頭爛額,因為除了葉詞和李玉堂跟來,身後又是跟了幾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
她不傻,自然知曉人家過來不是和她談人生大理想的,想必就是為了那男女之事。
她停下了腳步,等待著這群最少十名男子圍過來,還沒等這些男子們自我介紹,就面對著葉詞說話了。「葉公子,自從上一次您去我家做客已有幾日,我家夫君還惦念您,說您的棋藝高超,希望您什麼時候再臨寒舍,與您博弈。」
借個引子,把話說出去,把風兒放出去吧。
眾公子一听,驚訝,光知道這蘇漣漪和李玉堂有流言蜚語,卻不知蘇漣漪有夫君?
「漣漪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和大虎下棋了?」葉詞不懂蘇漣漪為何突然來這麼一句。
眾公子了然,蘇漣漪的夫君,葉詞也見過,叫大虎?
漣漪微微一笑,不再理會葉詞,轉而對各位公子哥福了個身,「不知各位追隨而來所謂何事,是否要再蘇家酒廠定酒?」
李玉堂失笑,這蘇漣漪,真是到哪都不忘賣她家的酒。
其實蘇漣漪是給眾人找個台階下。
這些公子哥們都趕忙說又定酒意向,有一人不死心,「請問蘇小姐,年方幾何,可曾婚配?」不是听不懂話,而是面前的情況太復雜。
漣漪微微一笑,「小女一十有七,已婚配一年,夫妻恩愛。」
眾公子大失所望,紛紛告辭離開了。
剛剛還熱熱鬧鬧的人群,不一會,便只剩下三人。
蘇漣漪終于是忍不住了,板下了臉,「葉公子,枉我們平日里還算有交情,您今日做的實在太過分了,大庭廣眾之下那般殷勤,置我于何地?我蘇漣漪是有夫之婦,您這麼做,最多是少年風流,而我呢?那便是放蕩婬婦,您可曾想過?」
葉詞一驚,他殷勤不是一天兩天,平日里見蘇漣漪沒拒絕,還以為她默許。其實他哪里能想到,蘇漣漪不同于鸞國女子,有現代人的思想,覺得交朋友往來是很正常之舉,何況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也不像得罪了大客戶。
但,現代女子也是有底線的,當觸及了這個底線,現代女子比古代女子更為堅定、更決絕!
葉詞想說什麼,但李玉堂就站在一邊,又不敢輕易說出,心中憤恨,這李玉堂真是個沒眼力的。
一把拉住漣漪的手臂,不顧對方反抗,將她拉到一邊。李玉堂著急想阻撓,葉詞道,「我和漣漪說幾句話,你別湊趣。」
李玉堂猶豫了下,便留在原地,遠遠盯著兩人,生怕葉詞傷害蘇漣漪。
「說吧,什麼事?」漣漪甩開他的胳膊,面色不好。
葉詞面色焦急,「漣漪你和我說實話,你和大虎根本不是真夫妻對嗎?之前我便听說你是被迫嫁的,大虎面容丑陋只是個粗魯的莊稼漢,根本配不上你的。」
漣漪無奈,看來以後要和這葉詞拉開距離,「葉公子,你誤會了,我與大虎,是真夫妻。為了避嫌,下回在眾人面前,我們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的好。」
葉詞才不信,「你們絕對不是真夫妻,我能看出來,你也絕對沒嫁人,你的眼神還是少女的眼神。」
漣漪失笑,少女的眼神?不是剩女的眼神?「葉公子,如今我已將事實說開了,您就別在自欺欺人了,當然,也別再……無理取鬧了。」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難听,但確實他逼她的。
「蘇漣漪,為什麼我不行?我哪里不好?」葉詞追問。
漣漪無奈笑著,「不是你不好,是我已成婚。」
「告訴我,我哪里不好!」葉詞繼續問。
漣漪想走,卻被葉詞伸手拉住,「我真的成了婚了。」努力甩開他。
葉詞臉上沒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臉,很嚴肅,有些焦急,「不行,你告訴我,我差在哪里,我對你一片真心,難道我連一個真正的理由也沒權利知道?」
「……」蘇漣漪努力掙扎開,李玉堂見到,想走過來,漣漪對其搖了搖頭。看到葉詞的面容,漣漪心中有些愧疚。葉詞對她,她能體會到,雖然嬉笑怒罵,但真心也是有的。
「即便我沒成婚,也不會選擇你的。」漣漪道。
