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與張獻忠先後在襄陽、武昌稱王,兵威大盛,令整個天下瑟瑟發抖。
放眼大明朝,趙率教死了,盧象升死了、滿桂死了,曹文詔死了,洪承疇降清了,孫傳庭去年冬新敗于郟縣。
剩下左良玉、劉良佐、劉澤清這些歪瓜劣棗,打起仗來不怎麼樣,禍害起百姓來不輸于叛軍。一時之間崇禎竟找不到一個可堪大用之人。
無奈之下,只能在矮子里挑高個了,還得用左良玉。左良玉去年與李自成會戰于朱仙鎮,大敗,退至襄陽。
李自成遂攻打襄陽,左良玉撤兵至武昌,向楚王要兵員、要糧餉,均沒得到補給,遂掠奪武昌包括漕糧鹽舶。到九江後擁兵二十萬觀望自保。
崇禎已連下數詔,令左良玉進擊盤踞武昌的張獻忠,左良玉以缺餉為由,幾番推托,反而以籌餉為名縱兵在九江周邊各縣大肆搶掠,令百姓驚恐萬狀,一日數遷,過往商旅往往被搶掠一空。
贛州仁通商號的商隊行至彭澤縣牛頭沖這個地方,李香君的馬車隨在商隊後段,她頭扎方巾,身著儒衫,一身男裝打扮,如同游學的士子;
但仔細一看,那黛眉細若煙柳,眉眼兒秋波流盼,俏麗生輝,小嘴唇微微上翹,顯出幾分俏皮,分明是一個楚楚可人兒。
她已經寄信秦牧,告知自己赴贛州相會的事情,整件事當初她多少有些沖動,如今走到半道上,也不知道秦牧接到自己的信沒有。
她心情難免有些忐忑,思前想後,總難定下心來,望著四窗外的風景,不覺輕吟道︰「欲渡浣花溪,遠夢輕無力」
「姑娘不用擔心,秦公子對姑娘一往情深,這詩里的情意連婢子都听出來了。」同車的杏兒作書童打扮,看出自家姑娘有心事,便勸了一句。
「這次咱們去會昌,事前也沒能給他捎個信,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看輕了我。」說起這些,李香君俏臉上莫名有些羞紅,恍若夜奔的卓文君。
「不會的,不會的,姑娘放心吧,秦大人不是那樣的人。」杏兒耐心地安慰著自家姑娘,但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便在此時,車隊突然停了下來,李香君不禁掀開車簾,詢問起車夫來︰「出了什麼事,不是說要到彭澤縣城再歇息的嗎?怎麼在此停了下來?」
「小人也不太清楚,前面的車子都停了。」
李香君再問,前頭就傳來了領隊許掌櫃的呼喝聲︰「快快快!快掉頭,快啊!」
近半里長的車隊那里是想掉頭就掉頭的,場面頓時亂起來,李香君心頭一驚,知道情事必定小不了,商隊有上百個功夫了得護衛,普通山匪不敢打商隊主意,能令許掌櫃如此著急的,只怕是大股叛軍了。
難道是張獻忠打過來了?
