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凶手
他會是誰?!
蘇紫衣腦子里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卻又不敢去確定,快速的轉開視線,心頭似被捶上了一記響鼓,在胸腔內‘哄’的一聲炸響--
蘇紫衣死死的咬緊貝齒,強迫自己冷靜,不去想自己心中的猜測,視線無意中落在了人皮燈的腳上,一根金絲繩綁在人皮燈的腳踝處,繩子很細,那繩子的另一端消失在頂壁的縫隙里。
蘇紫衣仔細的看著那縫隙,縫隙的邊緣有長時間拉動後留下的磨痕。
蘇紫衣緩緩伸手,在靠近那金絲繩時,有著些微的緊張,最終抬起手中的溫玉發釵在那金絲上饒了一圈,隨即揪住發釵的尾部,用力的拽了一下。
溫玉發釵應聲斷成了幾段,脆響在腳下。
只是听說大夏朝有萬金難購的金蟾絲,遇剛斷剛,遇柔則柔,這金絲應該就是金蟾絲吧!
蘇紫衣隨即厭惡的看著那拴在金蟾絲底端的人皮燈,那人皮燈倒掛的下顎處的顏色明顯和其他地方不同,蘇紫衣抬腳踩了下去。
果然--,金蟾絲隨著蘇紫衣踩下去的力度被一截截的下拉著,頂壁上隱約听到了齒輪旋轉咬合的摩擦聲。
宏緒皇帝要有多恨這個女人!
隨著聲音的傳送,蘇紫衣轉頭看向那聲音最終落在的位置,正中間的冰棺處。
與蘇紫衣想的不同的是,冰棺的上蓋並沒有移開,而是冰棺的側面緩緩的下落,自己被凍的僵硬的衣服,在冰棺側壁下落之初,鏈接的部位便被 嚓一聲折斷,衣服僵直的掉落一旁,而冰棺側面則直接沒入了地下。
沒了冰棺的折射,冰棺內一切看得更加分明。
蘇紫衣快速的走了過去,視線卻先一步看向了那男子的衣服,男子身上的衣服並沒有被結成冰,看起來仍舊柔軟有光澤,似乎這冰棺里和冰棺外全然不同,里面隨冷卻保持了所有東西的原裝,男子也只是身上浮著淺淺的一層霜。
少了冰棺的折射,蘇紫衣欠子看著那男子,男子雖未睜開眼楮,可那微微上翹的嘴角,精致的五官、開起來玉樹臨風、斯文儒雅,給蘇紫衣的第一感覺,他很像蘇譽冉。
蘇紫衣眉頭緊了緊,隨即看向那塊腰牌,腰牌的正前方是汾陽王府特有的標識,蘇紫衣撿起斷裂的溫玉頭釵,將那個腰牌用力的挑了下來。
腰牌 當一聲被挑落在地,正露出了腰牌的另一面,正二品的祥雲浮雕正中赫然兩個字--世子!
汾陽王府未成親便去世的世子!
除了現在的蘇譽冉就是十六年前去世的蘇赦音,很顯然,這男子就應該是蘇赦音,蘇紫衣已故多年的爹!
蘇紫衣神色復雜的看著眼前這素未謀面的爹,為什麼尸體會在這里,會在這樣的冰棺之內?宏緒皇帝為什麼要將自己的爹放在這密室內?
無數個問題,涌上心頭,讓蘇紫衣第一懷疑的就是蘇赦音的死因。
蘇紫衣轉身撿起地上的腰牌,腰牌帶著冰冷的寒氣,那寒氣似透過了掌心傳到了眼里,讓蘇紫衣的眸光如冰棺般結了冰,冷的蝕骨,抬手轉動著腰牌,看向腰牌的邊沿處,刻著一排數字,正是那碎掉了的琉璃碧玉簪上刻著的數字,一樣的規律。
蘇紫衣掂量著手里腰牌的溫度,冰冷卻不蝕骨,按照這樣的溫度看,冰棺內反而溫度並未冷到極致。
蘇紫衣轉身伸手探入冰棺內,確定和自己的猜測一致後,便快速的抓住蘇赦音的衣服,將他的尸體拖出了冰棺。
尸體一出冰棺,便開始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縮水,轉眼間尸體的手指已經由原來的修長飽滿變成了如一根根黑褐色的枯樹枝般,而且枯敗的速度極快,唯有頂端的指甲仍保留著開始的光澤度,只是指甲有些異樣的青藍色。
蘇紫衣無瑕去看尸體的變化,只快速的解開尸體的上衣,自懷里掏出銀針,逐一刺向尸體的五髒六腑,在自腎髒拔出銀針後,銀針上俯了一淺淺的藍色。
中毒死亡!