蘇漣漪的聲音不小,一旁的李玉堂也能听見,他也認真地听了去。
「為什麼?我……我是葉家的人,葉家就是京城首富,也是鸞國首富,你為什麼不喜歡我?」葉詞終于將自己心底的秘密,「殺手 」亮了出來,在他看來,女子是抗拒不了這些財富的。
他不想用財富來吸引一名女子,從來不想。但此時,他已顧不得這麼多了,先不說漣漪家中那假夫君大虎,就是旁邊的李玉堂也是個極大威脅。
只要他想起兩人在宴席上一舉一動,心里就如同貓爪了一般。
漣漪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什麼身份,並不能決定我喜愛與否,真正的感情也不是建立在權力與財富的基礎上,雖然沒錢寸步難行,但金錢卻不是萬能,有些東西是買不來的,例如真情。」
葉詞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我也這麼想的,所以我才喜歡你,我也認為金錢不是萬能的,所以漣漪,你為何不喜歡我啊?」
李玉堂也是略略驚訝,金錢不是萬能的……他很想相信,很想追求,但從小到大,父母對他的強硬灌輸教育,卻不是如此。
漣漪輕輕嘆了口氣,猶豫了下,因為她即將說的話想必驚世駭俗。「我……憧憬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粉紅櫻唇開合,一句話,說得很慢,雖然是猶豫地說出,每一個字卻很堅定。
葉詞大吃一驚,目瞪口呆,「漣……漣漪,你不是在做夢吧?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怎麼可能?除了那鄉下人沒錢娶妾,這有錢人家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我爹是,我爺爺是,我爺爺的爺爺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也是。而且,今天來群菁會你也見到了,若只娶一名女子,會被人看不起的。」
果然……漣漪苦笑著搖頭,「所以說,我不喜歡你。」
李玉堂也被震驚得夠嗆,一夫一妻?這怎麼可能?
「不是,漣漪,你一定要體諒啊,這天下就沒有一夫一妻的。」葉詞著急。
漣漪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心中已有一人,又如何容下第二個人?」
葉詞急忙道,「我……不是,不僅僅是我,其他男子也是如此,可以專寵一人,但妾室什麼必須得有的,不僅僅是面子,更是男子的尊嚴,有時也許還是一些發展策略,別說我們商賈之家,就是官宦,也需這麼強強聯手。不信……不信你問李玉堂。」葉詞見自己對付不了,直接把難題扔給了李玉堂。
李玉堂一下子緊張起來,睜大了眼,不知說什麼。
漣漪搖搖頭,「別試圖說服我,我也不想說服你,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便注定了沒有結果。所以,葉公子您還是趁早死心了吧。」
「不是……漣漪……你得听我說,你再好好想想……」葉詞急躁,不知如何解釋,這也不能怪他,千百年來的傳統,豈是一下子就可打破?
就仿佛,從來不食人肉,突然扔一塊人肉過來,沒幾個人能下得去嘴。
第一個吃螃蟹之人,何其勇氣?
漣漪抬起頭,面容冷靜,一雙眼清冷的眼盯著他的雙眼。「葉詞,若是我選擇了你,同時卻還與我家大虎在一起,同樣還有其他男人一同生活,你可願意?」一妻多夫。
「當然不可以!」這個,不用考慮。
「對啊,你不想與其他男子分享愛人,為何就要逼著我與其他女子分享愛人?女人比之男人,低級嗎?是少了一只眼,還是少了一張嘴?」漣漪心中有些憤怒,越說越是憤怒,「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是人,為何就要成為男人的附屬?」
葉詞和李玉堂都是第一次听說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在他們的世界里,女人,就應是在深宅大院中,等待男人的寵愛,難道不應是這樣?
