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千戶所中軍大帳里,胡戈看著最後一個向連城也倒在了桌子下,不禁暗暗吁了一口大氣,無論什麼樣的軍隊,從主將到中下層軍官都沒有了,就算人數再多,也只能是一盤散沙。
一支沒有絲毫凝聚力的軍隊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胡戈上去搖了搖向連城,確定他已經昏迷之後,立即對張啟等人下令道︰「快,全都綁起來,立即按計劃行事。」
大營之中,近兩千士卒聚在一口口大鍋邊,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叫囂聲滿營回蕩,有的在唱十八模,有的在行酒令,好不熱鬧。
「一只蛤蟆一張嘴,兩只眼楮四條腿,噗通一聲跳下水。」
「兩只蛤蟆兩張嘴,四只眼楮八條腿,噗通噗通跳下水。」
「哈哈哈,你錯了,快喝,快喝。」
「你娘的使詐,我哪兒錯了,老子又沒叫錯。」
「你明明說的是兩只蛤蟆四張嘴,,八只眼楮沒有條腿,怎麼沒錯。」
「想玩老子是不是,老子是這麼叫的嗎?」
「喂喂喂,你們倆喝多了就去蹭牆根,別在這兒撒野。」
蓬!大鐵鍋突然被人掀翻,鍋邊的人被湯水濺中,痛得直罵娘,也不管是誰掀翻的鍋,喝多了火氣正旺,逮住誰就揍誰,一群大頭兵,身邊沒了將領管束,加上各成派系,喝酒之後大打出手再正常不過;
有打架的,就有看熱鬧的,有見別人被打興災樂禍,大聲叫好的,更有皮癢的一窩蜂加入斗毆,反而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整個大營里雞飛狗跳,鍋翻酒倒,也有的只顧搶酒喝,醉翻在地呼呼大睡,場面亂糟糟的。
贛南俗雜風殊、民風伉健,嗜勇好斗,會昌千戶所的驕兵悍將更是精挑細選出來狼虎之輩,秦牧在大營時還經常有打架斗毆的事情發生,更別說他不在的時候了;
這種場面向連城等人早有所料,提前把武器收入了庫中,沒有了武器,你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大不了當成一場對戰訓練。
但這卻給胡戈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他先讓張啟帶人守住了庫房,然後戴盔披甲,挎刀握弓登上點將台。
咚咚咚!
中軍大鼓突然敲響,亂蓬蓬的校場上突然靜了下來,一千多士卒睜著朦朧的醉眼,好奇地看著點將台上的胡戈等人。
胡戈凜然地掃了抬下亂糟糟的士兵一眼,大聲喊道︰「會昌千戶所的兄弟們,我乃贛州守將胡戈,今日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前來,除了犒賞大家奮勇作戰,平定顧憲成之亂外,還有一件事要告知大家,大家先記住本將的話,無論你們听到什麼,都不能亂,否則別怪本將把他當成亂兵當場射殺,各位切記,切記。」
校場上的士兵面面相覷,有些人因酒醉的利害,根本沒听清胡戈說什麼,不停地甩著腦袋。
胡戈接著大喊道︰「就在昨日,會昌千戶所千戶馬永貞,因不滿會昌知縣秦牧的責罵,挾持秦牧為質,意圖再次叛亂」
轟!靜靜的校場上突然象扔進了一個炸彈,近兩千士卒瞬間大嘩,打斷了胡戈的話,叫囂聲如雷震耳。
「不可能,不可能,馬將軍不可能挾持秦大人,這不可能。」
「這是造謠,這不是真的。」
「他娘的,挾持?竟敢挾持秦大人。」
「該殺」
會昌千戶所的兵丁成分本就復雜,隱隱各成派系,嚷了一陣之後,霍勝、以及秦牧嫡系的人馬不自覺地望向馬永一系的人,眼神之中充滿了不信任;
馬永貞造過反,是有過前科的人,誰能保證他不會真的再起反心,他若再反,挾持秦牧有什麼奇怪。
咚!咚!咚!胡戈讓人再次擊響中軍大鼓,總算把滿營的叫囂聲壓了下去,看著滿兵驕兵怒氣沖天的樣子,胡戈暗暗心驚,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了,這個時候一但處理不好,立即就可能引發大亂,千萬不能讓場面亂起來,千萬不能亂。
「將士們,你們的心情本將非常了解,但不幸的事確實發生了,現在秦知縣還被馬永貞挾持在贛州城內一棟民宅里,知府大人已經緊急封鎖贛州城,將馬永貞困在城中,正在想方設法營救秦大人。知府大人擔心會昌千戶所有馬永貞黨羽,特派本將前來,總旗以上的軍官先隔離審查,若與馬永貞沒有關系,一定不會受到冤枉,至于你們這些普通的兵士,不管當初是不是馬永貞的手下,只要听從號令,不生事,不叛亂,知府大人將不予追究,若是有誰不听號令,妄圖生事,則等同于謀反,按罪不但要斬首示眾,還要禍及滿門。」
胡戈這套說詞是一早就編好的,听起來毫無破綻,很能混淆視听,只要現在能控制住場面,等士兵接受整編,習慣于服從命令後,將來就算真相大白于天下,還有誰願冒著殺頭的大罪起來為秦牧打抱不平?