蘇紫衣盯著手里的銀針,眼里似與針一般泛著藍色的毒液,有些毒,活著時是根本察覺不到的,只有死後才能自尸體中發現,可那時候人都死了,又能如何?
蘇紫衣全身都在發抖,害的自己無父無母、害的自己無家可歸、害的自己被表妹和姨娘聯合設計而死的罪魁禍首不是老天的不公平,而是一直都有人在暗中操控。
蘇紫衣低頭再看尸體時,尸體已經成了一具黑褐色的干尸,已經看不出臉上的輪廓了,包括身上的衣料,也已經沒了初時的鮮亮,反而有種一踫就會酥散的趨勢。
蘇紫衣伸手將尸體身上的衣服重新合上,可剛合上最里面的中衣手便頓住了,那中衣領口往下,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據說在蠻族,為了詛咒,會在入殯的尸體上給死者偷偷穿上寫滿詛咒的衣服,那樣--所下的咒就會在死者身上應驗。
蘇紫衣轉頭看向那掛在牆上的人皮燈,眼里多了份疑惑過後的憤恨,視線回落,盯著蘇赦音的尸體咬牙切齒的道︰「他連死後都不肯放過你!」
蘇紫衣伸手,將那寫滿梵文的中衣用力的撕了下來,隨即後退一步,跪地俯身,眸子里多了份冷冽︰「爹,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磕完頭,蘇紫衣起身,拿起手中的中衣看了看,整個中衣上的梵文就只有幾句,不過是重復寫了整件衣服,蘇紫衣撕下一段完整的放入懷中,將其余的疊平鋪在冰棺中,而後將在這片刻功夫已經縮小干透了的尸體輕松的托了起來,隨即重新放入了冰棺內,壓住了底下寫滿梵文的中衣,再將腰牌重新放入了冰棺內。
做好這一切,蘇紫衣轉身走向人皮燈,用力的一腳踩在那倒掛的下顎處,冰棺側壁隨即升了上去,再次走到冰棺前,看了眼那冰棺內已經成了干尸蘇赦音,只這一出一進,自己便已經毀了他的尸體。
「我會讓你入土為安的!我發誓!」
蘇紫衣說完,轉身抓起地上因離開冰棺已經開始變軟的淡粉色疊袖錦屏雲錦長裙,不顧那長裙上的涼氣,直接伸手穿在了身上。
長裙剛剛開始變軟,穿在身上時有些異樣的僵直,蘇紫衣轉身收拾起地上的溫玉頭釵的碎片,將裙擺的布料塞進懷里,確定周圍沒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後,轉身快步走到密室門口,微微探頭,確定密室外無人,閃身沖進了之前熬藥的藥房內,
藥房內數十個藥壺一起熬著藥,屋內的熱氣很重,幾個太醫很木然的蹲在藥壺前熬制著藥,自蘇紫衣接手為藍月儀治療後,這幾個太醫的唯一工作就成了熬藥,為防止有人向聶風評一樣心懷不軌,宏皇帝只允許徐太醫出入藍月儀的密室,其他的只能守在藥房里,並將這些太醫的家譜都掛著牆上,用意不言而喻!