漣漪長長舒了口氣,「所以,我說過,你不適合我,我們沒有結果,葉公子,你還是放棄把。」
葉詞還是不甘心,「漣漪,你根本找不到願意一生一世只待你一人的男子。即便是你勉強找了個莊稼漢,但以你的能力和富有,他也會有外心。就算在你的威嚴下無法娶妾,窯子也不會少逛。」
漣漪一聳肩,「若是找不到,就自己過嘛,難道女人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她的言論,又令葉詞和李玉堂大吃一驚。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驚世駭俗的女子?
將話都說了出來,蘇漣漪突然覺得輕松了許多,長長舒了口氣後,精致的面龐又爬上了招牌的淡笑,「不知葉公子,還有事嗎?若是沒事,我便去女賓休息室休息一下了。」痛快!真是痛快!
「不,漣漪,你別走,我……」葉詞的大腦一團亂,各種矛盾、各種踫撞,不可開交,「我……」
漣漪便也就站立不語,既然今天把話說出來了,就把問題徹徹底底解開了罷,也省的以後拖拖拉拉的糟心。
「我……」葉詞急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心中被揉搓的疼,又是不舍,又是震驚,又是對挑戰倫理道德的恐懼。雖然葉詞看似玩世不恭,但生存于世的人,哪有那麼簡單單純的?他心中有桿秤,知道什麼時候要抗爭、什麼時候要屈服。
從來沒想過挑戰世俗,這一下,他有些驚慌失措、手忙腳亂。
一旁的李玉堂也是如此,他清清楚楚能看清自己對蘇漣漪的心動,但也僅僅事心動,也許他對蘇漣漪的感情,還沒有葉詞對她的深。
「恩,我在听。」漣漪淡笑。
「我今天很亂,你可否給我個機會,若是我……我有別的想法,可不可以,再和你……」他太亂了,不知應怎麼說。
漣漪微微一笑,「別這麼說,好像我們反目成仇似得,我們還是朋友,更是生意伙伴啊。」朋友不朋友其實漣漪是無所謂的,但這生意千萬別可砸了。
好吧,蘇漣漪也是個俗人,是俗人,怎麼不喜歡孔方兄!?只要不觸及原則,賺錢有什麼不好?
「恩,好,我再好好想想。」葉詞腦子亂成一圈。
漣漪剛要轉身離去,一旁的李玉堂,卻突然說了話。「你的夫君,是你口中所說的,一生待你一人嗎?」
這個問題,一下子戳了漣漪的心,她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想來,大概也……不是吧。」
這一句話,便說明了一切,她與大虎的關系。
葉詞和李玉堂心中立刻了然。
「那若他有一日不安于此,你怎麼辦?」李玉堂又問。
「和離。」漣漪答,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李玉堂眉頭緊蹙,「那你怎麼辦?」
漣漪撲哧一笑,「我剛剛說過了啊,沒了男人,女人照樣能活,我有自己的事業,每天很忙碌,我還計劃領養孤兒,將那些孤兒培養成人,怎麼樣,我未來的生活是不是也很豐富多彩?」
「……」兩人不知說什麼是好。
漣漪聳肩,心情十分輕松,「你們聊,我失陪了。」轉身離開,步法輕盈,那抹綴著紅花的雪色身影如同一片雲般飄走,毫無留戀,卻給人一種抓之不得的感覺,更像一片雲。
其實並非抓不到,就看,是否有心。
……
當漣漪回到會場時,宴席已經結束,已是下午,太陽正毒,女賓們被請入了廂房休息,男賓們不知去向。
漣漪抓了個歐陽府的下人,打听男賓們去了哪里,她錯過了上午的「商業培訓課」,不想錯過下午場,若是有的話。
得知,男賓們被歐陽老先生請去了喝茶。
喝茶,這不正是茶話會嗎?漣漪心中暗喜,找了下人將她帶入飲茶之處,心中滿是想听商業前輩交流的渴望,把樹林中那兩人忘得一干二淨。
一間別廳。
與剛剛舉辦宴席的大廳不同,這個廳室稍稍小了一些,但書卷氣十足,一側百寶閣上滿是古董珍玩,而另一側書架上,卻滿滿的珍藏孤本。
