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上有一些泥濘,春天很奇妙,前幾日還未見蹤影,但這幾日卻如同突然襲來一般,河冰逐漸解凍,積雪融化,連迎面吹來的風都不再刺骨。
黑色馬車在蘇府門前停下,蘇漣漪迫不及待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顧周圍下人們的躬身問安,快步走向初螢的院子,想將這剛剛接到的好消息告訴她。
夏初螢正逗弄著熙瞳,熙瞳長了兩顆牙,開始學語,女乃聲女乃氣,好玩得緊。
漣漪入內,兩名丫鬟趕忙躬身問安,漣漪顧不得去疼自己的干兒子,出聲讓丫鬟將熙瞳抱走離開,自己有要事和初螢說。
初螢有些好奇,什麼天大的事能讓漣漪這般毛躁,而看她的表情,好像還是喜事。忍不住笑著問道,「有什麼天大的喜事嗎?」
漣漪見丫鬟們離開,起身去確定了門外無人,便關了門入內,真真的開心。「有,戰亂結束了,東征軍和南征軍大捷,以後的鸞國便平定了。」這個,還不算大喜事?
果然,夏初螢听見也很開心,「真的?太好了!終于可以回去了。」雖然這里好,但畢竟,京城才是她的家。
漣漪和她開起了玩笑,「怎麼,在這岳望縣,我虧待你了?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回京城?」
初螢白了漣漪一眼,嬌嗔道,「你說哪兒的話?你都快把宅子拱手相送于我了,還談什麼虧待啊?」因為激動,她忍不住鼻尖稍微酸了一下,「百姓們的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窩。」
漣漪噗嗤笑了,「別說得那麼可憐兮兮,我這里如果是什麼金窩銀窩,你那里豈不是鑽石窩?你這是用你們公主府的豪華寒蟬我呢。」
兩人因這「窩」,笑罵了起來,一個是高高在上的鸞國長公主,另一個則是在商界叱 風雲的新起之秀,誰能想到在這小小的房間,兩人如同普通鄰家女子一般玩鬧。
互相鬧著吵嘴好一會,兩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不分伯仲,又是一陣大笑。
漣漪從未和人這麼「吵」過,這是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很是開懷。她笑得眼淚都擠了出來,伸手去擦眼角的淚,一抬頭看見初螢蠟黃的膚色。
听初螢說,這是一種秘制的易容物,涂在皮膚上,遇水不化,只有用獨特草藥調制的油才能去處。當然,也不是一勞永逸,這易容物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掉色,想要維持這個顏色就必須按時重新涂抹。
蘇漣漪認為這也見過初螢涂抹,她對著易容物的猜測是,其是一種類似于丙烯顏料之類得東西,或者是防水化妝品樣的東西,而想「卸妝」,則是需要油類。
「你皮膚用這易容物涂了一年有余,這東西想來對皮膚也是有損害的,既然戰爭結束了,便將這易容物去了吧,想來飛峋他們也不會這麼快來岳望縣,趁著時間保養下皮膚?」漣漪道,即便是大勝,雲氏兄弟二人也是要先回京城,再折回岳望縣,想必最少也要月余。
初螢面色微微一紅,心中也是期待的,「好。」
漣漪想到那花名遠播得金鵬大將軍雲飛揚,心里對初螢很是同情,但她卻見初螢還是那般笑眯眯,好像渾然不覺悲傷,便也放下心來。
畢竟,有一夫一妻潔癖一般原則之人是她這個現代人,古代女子想來早已習慣了一夫多妻了罷。
其實蘇漣漪不知的是,初螢不表現也僅僅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心中如何波動,只有她自己知曉。
……
初螢開出了藥方,漣漪便將藥方交給下人,速速去藥方抓了回來,而後親自研磨調制。那藥油黑乎乎的,卻有一股獨特的草香,漣漪懷疑此物到底有沒有效。
初螢的房間,丫鬟們打來了不少熱水,又從別的房間搬來了兩只火爐,齊齊燃燒,頓時這屋內熱了起來,冬裝都穿不住。
初螢將衣衫褪去,快到一年的時間,她懷孕時期的臃腫早已不再,加之產子時年紀偏小,此時身材已經全數恢復,那身材玲瓏有致,就連蘇漣漪這個女人也是對其贊不絕口。
只可惜……
夏初螢那平坦緊實的小月復上有一道刺目的疤痕,疤痕很大、很長、很丑,帶著歪斜,在初螢身上就如同一塊無暇美玉上生生裂一道疤痕一般。
漣漪後悔死了,當初她真應該小心一點,盡量將那刀口切得美觀一些。但現在後悔什麼都晚了,當時情況緊急,能否活下來都成問題,她哪能想到美觀問題?
