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租屋,掩不住疲憊是因為每天例行性質的約會才剛結束。
她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她這幾次約會對象不只洋人也有華人,將所有人的國籍統合集中起來,都快可以組成一支聯合國了。
但是,沒有!她幾乎亂槍打鳥似的N次約會,就是沒有一個勉強讓她有動心的感覺!
今晚她約會的對象是歐洲某小柄皇室後裔,是某天排隊買甜甜圈時踫巧認識的,對方內、外在條件出眾,風度翩翩又機智幽默,她很欣賞他,真的很欣賞他,但除此之外,沒了。
她想努力營造一些對他的好感,越勉強越適得其反,只好胡亂編個借口,草草結束約會逃出餐廳。
會毅然決然休學跑到熟悉的紐約,是想藉由其他戀愛轉移該死的戀兄情結,希望專心的沉澱,起碼眼不見為淨,不用老是強顏歡笑面對心上人和別的女人甜蜜談情。
至少在這里,當她不小心想起她的心上人就是自己的親哥哥時,她能盡情孤僻憂郁,不用假裝若無其事面對親朋好友。
獨自逃到紐約後是有更多時間思考,但常常和她想省悟的背道而馳,她忌妒哥哥的女朋友,不是單純的佔有欲,並非是害怕哥哥被搶走後不再疼她,她已經不只希望哥哥永遠只對她好,甚至會幻想彼此親密行為……
她死定了!她已經瘋得不輕,她是否該求助專業的心理醫生?
深鎖眉頭無奈嘆氣,回到租賃的小鮑寓前,她發現她相思過甚產生了幻覺。
上官拓揚帶著笑,自不遠處迎面走來,她像看到鬼一般嚇得瞠目結舌,當他在她面前站定,笑意盈盈的凝視著她,她才猛然驚覺這不是幻象!
這款過份燦爛的笑容,她在伊漠澤臉上看過幾次,看來謙恭有禮好脾氣的伊漠澤,總是帶著宛如旭日的溫和微笑,在極盛怒時他的笑會更勝烈日,看來炫目迷人,但稍不留神就會被他焚燒成灰。
上官翩翩暗自祈禱她想得太多,她哥的脾氣通常都是直來直往,應當不會在怒氣沖沖下還笑的出來,可是,她實在想不到他有什麼理由笑得這般耀眼……
「干嘛發呆?開門。」上官拓揚無視她的驚駭,如鷹銳利的雙眸過一抹精光,笑容依舊掛在唇邊。
上官翩翩沒來由心里直發毛,不敢不立刻照辦,轉動門鎖打開門,她乖乖讓到一旁想讓他先進門。
他沒有移動腳步,斜眼示意她先進去,擺明是提防她拔腿落跑,她無奈,卻也不得不從。
上官拓揚跟在她後頭進了門,從容不迫打量整個設計簡單的房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看來柔軟舒適的紫色床鋪,然後是一張單人小沙發,還有一個方便料理的小吧台。
這屋子的擺設不復雜,設計上卻欠缺空間概念,不同功能性的空間錯落位置失當,整體看來變得稍嫌狹窄不夠寬敞。
他落坐在那張隻果色的小沙發上,長腿優雅的交疊,好整以暇望著對坐在床鋪上的上官翩翩。
「來吧!解釋。」
「解、解釋什麼?」她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不安的扭動手指,還想裝傻。
「也是,妳要交代的事情不只一樣,我們慢慢來。」
「我……」
「我從香港回來就沒看見妳,還以為妳和朋友出游,開學之後,我也以為妳忙著學校的事才沒時間回來、沒空和我連絡,直到杰弗里打電話給我,關心妳在紐約盲目的約會,到底是在台灣受到什麼打擊?」
「其實我……」
笑,從他唇邊瞬間隱去,他翻臉如翻書,「妳居然還擅自休學?爸媽還是接到我的電話才知道這件事,好樣的!妳打算先解釋哪件事?」
他每公布一項罪狀就加重一分音量,最後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咆哮,上官翩翩肩頭不禁瑟縮,這些問題總歸只有一個原因,是無法對他開口的原因,她不是不想解釋,是不能向他解釋嘛!
她沉默不語,他咬牙切齒的,胸口一把火燒得更旺盛,「妳非要我一件件詳細逼供?」
「你冷靜一點,有話慢慢說。」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努力擠出一抹甜笑,希望他稍微息怒,順便拖延時間讓她想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他站起身子邁開步伐走到她身邊坐下,炯炯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我要先听休學的事。」
「我、我跟舅舅說我要來紐約找尋夢想,等來到紐約確定我人生方向後,才打算告訴爸媽還有……你。」在他威嚇的殺人眼光下,她囁嚅的答,音量越來越小,「我拜托舅舅一定要支持我……替我掩護。」
「妳就是用這些鬼話利用舅舅替妳偽造文書,配合妳演戲騙過學校的通知照會?」
「原則上是這樣,但說利用就太難听了,我……」見他忽然站起來居高臨下注視著她,上官翩翩嚇得立刻噤聲,原以為他是氣她想狡辯,沒想到他卻到她面前蹲子與她平視。
她不安的吞了口唾沫,不解他的用意,也是這樣近距離的凝視令她心跳加速,使她口干舌燥。
「告訴我,妳到底受到什麼委屈?」
他糾結的眉頭依然凝重,語氣卻出乎意料變得緩和,上官翩翩一時間反而不知所措傻在當場。
上官拓揚尷尬的清清喉嚨,神情顯得很不自在,習慣口沒遮攔亂開玩笑的他,似乎不太習慣對她這樣輕聲細語。
從小到大她雖然像是個嬌滴滴的芭比女圭女圭,但除了常作同樣的惡夢,她都不是需要人家太操心的女孩。
她IQ高,EQ也不低,這次一個字也沒交代就休學、出國,還急于把自己推銷出去似的亂約會,他原以為她是感情方面剛開竅,沒想到她連叛逆期都一並被啟發,和以前判若兩人的行徑,是真的把他嚇到了。
「妳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會哄妹妹的哥哥,我不是故意對妳大小聲,我是很氣妳出了事卻不找我商量,一個人悶著頭瞎處理一通,我就這麼不值得妳信賴嗎?」
上官翩翩一雙水靈大眼泛著霧氣,她沒料到這樣的轉折,不禁紅了眼眶,「對不起……對不起啦!我太不懂事了!」
他嘆了口氣,一雙大掌輕捧她巴掌大的小臉,以指月復替她輕輕抹去那些爭先恐後斷落的晶瑩淚珠,「是不是誰欺負妳?跟我說,我一定幫妳報仇!」
「沒、沒人欺負我,是我自己的問題。」她抽抽噎噎的,梨花帶淚的模樣好不可憐。
上官拓揚深深凝望她好一會兒,接著才又開口︰「妳不喜歡凡妮莎對嗎?」那個他剛交往不久的女人。
她楞住了,頓時啞然,他……怎麼會知道?