不似普通廳室那木椅桌子,這別廳的擺設別致得很,有些像漢代的廳堂,大家盤腿坐在厚厚得蒲墊上,每人面前一張小矮長桌,桌上有茶壺茶碗,茗香繚繞。
歐陽老天生坐在最前面,面對眾人,左右也坐著上了年紀的老者,看那氣度,想必是商界泰山北斗,而其他人則是坐在對面,里里外外圍了幾圈,听著前排老者的話,偶爾說說感想。
後面這些人,包括李老爺,雖都過了不惑之年,但與前排老者相比,也都是小字輩。
漣漪偷偷地入內,悄然生息,在最尾端的小桌上坐下,一旁侍女送上香茗茶點。
正好漣漪有些餓了,剛剛在餐桌上確實沒吃多少,眾目睽睽如何大快朵頤?這茶點精致可口,正可用來填月復。
廳堂的棚很高,離進棚頂一圈氣窗敞著,還有小廝們搖著懸扇,微風襲襲。
吃著茶點,喝著香茗,曬著午後的陽光,听著老者們說著商場感悟,有些是人生道理,漣漪覺得,此次群菁會,並未白來,收獲甚多。
就在漣漪听得入迷之時,歐陽老先生卻提了個問題,若是戰事蔓延到京城,作為商家要如何辦,而等戰事平息,商家們又要如何辦。
歐陽老先生已是耄耋之年,身體微胖,頭發與胡須銀白,面容和藹,目光慈祥,穩坐中央,即便是不語,其氣勢的沉穩也足以令人周圍人欽佩、折服。
漣漪默不作聲地解決掉了最後一塊差點,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後用香茗潤了潤喉嚨。
人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見歐陽老先生未說話提問,以為老先生讓他們深思熟慮,便將問題反復思考。誰也想不到,歐陽老先生沒提問並不是讓他們思考,而是等人群末尾的某人將茶點吃完。
直到某人吃完後,擦了手、擦了嘴、喝了茶,歐陽老先生說了話,「蘇姑娘,對這個問題,你可有什麼看法?」剛剛猛然提問,是怕她噎到。
「咳咳……」雖然老先生考慮的周到,但蘇漣漪還是嗆了一些。她是偷偷進來的,怎麼還是被抓到了?這也不是階梯教室,按理說,人群中央的歐陽老先生應該見不到她的啊。
眾人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蘇漣漪模了進來,都頻頻回頭看向這嬌俏恬淡的女子,想知道她有什麼高見。
漣漪窘迫,難道是今日出門前沒看黃歷?為何屢屢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如果她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此時,她想變成一只小飛蟲,默默地呆在角落,不想被人發現。
無奈,漣漪冷靜下來,抹了笑,「老先生真是取笑漣漪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漣漪的前輩,無論是資歷還是人生閱歷都比漣漪不知高了多少,漣漪可不能魯班門前賣斧,自取其辱啊,漣漪還是听各位前輩的看法吧。」最好能推了。
眾人心中夸獎蘇漣漪的謙虛。
歐陽老先生呵呵一笑,「難道蘇姑娘不好奇,老夫為何邀請你來這群菁會?」
眾人小小嘩然,無論蘇漣漪好奇不好奇,他們是十分好奇的。
「漣漪不知,還請老先生指教。」漣漪道。
歐陽老先生笑著點了點頭,「你先把這問題回答了,老夫就告訴你。」
「……」漣漪無奈,這老頭還真是老頑童,眾目睽睽之下威脅她。
但話說回來,她該推的也推了,人家歐陽老先生棒子加甜棗地讓她開口,她若是不說,也是不給人面子,但……她哪知道商家需要干什麼啊?她只是老實釀酒,未來老實做她的妝品。
在座眾人都是睿智之人,听到此便知曉,想來這個問題的答案,便與邀請蘇漣漪來群菁會的原因有關系,更是靜靜地洗耳恭听。
漣漪嘆了口氣,「想必這里,漣漪年紀最小,外加是名女子,若是說得不對,各位前輩可不要取笑漣漪。」想哭,她一會要說什麼?