來的不是張獻忠的叛軍,而是三四百穿得破破爛爛的明軍,大部分步行,少數騎馬,掀起大片的黃塵,前呼後喝的將車隊圍了起來。
這隊人馬匪里匪氣,桀驁異常,圍上來後不由分說便用刀捅開車上的油布,見有值錢的便歡呼雀躍,稍遇阻攔立即刀槍相向,他們除了身上穿著明軍軍服,行為與強盜無異,整個車隊一時大亂。
領隊的許掌櫃瞧準一個領軍的將領,連忙上去陪笑道︰「將軍,小人是贛州仁通商號的掌櫃,這次奉東家之命運貨回贛州路經此地,還望將軍通融一二。」
許掌櫃說著從袖口內抽出幾張銀票,沒等他送上,那長著一雙三角眼的將領便一把將銀票搶了過去,緊接著一腳將許掌櫃踹倒在地︰「哪來那麼多廢話,本將奉我家太子少保之令,為大軍籌集糧草,好早日發兵剿滅武昌叛賊,爾等這些貨物正是我大軍所須,本將收下了,識相的趕緊滾,否則以叛賊論罪,滾!」
「將軍!啊」許掌櫃才喊一句,便挨了一鞭子,臉上頓時皮開肉綻。
商隊也有兩百多人,其中一百護衛武功還不錯,見官兵蠻橫如匪,無不憤然怒視,但許掌櫃不發話,他們也不敢擅自動武。
這時李香君的車簾被猛地扯落,一個賊眉鼠眼的兵痞探頭進來一看,立即嘿嘿地婬笑起來,李香君雖穿著男裝,但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在這男風極盛的明末,哪怕她真是男人也足以令這些兵痞垂涎三尺,何況只要眼不瞎,就不難看出她是個雌兒。
「你們干什麼?你們還是朝廷的軍隊嗎?」李香君又驚又怒,嬌叱一句。
「朝廷的軍隊怎麼了?朝廷的軍隊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樂呵呀,這世道亂著呢,象你這樣的美人兒出行在外就不怕嗎,你放心,以後不用怕了,我會保護著你。」那賊眉鼠眼的兵痞伸手便來捏李香君的俏臉。
李香君性子剛烈,豈容他這麼污辱,她手下早藏著一把剪刀,此時突然刺出,那兵痞始料,手被刺破,血流如注,痛得他慘叫一聲連連後退。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那領軍的將軍注意,他縱馬過來遠遠責問道︰「怎麼回事?還有人敢反抗不成?」
「閻將軍,這兒有個娘們,小人本待讓她去侍候將軍,不想這娘們竟然突然刺小人一刀」
「滾!」那姓閻的將領飛馬到來,大喝了一聲,待往車里望去,兩眼瞬間光芒大盛,視線再也離不開李香君那張傾城的俏顏,「姑娘,你姓什麼,叫什麼,快快告訴本軍,你放心,有本將在,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初遇變故,李香君一個弱女子難免有些慌亂,但她在媚香樓時,見的多是公卿顯貴,經過的場面多了,能很快調整自己的情緒,她定了定神說道︰「多謝將軍垂愛,只是尚不知將軍尊諱。」
「本將姓閻名茂,乃太子少保座下將領,美人兒您怎麼稱呼?」自稱閻茂的將領目光灼灼,仿佛正在一層層地剝著李香君的衣裳。
李香君遇上他這樣的目光,心里明白,想逃月兌此人的魔爪難了,太子少保左良玉敗給李自成後,從襄陽退到武昌,又從武昌退到九江,所過之處搶掠成性,百姓爭相逃避,李香君在南京時就曾聞其惡名。
現在竟然遇上左良玉的亂軍,她心念急轉之下,雖不願提侯方域,但眼處絕境,為了能月兌身,也不得不變通一下了。
「原來是太子少保座下閻將軍,小女子在南京時常听侯方域侯公子提起閻將軍大名,說閻將軍英勇善戰,屢建奇功,實為我大明朝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侯方域乃是侯恂侯尚書之子,對將軍尚且百般推崇,小女子今番有幸遇上閻將軍,實在是萬分榮幸。」