蘇紫衣直接站到了幾個藥壺之間,這樣的高溫,一會兒就將衣服化了凍,因為凍的迅速,衣服上只是略有濕氣,並沒有多少水,只是顏色看起來深了些。
熬藥的太醫們木然的臉色上帶著‘死氣’,至始至終都不曾抬頭看蘇紫衣一眼,待確定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顏色深了些便沒有其他的異樣後,蘇紫衣連看都不看那些太醫一眼,轉身出了屋,伸手將兩只廣袖纏在了手臂上,看起來利落了許多,也正好擋住了廣袖因黏在冰棺上而造成的破洞。
快步走到藍月儀的密室,孫公公立刻迎了上來︰「郡主,老奴看密道的出口未動,知道郡主未走,只是剛才……」
蘇紫衣並不解釋,壓抑著心頭的翻滾,直接拿起一旁案桌上的一套銀針,轉身在藍月儀身側鋪開。
自針套中抽出一根三寸長的銀針,左手按向藍月儀微微起伏的胸口,右手抬起銀針,猛的往自己左手兩指縫之間的太虛穴扎去。
徐太醫在一旁忍不住的驚呼一聲,太虛穴通常沒有醫者會去扎那個穴道,因為稍微有那麼一絲的差次,就會直接讓病人斃命,而且還沒有什麼醫療的作用,況且蘇紫衣此刻手里用的又是個粗銀針,那下去的結果,真是……
蘇紫衣擰著眉頭,因為太虛穴的位置太過刁鑽,所以扎太虛穴時,必須用指縫控制住角度,逼住銀針的位置,確定無誤後,蘇紫衣隨即再次將銀針拔了出來。
針上滴血未見,徐太醫松了口氣,還好……沒扎歪!
而徐太醫那一聲驚叫,讓蘇紫衣蹙起了眉頭,很明顯,他知道自己扎的是什麼穴道,太虛穴連著人的視覺神經,在受到刺激後,即便是去世不久的尸體,也會有短時間的睜眼看物體的反應,實際上這都是錯覺,對于藍月儀而言,什麼反應也不是。
眼見藍月儀的眼簾微微動了一下,蘇紫衣緊忙拿起其他的銀針,快速的在藍月儀身上的幾處穴道上扎了下去。
藍月儀隨即緩緩的睜開了眼楮,眼神很空洞,可當她的眼楮睜開時,就如同一幅山水畫突然添上了顏色,瞬間讓干瘦的五官都跟著染上些靈氣。
孫公公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掛滿褶皺的臉扭曲一團,似哭似笑的抽著氣︰「醒……,醒……醒了!」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爬起來,飛奔而去。
蘇紫衣表情平靜的看著轉動雙眸的藍月儀,轉而目送著孫公公飛奔而去,開口時將視線緩緩的移至徐太醫滿是疑惑的臉上︰「徐太醫有什麼要問本郡的嗎?」
蘇紫衣開口的聲音里有一絲冰冷的疏離感,讓徐太醫到嘴的請教卡在了嘴里,仰頭不解的看著蘇紫衣眸子里的冷冽,隨即視線在藍月儀周身布滿的銀針上游走了一圈,到嘴的話往回一抽,直接化做一聲輕嘆,低聲垂首道︰「徐某謹記郡主對徐某孫兒的恩情!」
「徐太醫能活到現在不易,有些事,本郡自然記在心里!」蘇紫衣說完沖徐太醫微微頷首,目光冷厲中帶著一絲濃郁的警告,轉而跪趴在藍月儀身側,垂下眼簾。
片刻功夫,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後,宏皇帝一手提著衣擺快步而至,額頭泛著細密的汗水,臉色有些蒼白,在床榻一步之遙駐足而立,雙眼死死的盯著藍月儀的眼楮,直到看到藍月儀的睫毛輕輕一顫後,喉嚨里似發出一聲低吼,一步沖到了床榻前,顫抖著拉住藍月儀的手放到嘴邊,小心翼翼的輕呼著︰「月儀……,月儀……,我是昶梓,你看看我!」
宏皇帝說話時努力的壓制著急促的呼吸,微微欠起身子,對上藍月儀的雙眸,看到那空洞的眸光後,胸口狠狠的一疼,開口時嘶啞的語調中都帶著一絲痛楚︰「她怎麼了?」
蘇紫衣低垂的眸光中隱著冰冷的陰毒,在宏皇帝開口之初瞬間隱退,轉頭看過去時眸光依舊清冷︰「她只是暫時醒了過來,一會兒還會繼續昏迷,在她正式醒來前必須要時刻看著她,不能有片刻疏忽,所以--,我要帶她離開!」
「朕不許!」宏皇帝壓低聲音怒喝著,每一個字都帶著帝王的霸氣,可蘇紫衣分明自這三個字里听出了一份沉痛,似常年壓在深海里,一朝躍出水面後瞬間炸裂的沉痛。
「蘇紫衣,朕不許任何人將她帶離朕的身邊!」再開口時,宏緒皇帝聲音中隱去了那份沉痛,多了份朝堂之上震懾群臣的低沉威嚴。
蘇紫衣嘴角勾了一絲陰冷,冷冷的看著宏緒皇帝低垂的側臉,劍眉膽鼻、菱唇薄卻有型,除了那雙眼楮,他和段凜澈真的很像,尤其是在他垂眸的時候,眼角幾乎看不到一絲褶皺,他--,是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幕後操縱者嗎?