眾人都笑著表示不會取笑。
漣漪略略想了三秒鐘,歷朝歷代更替,她是不懂的,畢竟學的是理科,若是問些分子構成或人體機能,她倒是能說上一說。但她卻知曉現代建國前後的經濟。
「大道理,漣漪是不懂的,但卻有一點擔心,就是若是戰爭牽涉到了京城,對經濟動亂固然是大的,無論是戰爭中還是戰爭後,投機倒把份子定然頻頻,其中有鸞國的不法分子,也有外國得不法分子,這時,往往是百姓遭殃,鸞國商界最好臨時結合成商會共同抵抗,想盡一切辦法!
我們是鸞國的商人,靠得是鸞國的經濟,若是鸞國的經濟亂了,吃虧的早晚是我們,所以,首先需要做的,便是平穩市場,不能因貪了一點半點的小便宜而吃了最後的大虧,鸞國經濟崩潰,便意味著通貨膨脹。」
「何為通貨膨脹?」有人問。
漣漪尷尬了下,忘了解釋這個現代經濟學名詞。「這麼說吧,若是物價太高,百姓們便買不起商品,從前十文錢一斗米,現在成了一百文錢,商家看似賺了錢,其實卻不知,自己手上的一百文錢已成了十文錢,那自己積累的財富也就莫名貶了值。
而同樣,百姓們手中錢財有限,也買不起商家的貨物,貨物便大量囤積賣不出去,這樣,既賣不出貨,錢袋里的銀子也急速在貶值,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漣漪慌亂地解釋著,也不知這些「古代人」能不能听懂。
其實,他們都是能听懂的,這些人日日與銀子和商品打交道,听了漣漪的話,真真的後背一身汗。
不排除之前有人想發戰爭財,如今想來,那卻是只顧眼前利益,即便是賺來了銀子,但銀子貶了值,已有了財富縮水,又和沒賺有什麼區別?
何況,鸞國的平穩經濟若是沒了,他們以後還如何做生意?和誰做生意?
他們是商人,求的是長遠發展,不是亡命徒!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邊感慨這蘇漣漪看似年紀輕輕,其實想的問題卻無比長遠,她可以跳出眼前這個小圈,而看到未來的經濟發展趨勢,佩服,不得不佩服。
眾人都知曉了,歐陽老先生,為何要邀請蘇漣漪。
老先生呵呵一笑,「想必諸位,都知曉了吧。」
眾人都點頭應允,整個廳堂在座的都明白了,就一人越來越糊涂,那人就是蘇漣漪。
她哭笑不得,很是無辜,「老先生,您道是說啊,漣漪還不知原因呢。」
眾人都哈哈笑了,這蘇漣漪小姑娘,真真可愛。
漣漪被大家笑得後背發毛,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歐陽老先生。
老先生道,「老夫是因蘇姑娘新穎的銷售模式才注意到的,她可以沖破我們鸞國商業的固有模式,不再拘泥與自家鋪子,而是僅僅成為一個專門生產的商家,將貨物交給外人,開拓市場、自負盈虧,這樣,既減少了自家的前期投資付出,又可將全部精力放在生產上,開發出更多更好得商品,諸位說,這,算不算是一種創舉?」
眾人都連連稱是。
蘇漣漪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的「銷售模式」被歐陽老先生所認同。不得不說,老先生是名有遠見之人,不愧是商業泰山北斗。
她的模式就是黃金模式,並非她蘇漣漪有多麼厲害,而是因為這模式是經過幾百上千年的實踐而來,她是現代知識的剽竊者,在古代,撿了便宜。
歐陽老先生繼續道,「諸位都會疑問,為何我歐陽尚默眼光獨到、高瞻遠矚,其實並非如此,老夫已棄商三十年,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才可真正跳出眼前的怪圈,看得更遠。」