左良玉曾在是侯恂部下,得侯恂賞識提攜,才有今日。去年李自成席卷中原,合兵圍攻開封。朝廷能指望的只有左良玉,但由于左良玉桀驁不馴,不受節制。崇禎帝只得特赦侯恂出獄,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代替丁啟睿總督保定等七鎮軍務,以解開封之圍。因為沒有解救開封之圍的對策,侯恂遲疑不前,與開封隔河相望。不久,李自成引黃河淹開封,開封陷落。侯恂又一次被罷官下獄。
左良玉與侯恂之間的這段「私情」天下皆知,李香君听說閻茂是左良玉部下後,把侯恂搬出來,就是希望他有所顧忌。
誰知道閻茂沉迷于她的美色,根本不管這一套,婬笑著上前抓向她,嘴里嘿嘿地說道︰「美人兒既然听說我本將的大名,那就更好了,等咱們成就了好事,再跟侯恂說一聲便是。」
「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死在你面前。」李香君用剪刀頂在自己的喉嚨上,一臉決絕,情急之下,除了這麼做,李香君已無其他選擇。
「別別別,姑娘這是何必呢,你這般花樣的美人兒,就這麼香消玉殞了豈不是暴殄天物,快把剪刀放下,放下,咱們有話慢慢說!」
那姓閻的將領停下腳步,眼楮卻沒離開李香君,她那俏美的容顏,嬌小玲瓏的身體,勾起了他無限的,恨不能立即將眼前的美人壓在身下,哪里舍得她有什麼意外。
就在這時,突變忽起,跟在李香君車邊的一個商隊護衛趁姓閻的神魂顛倒之際,猛然撲出,袖口一番,一把匕首直刺姓閻的喉嚨,匕首已刺破皮膚,紅色的血腋如珠而下。
「立刻讓你的人馬撤走,立刻!否則別怪我一刀割斷你的喉嚨!」那護衛一臉凌厲,怒吼如雷,手下不斷加力,逼得姓閻的步步後退,面色慘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誰也沒料想到,無論是姓閻的帶來的士兵,還是商隊的人馬,都不禁驚呼出聲,場面大亂。
贛州城外馬永貞的大帳里,酒肉飄香,主客對坐,沒有絲毫劍拔弩張的意思,只不過氣氛也有些怪異。
秦牧是個自來熟,頻頻向馬永貞敬酒,臉上一直帶著友好的微笑,直到他模到下巴長出的一顆青春豆,笑容才突然一凝。
天啊!大明朝也有青春豆,不是說沒有工業污染的古代,空氣特新鮮,上廁所都不用帶手紙呃,反正就不應該長青春豆。
帳中諸將一直猜度著他的來意,見他臉色一整,以為他要說正題了,便都停杯看著他。
「看什麼看?沒見過青春豆嗎?」秦大知縣發覺自己的缺陷在眾人的目光下,不禁氣急敗壞,嗡聲嗡氣地喝斥了一句,仿佛帳中之人都是他的嘍羅一樣。
馬六兩忍無可忍,「呯!」一掀桌案霍地站起,抽刀指著秦牧喝道︰「少他娘裝蒜,再不說明你的來意,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
「為了一顆青春豆,至于拔刀相向嗎?」秦牧有些無辜地笑了笑,轉頭對馬永貞說道,「馬當家的,開個玩笑而已,我希望咱們接下來的交談能在輕松的氣氛下進行,不過我希望馬當家的能先讓帳中各位回避一下,有些話我想單獨跟馬當家聊聊。」
「事無不可對人言,帳中各人都是馬某的生死兄弟,秦大人還是直接道明來意吧。」馬永貞淡然答道。
「馬當家的,本官是來招安的。」
「憑你也配?滾!趕緊滾!我們將軍不殺來使,我馬六兩卻早看你不順眼了,可不管你是來使還是狗屎,照殺不誤。」馬六兩一臉晦氣,殺心又起。
馬永貞寒聲說道︰「秦大人可以回去了,我大軍明日即到,到時咱們贛州城里再見。」
「再給你兩萬兵力,你也攻不下贛州城。」秦牧冷然一笑。
馬永貞霍然起身,目光炯炯地射在秦牧臉上︰「我要是先殺了秦大人呢?」
帳中氣氛急轉直下,瞬間跌到冰點。
馬永貞已經可以肯定,贛州的一切都是秦牧在策劃,才得到支撐下來,秦牧一死,贛州將不難攻破,可以說,秦牧已經成為他拿下贛南的最大的絆腳石。
馬永貞這一刻確起了殺秦牧之心,絕非虛言恫嚇,因為他想起了項羽當年在鴻門宴上犯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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