初螢順著漣漪的內疚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雖然熙瞳是男兒,但若是有朝一日,我也會讓他看看這道疤痕,讓他記得,他的命是漣漪干娘送的。」
蘇漣漪無奈地嘆氣,讓初螢趴好,將那藥油模在自己手上,親自幫她將背部的易容物卸下,「熙瞳感激我干什麼?他該感激的是他偉大的母親,」說到這,頓了一下,「你別太擔心,你月復部的疤痕我會想辦法處理一下的,雖無法治愈,但也能淡化許多。」
那油脂十分有效,涂抹之後,初螢後背的易容物便掉了很多,露出了白皙。但即便如此,也是用了兩次油脂才徹底將易容物卸掉。
卸掉易容物後的皮膚,蒼白、干燥,毛孔粗大。這個是可以理解的,別說什麼霸道的易容物,即便是人二十四小時的涂抹防水粉底,模上整整一年,皮膚也都會糟糕透。
夏初螢兩條縴細得手臂交疊放在身前,小巧的下巴抵在手臂上,薄薄的小唇勾起,是一種無所顧忌的笑,「怕什麼,以我的身份和熙瞳的存在,我成不了下堂婦的。」
漣漪欲言又止。她很想說,即便不是下堂婦,若是沒有愛情,女人在這婚姻里有算什麼?
但她最終還是沒說出來,罷了、罷了,有時候愚昧也是一種自我保護,與其心如明鏡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愚昧的自欺欺人下去。這個就好比,不知幸福的滋味,苦中作樂的一點點的樂趣也能讓人滿足罷。
「背部弄完了,其他地方用我幫忙嗎?」漣漪問。
初螢搖了搖頭,「不用,其他我能看見,便自己來吧。」不是害羞,她從前無時無刻都有宮女們伺候,無論是沐浴還是出恭,即便是全身**在女子面前,她也沒什麼難為情的,只不過不願讓漣漪做這種伺候人的事兒罷了。
漣漪就權當她害羞,到了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旁初螢還未看完的蘇府內院賬冊,翻看了起來,盡量不去抬眼看初螢。
一炷香的時間,初螢身上的易容物便全部卸下,她簡單穿了幾件衣服,便開始專門弄其臉上、脖上、手上的易容物。
因為這三個部位平日里要露再外面,那易容物自然涂抹得很厚,費了好大的勁,才徹底卸掉。
這個時間,漣漪已經將所有賬冊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一抬頭,看到了白淨的夏初螢,狠狠驚艷了一把。
初螢笑得明媚,一張口,是一口如同小巧貝殼一般整齊潔白的牙齒,「為什麼那副表情,白日里見鬼了?」
漣漪噗嗤笑了出來,「是,見鬼了,艷鬼一條。從前便猜到了你容貌傾城,但未見過,竟如此美。」即便是最近幾日,日日與那仙姬打交道,好像已對美貌有了免疫力,但如今看到初螢的美,又是震驚了下。
初螢的美不同于仙姬的美,後者如同雨後青竹一般孤傲迷人,但前者的美卻如同那雨後驕陽,那般熱烈、嬌艷,美得咄咄逼人。
初螢的眸子大而明,濃密得睫毛如同兩把扇子,掛在眼簾,微微顫抖,將觀者的心都撓了癢癢,那小巧的鼻,形狀優美如同模子一般,還有那張粉女敕微微勾起的唇。
香艷、絕麗,貴氣逼人。
蘇漣漪想到那仙姬,再看了看初螢,忍不住向那銅鏡中瞧了瞧自己的容貌——略微失望。
初螢聰明,一下子就看了出來漣漪想什麼,站起身來,挽起了她的修長的手臂,「漣漪也是美人一枚,還記得你去群菁會嗎?我親手為你致點的妝容,那才叫美艷絕倫呢,再加上你這副高挑的身材,無論是站在哪名女子身旁,無論是何樣的美女,你都能將她狠狠比下去。」