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蘇紫衣輕輕的咬了下下唇,眼里的冷厲一閃而逝,開口的聲音帶了份低沉︰「可是她需要我的照顧,而我--,不能長時間呆在你的寢宮里!」
「朕會照顧她!」宏緒皇帝毫不猶豫的開口道,視線始終焦灼在藍月儀對視的角度,徒勞著尋找著她雙眸的焦距︰「澈兒將陸青鸞的尸體掛在飛鶴宮外時,朕就知道你的心思,朕不殺你,是因為藍月儀需要你,不要一再挑釁朕的耐性!」
「如果她自己想離開呢?」蘇紫衣追聲問道。
宏緒皇帝拉著藍月儀的手,眼神里帶著渴求,大手輕輕的撫模著藍月儀干枯的手指︰「不會!」
不會想離開?還是不會放她走!
蘇紫衣眸光沉暗,開口的聲音依舊︰「她身邊片刻離不開人,直到她再次醒來,而你的人,能徹夜照顧她嗎?我信不過!」
「朕會親自照顧她!」宏緒皇帝再次說道,轉身對孫公公道︰「傳朕旨意,朕身體欠安,聞茹婉郡主醫術高明,特宣茹婉郡主每日晨時至承乾宮為朕看診,其他任何人不得覲見,三皇子段西替朕監國!」
「是!」孫公公躬身應聲而退。
蘇紫衣看了宏緒皇帝一眼,轉而低頭看向藍月儀身上的銀針︰「每半個時辰依次轉動下一這些銀針,切記,片刻不可疏忽,直到她再次醒來!」
說完,蘇紫衣轉身邁步而去,本就沒想過能帶著藍月儀離開,此舉不過是將宏緒皇帝套在藍月儀的身邊,讓他短時間發現不了自己去過那冰棺之室,日後少了今天的嫌疑,誰也別想賴在自己身上。
而宏緒皇帝,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以他對藍月儀的在意,可以肯定一點,在自己的交代之下,他連吃喝拉撒睡都不會離開藍月儀兩步之遙步。
蘇紫衣走出密道,迎面卻看到孫公公站在龍榻前,見到自己時眼里含著焦急。
「郡主--,這個給你!」孫公公將一塊拇指指甲大小的粉色碎布料遞到了蘇紫衣面前,正是蘇紫衣衣袖貼在冰棺上的那一小塊和蘇紫衣衣袖上缺失的洞很顯然該是吻合的。
蘇紫衣接過那塊碎布料,疑惑的看著孫公公,他為什麼不交給宏緒皇帝,反而要交給自己,難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那個密室里?
「郡主--,老奴的主子只有藍主子一人!你是藍主子的女兒,就是老奴的主子!」孫公公眼角的褶皺似乎更深了,眸子里多了份霧氣,語氣中似乎有著一份心慌的焦急︰「郡主千萬別和皇上作對,皇上不是害死世子的凶手!」
蘇紫衣心頭一緊,上前一把抓住孫公公的手臂,看向孫公公的眸光如鎖住獵物的豹,帶著肅殺的陰狠︰「這麼說那冰棺里真的是我爹,那凶手又是誰?!」
孫公公緊張的看了眼周圍,低聲道︰「郡主,這寢宮外就有皇上的暗衛!」
「告訴我凶手是誰?」蘇紫衣壓低了聲音再次急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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