因軍中將領都不在,校場上一千多士卒茫然不知所措,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許久之後,終于有人站了出來,對台上的胡戈大聲責問道︰「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就是,就是,就算秦大人真被馬永貞挾持了,那霍勝將軍呢,劉猛將軍呢?他們總不會跟著馬永貞一起造反吧?」
「不錯,就算楊知府真要派人控制會昌千戶所,也是派霍將軍和劉將軍來。」
「」
「住口!」眼看群情洶涌,場面就要失控,胡戈大喝一聲,同時示意自己帶來的幾十人,齊齊張弓待發,冰冷的箭頭指著台下。
他自己也拔出刀來,厲聲喝道︰「劉猛在搶救秦知縣時身受重傷,霍勝與秦知縣一同被挾持,豈能回來?這是知府大人蓋了大印的文書,上面把事情說得一清二楚,你們之中誰人識字,不妨上來三兩個,看清楚這文書可是真的。你們要知道,事關重大,豈能作偽?本將再次警告你們,誰敢亂來,立即當作馬永貞同黨射殺,之後還要追究滿門死罪,絕不輕饒。」
很快,亂糟糟的士卒當中走出幾個識字的,上台來驗過胡戈帶來的文書,確認了文書上的知府大印無誤,但還是有人大喊起來。
「有文書也不能信,誰知道知府大人會不會秋後算賬,到時把咱們都說成同黨怎麼辦?」
「就是,除非見到秦大人,或是劉將軍他們,不然絕不能听他的。」
「不錯,咱們自己去贛州辨個真假」
咚!咚!咚!中軍大鼓再次被敲得震天響,同時胡戈一聲令下,台上的幾十名手下箭矢齊發,呼嘯的勁箭就射在點將台下的空地上,這一舉動確實震懾了不少人,畢竟校場上的士兵雖多,但會是空著雙手,膽氣未免不足。
胡戈趁機大喊道︰「你們看好了,本將這里還有一份知府大人寫下的保證文書,文書上明確保證只要你們听從號令,不生事,不作亂,今後絕不以馬永貞之罪牽連你們,再者說了,一但把秦大人救出,秦大人同樣會為你們說話,豈會牽連你們,這份文書就由你們保管著吧,本將仁至義盡,爾等若再生事,就別怪本將無情了,張啟听令,誰敢再大聲喧嘩,挑動軍心,意圖生亂,立即射殺。」
「尊命!」
到了這種地步,若是普通的軍隊,在各級軍官都不在的情況下,剩下一群大頭兵,形同散沙,再也凝聚不起來;基本就接受胡戈的控制了。
但是
胡戈萬萬沒想到的是,校場上還有大量的準軍官在,他們雖然沒有實際的職位,但秦牧一直都按軍官的要求在培養他們,教導他們,並且在一次次實戰模擬中,讓這些人擔當主將指揮軍隊。
不錯,這些人就是耗費了秦牧無數心血的教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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