眾人點了點頭,都是認同,他們年年參加群菁會,每一年都要听歐陽老先生的建議,而老先生的高見,**不離十,都會成真。
歐陽老先生繼續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八,有些愚見倒可以解釋,只是這蘇姑娘以一十七歲之妙齡,眼光如此長遠,才真是難得。」
一眾人都連連稱是,夸獎著蘇漣漪,稱其為鸞國商業奇女。
蘇漣漪有苦難言,看來這群菁會,她的目標非但達到,而且還是超額完成任務,她算是徹底「成名」了。問題是,她真不想成名,她只想做個小買賣,夠溫飽奔小康,僅此而已。
這些道理看似簡單,但此時畢竟是封建的古代,這原理絕無人提出,她是第一人。
人人都以為是她蘇漣漪遠見,其實只有她自己知曉,這些,只是現代的經濟常識罷了。
後來的話題,都離不開蘇漣漪,無論說什麼,都要蘇漣漪上來發言講話,把蘇漣漪搞得焦頭爛額,一度想借著尿循遁了。
終于,這要命的茶話會結束,蘇漣漪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但不得不說,也學到了很多知識,開闊了很多見識。
「行了,老夫也累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都隨意吧,人老不中用啊,才兩個多時辰,就受不住了。」歐陽老先生道,一旁趕忙有下人扶其起身。
其實眾人年紀也都不小,在外都是「老爺」的身份,年紀輕的,臨近不惑,年紀大的已過花甲,但這些人在七十八歲高齡的歐陽老天生面前,卻都是年輕人。
大家紛紛道,讓老先生注意身體,而後便在下人們的攙扶下起身,到院子中去,不打擾老先生的清淨,讓其好好休息。
蘇漣漪不用別人攙扶,畢竟才十七歲,站起身來,生怕被某些老爺抓住,又要談什麼生意見解,要知,她不想說,只想听。
但剛站起身來就被人叫了去,不是別人,又是歐陽老先生。
「漣漪丫頭啊,跟老夫來。」叫聲親切。
漣漪無奈,臉上掛著招牌微笑,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歐陽老先生坐久了,腿腳不是很舒服,下人們推來了木質輪椅,讓其坐上,有下人推行,漣漪在旁跟隨。
過了長長的走廊,穿過小花園,老先生不語,面色沉重,而蘇漣漪也心中忐忑又納悶,老先生這是干什麼?
「漣漪丫頭,老夫邀請你來,是有兩個原因,一個為公、一個為私。為公的原因,剛剛老夫便說了,而現在,便告訴你為私的原因。」歐陽尚默的聲音越發沉重。
漣漪的眉頭忍不住皺起,心中忐忑。
終于,到了一間大房子前,下人們都退了去,除了留下為歐陽老天生推輪椅的老僕。
歐陽老先生,閉上了眼,長長舒了口氣,而後緩緩睜開眼。「進去吧。」好似掙扎著,要面對人生最大的困難一般。
老僕推著歐陽老先生上了破梯,漣漪也跟了去,在這里,伺候的下人都上了年紀,這些下人們將門打開,大房子內,擺設精致、格調高雅,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都是珍品中得珍品。
可見,其內所住之人定然很重要。
漣漪看到了那個人,驚訝,趕忙低頭去看老先生。
「這個,便是老夫請你來的私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