漣漪失笑,「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話雖如此,初螢有一點說對了,那便是她這身高佔了優勢。雖然不夠前凸後翹,但這幅身材放到現代也是一幅標準的衣架子,女人容貌雖重要,身材也同樣重要。
初螢不依,「才不是呢,就是你平時不打扮,」那語氣,何等的恨鐵不成鋼?「漣漪你隨便看看街上的女子,即便是我們府上丫鬟,也帶了一些首飾,而你呢?從來不梳那些新穎的發型,你那發型別說年輕女子,就是我母後也是不喜歡的。還有,你的首飾呢?」
漣漪趕忙告饒,「知道了,我知道了,金魚公主,民女錯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就是不想打扮。
初螢無奈,嘆了口氣,她這樣勸告她多次,都無果,也是無可奈何了。
易容物卸了去,夏初螢重新恢復了傾城之容,兩人又說了笑了,讓丫鬟們重新送入熱水,在那碩大的浴桶中調好水,初螢入到水中,仔細洗了。
「你去忙吧,讓丫鬟們進來就好,我的樣子,她們早晚都能看見。」初螢善解人意道,因為漣漪確實忙得很。
漣漪點了點頭,「確實下午還要忙,現在回來也是為了第一時間告訴你這個消息,那我走了,晚上見。」
「恩,去吧,注意休息。」初螢柔聲安慰。
目送著蘇漣漪出了房門,夏初螢那巧笑的面容才逐漸落了下來,表情一片暗沉。
沐浴水中點了兩滴精油,水面上飄著許多花瓣,這些都可滋潤皮膚。那花香幽幽沁人心脾,聞之,令人心曠神怡。但夏初螢非但沒有什麼好心情,相反,水下,她伸手撫上了自己小月復,模了模那凸起的疤痕,深深嘆了口氣。
兩名丫鬟入內,驚訝初螢的美貌,而初螢也立刻將那愁苦情緒掩藏好,換成了平日里的俏媚的笑容。
……
神仙方妝品廠。
一派火熱朝天,仙姬因從小受家人影響,對經商很是有興趣,從前只在瀟爺的鋪子里小試牛刀,如今有了這一個碩大的平台施展拳腳,自然欣喜之余全力以赴。
蘇漣漪秉承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幾乎就做了甩手掌櫃,除了一些大的決策需要她來定奪,小的決策直接交給了仙姬和喬六去辦,兩人如同比拼一般,使出渾身解數,發展壯大。
「仙姬見過漣漪小姐,下午好。」仙姬老遠便看到蘇漣漪下了馬車,她趕忙放下手中的事,快步走了出去,對著蘇漣漪便是恭敬福身見禮。
「仙姬不用多禮。」漣漪趕忙道。「我們進屋里說吧。」
蘇漣漪曾按時過,仙姬如今洗心革面,為何不變一個名字,而「仙姬」二字,太過美艷。後來才知,這名字是仙姬從前的師傅取的,意義非凡,便沿用至今。
「漣漪小姐,我有一事請求。」仙姬道。
「恩,你說。」漣漪答,坐了下來,而仙姬則是親手為其沏茶。
將茶水恭敬奉上,仙姬在一旁座位上坐下。「漣漪小姐,之前妝品廠便招募了一些男子做工,多是一些搬運的體力活,如今準備繼續擴大妝品廠,勢必要招下一批雇工,我想……要不要嘗試著招男子為工?畢竟,男子力氣比女子大上很多,有一些體力活,由男子來做正好。」
漣漪也曾想過這件事,女子做精細工作比男子好,但畢竟身為女子力氣有限,有一些處理原材料的工作需要很大力氣,但……「我們妝品廠大量雇佣女子已是另類,若是有男子加入,這男女授受不親,恐生事端。」
仙姬有些慚愧,「漣漪小姐教訓的是,是仙姬考慮不周,讓小姐笑話了。」心中汗顏,她現在只一味兒的想著增產和擴大銷售,雇工們的心思卻沒考慮。
她從前在醉仙樓,日日接觸男子早已習慣,在青樓里可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一說,她雖把持了貞潔,但世俗觀念卻逐漸淡化。