從她的神情他得到了答案,「我感覺從我介紹妳們認識的那天之後,妳就變得怪怪的,幾次提到她,妳的反應很冷淡,表情也不太自然,妳趁我去香港偷偷休學、出國,更證明我的猜測。」
莫非他知道了?上官翩翩不敢作任何回答,心髒彷佛瞬間停止跳動。
「妳討厭我的女朋友,又不好意思批評,才用這麼激烈的手段抗議?」他笑著揉亂了她一頭秀發,「妳真是傻瓜!要是我早知道妳不喜歡她,我早就和她減少往來了。」
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還好她的心意沒有被發現,「你不是很喜歡她?」
「是沒錯,但我對她沒有到意亂情迷的境界,我絕對是在乎妳比她多幾萬倍的。」他沒興趣追究女人之間的互看不順眼的原因,但他相信翩翩不會沒理由隨便討厭別人,倘若有個當下要他選擇,他鐵定站在她這邊。
上官翩翩的眼淚掉得更凶,不知是太感動,還是懊悔她沒有先清楚了解他的心態,就傷心飛來紐約,凌遲自己的一顆心就快要發瘋。
她只顧著掉淚不說話,上官拓揚抬眼掃視四周,正欲取來面紙替她拭淚,她卻猛然撲進他懷抱,一股腦兒的將眼淚、鼻涕全抹在他衣服上,他價值不菲的白色襯衫立刻慘不忍睹。
「上官翩翩,我體諒妳心情不好,先讓妳把帳記在牆壁上,別忘了妳欠我一件衣服,妳應該知道我習慣穿的牌子和尺碼吧!我……」
「你很唆耶!打擾人家大哭是很不道德的!」她越哭越起勁,壓抑太多的委屈煩惱一旦傾泄,便源源不絕,很難說停就停。
「妳才沒禮貌哩!我話還沒說完,妳就卯起來哭。」
「奇怪耶!你說你的,我哭我的呀!」她哭到鼻塞,用嘴巴代替呼吸還要說話是很辛苦的!
上官拓揚低頭覷了一眼埋在他懷中忙著哭泣的人兒,以前他替她撿風箏,從樹上掉下來摔斷手,都沒看她哭得這麼傷心;國中時初到人生地不熟的紐約,他特別休學晚讀一年,就是想和她同班方便及時照應,也沒見她特別感動,他還一度以為她只是披了天使外貌,內心根本是一只沒血沒淚的小惡魔,都不知道原來她的淚腺這麼發達。
「喂!苞妳說個好消息,我們分手了。」
「什麼?」她猛然抬頭,差點撞到他的下巴。
「我和凡妮莎分手了。」他像是談論天氣一樣無關緊要。
上官翩翩呆若木雞一時無法消化這個消息,「為了我?」假如是,她就太對不起無辜的凡妮莎了!
她鼻子紅通通的,臉上還掛著兩行淚,幾縷發絲微亂的黏在頰邊,狼狽的模樣有些滑稽,他見狀,不禁覺得好笑,「妳想太多了,我們是單純個性不合。」
這趟去香港,他發現和凡妮莎某些觀念和處理事情的方式落差太大,回到台灣他就立刻提分手,他談感情的態度是寧缺勿濫,所以一旦動心,他很少猶豫不決,如果交往後真的不適合,他也會快刀斬亂麻,不浪費彼此的時間。
他站起身,從長褲口袋拿出兩張機票塞進她手里,「明天的飛機,快點去整理行李。」他順便月兌下濕濕黏黏的襯衫掛在她手上,「這是妳的杰作,妳給我負責到底,我先睡一下,忙完叫我。」
他爬上床,二話不說倒頭就睡,上官翩翩沒有發表意見,只是靜靜佇立在原地,鵝蛋似的小臉神情復雜。
她猜的到他千里迢迢飛來紐約後,肯定是馬不停蹄趕來這里,不曉得他在門口等了多久,他一定很累。
她不知道她的心情是否多少有影響他決定分手,她不準自己自作多情,想在心里拉起的層層警戒,卻還是被沖破封鎖。
她很清楚是什麼越過了那條底線,也明白她根本無力阻止。
既然再怎麼思考都想不透所以然,也不能藉由距離冷靜,更無法輕而易舉移情別戀,她是否只能坐以待斃,走一步算一步?
也罷!她是真的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期許時間有朝一日可以沖淡不該存有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