漣漪端著茶,抿了一口,認真思考。
仙姬見東家小姐面容嚴肅,以為她生氣了,忍不住抖了兩抖,生生後悔剛剛不經思考的言辭。她千辛萬苦的遇到伯樂,萬不能讓其失望。想著,便站起身來,直接跪了下去。
蘇漣漪一驚,也不顧喝茶,趕忙將那茶碗放到桌上,一把將縴弱的仙姬如同老鷹捉小雞一般拽了起來,「怎麼了,你跪什麼?」
仙姬面色一白,微微咬了下唇,「我……我……我出身青樓無廉恥,竟想到那種違背俗世的主意,差點將漣漪小姐連累。」
漣漪哭笑不得,「你說的哪兒的話,你不是出身青樓,你是商戶之女,只不過虎落平陽在青樓呆了幾年罷了,這件事以後不許掛在心上了,你若是不放過自己,讓別人如何放過你?」說著,拽著仙姬的手,便快步出了辦公室,出了廠房大院,直走到大門。
仙姬心中觸動,委屈、感動,心中對蘇漣漪更是崇拜不已。
到了大門外,漣漪放開仙姬,伸手一指離妝品廠不遠的一排民房,有三家的樣子,「你說,我把那些買下如何?」
仙姬看了去,不解,「不知漣漪小姐買那里做什麼?」
漣漪微微一笑,「你剛剛說得對,處理原料、搬運原料等等,都需要大量勞力,隨著產量的增多,女子們的體力定然是跟不上,雇佣男子是唯一的解決方法,而男女授受不親,這是不能讓男子入妝品廠的原因之一。」
仙姬不語,靜靜聆听。
「原因之二,妝品廠調制、灌裝都是精細活,需要姑娘們細心,而如果我們妝品廠和制鐵廠一般滿是嘈雜的噪音,姑娘們又如何能靜下心來做工,所以,男性雇工要聘用,卻不能在妝品廠,而是另找廠址。」漣漪繼續道。
仙姬心中突然如同撥開烏雲見明月一般,好了起來,原來她的建議,漣漪小姐听了進去——她喜歡這種被認同感。「願聞其詳。」
漣漪點點頭,繼續道,「若是新建廠房,除了牽扯到了田地的購買,還有就是建房費,一共兩筆費用,但如果直接高價買下他們的舊房,便能省下一筆錢。」很感激鸞國還沒有什麼農業用地和宅基地一說,否則就麻煩了。
「他們能賣嗎?」仙姬問。
漣漪微微一笑,「自然能,首先,用這一筆不小的款子可以去縣城買一間舊房,此外,他們也不用種田了,直接來妝品廠做工好了,賺的銀子也不比種田賺的少。而我這麼決定,最主要的原因是——節省了我們的時間。」
仙姬恍然大悟,贊同連連,「漣漪小姐說的對,若真是買地、建房再招募雇工,即便是一個月,新廠房也未必能建下來,而這一個月,我們妝品廠的收益已是那買下舊房的幾倍之多。」
蘇漣漪眯了眯眼,心中竟想其了從前政治課上學到的一個名字——圈地運動。那是歐洲初期資本主義萌芽時,積累原始資本的方式,她現在竟換湯不換藥的做了這個,稍微有了一些負罪感。
「也不知,我這做,是對還是錯。」蘇漣漪喃喃道。
仙姬笑著道,「是對是錯,是看是否損人利益,漣漪小姐此舉非但沒損害他們的利益,他們反倒是有收益,所以是對的。」
漣漪一聳肩,對錯無所謂了,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走吧,事不宜遲,我現在便去找那說課,趁著那三戶人家還未春耕,趕緊將這事落實了。」
仙姬追問,「說客?漣漪小姐要找誰當這說客?」
漣漪微微一笑,「自然是他們的村長了,若是村長不行還有縣太爺呢,有錢能使鬼推磨,給了銀兩,不愁他們不幫我說話。」用錢收買人,她好像經常做呢。「不說了,你去忙吧,等我捷報。」
蘇漣漪說完,便快步向自己馬車而去,只留下仙姬愣愣看著那抹高挑的身影。
仙姬從未想過自己會認識這樣一名女子,運籌帷幄,卻又來去如風,不由得想,這樣一名奇女子,要什麼樣的男子,才能將其降服呢?
蘇漣漪找到了村長,使了銀子,那村長本來見蘇漣漪來就很是驚喜,又收到了重禮,更是喜笑顏開,二話不說,跟著蘇漣漪便到了那三人的家中。
村長能說會道,加上蘇漣漪的遠播威名,那三戶人家立刻便同意了。而蘇漣漪也是爽快之人,立刻寫了字據,由村長做了鑒證,一手付了銀票,一手拿了地契,這三間院子,在從蘇漣漪做了決定的下一個時辰,便成了蘇漣漪所有。
……
這一忙,又是一天過去。
傍晚到來,蘇漣漪去了歐陽府,親自接貓兒。
她要感謝貓兒,若非貓兒日日去歐陽府,根據蘇漣漪的指示去陪歐陽歉有計劃性的玩耍,那就要蘇漣漪親自去。
她哪有那麼多時間?
因為不需要日日去歐陽府報道,她節省下來大量時間和精力,專門發展自己的事業。歐陽老先生在一旁指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易成功,蘇漣漪的事業自然也是飛速前進。
但靜下心來想一想,又覺得自己卑鄙。她利用了貓兒,又辜負了歐陽歉。今日,她便是良心發現,先是到了蘇府,讓車夫通知門丁,晚膳她在歐陽府用,讓初螢自己吃,而後便去了歐陽府。
歐陽府內,一派祥和,當蘇漣漪到府上的時候,發現沒有到處的打鬧嬉笑,下人們都靜靜守在一旁,大堂內,點了燈燭,而三道身影詭異地圍在堂中,不知在做什麼。
大堂是歐陽老先生招待客人的場所,就好比現代的客廳。
而此時,寬敞大大堂中央突兀地擺放了一張桌,三人圍著桌子一動不動,不知在做什麼。哪三人?自然是……
穿著褐色極品錦緞長袍的歐陽老先生、一身米白色紅色繡花裙的貓兒,和穿著寶石藍色衣袍的歐陽歉。
漣漪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竟發現……三人正在下棋!
歐陽老先生回過頭,看見了蘇漣漪,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興奮之笑,伸手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面頰通紅,鶴發童顏。
漣漪也笑著點了點頭,看見貓兒和歐陽歉正較勁兒,兩人也都是臉上憋的通紅,誰也不肯服輸,棋逢對手一般。
貓兒一抬頭,看見了蘇漣漪,「二小姐,您來了?」她興奮異常,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歐陽歉看見貓兒一見到蘇漣漪便直接將他拋于腦後,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棋……你還下嗎?爹說了,下棋要專心,你怎麼可以不專心?」隱隱的一股子醋勁兒。
蘇漣漪一愣,為什麼感覺到歐陽歉一種略有略無的敵意?一聳肩,「歐陽公子真沒良心,喜新厭舊,有了貓兒陪伴,就忘了漣漪當初怎麼陪歐陽公子玩耍了?」她這是開玩笑,不過也是刻意而說,她希望歐陽歉可以接觸道每一種情緒。
果然,歐陽歉愣了一下,蘇漣漪和貓兒是不同的,和蘇漣漪在一起,雖然每每能接觸到很多好玩的東西,但卻總有一種被教育的感覺。
他知道,蘇漣漪的年紀遠遠比自己小,但卻總覺得她是大姐姐一般。
但貓兒卻不是,他覺得自己比貓兒大,可以「教育」貓兒,有成就感,兩人也總是吵架、打架,但隨後就好。
他能和貓兒吵架,卻從來不敢和蘇漣漪吵架。和貓兒,他是一種真切的交往感,但和蘇漣漪,他每一次所作所為都好像是謀得她的贊許,這種感覺……很不踏實。
蘇漣漪只看到歐陽歉低著頭,好像思考什麼,卻不知道他腦子里的思維。若是知曉,非高興地不顧形象在這大堂中奔跑三圈不可。
因為,歐陽歉此時的自主思維,不正是蘇漣漪所追求的效果?
歐陽歉的思維很幼稚,但對于他的病情,這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效果了。
貓兒一撅嘴,又看了看棋盤,又可憐兮兮地看向自家二小姐。
漣漪眼珠子猛然一轉,一絲壞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帶著貓兒離開,以後再也不來了。」
歐陽尚默一挑眉,心中好奇這小妮子又要耍什麼花樣。很是好奇和期待。
歐陽歉急了,「漣……漣漪,我錯了,我以後不喜……喜新厭舊了。」
漣漪故意板起了臉,「抗議無效,貓兒,和我走,以後我們再也不來歐陽府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