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談笑風生的呂羽,林封謹卻是听得心一寒,知道這一次呂羽可以說是在大挫之余,終于生出了凌冽的殺意,呂羽的這句話貌似是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但是,這話意里面的森然之意,卻是絕對不止是玩笑那麼簡單!
不過仔細一想,呂羽確實也是夠肉痛的,麾下的五大統領死得只剩一個!一手打造的吞蛇軍,活下來的只有千余人!!並且現在還是被困在了這絕地,生死難測,這一切若不是太的人和西戎里應外合,又怎麼可能做成?雖然吞蛇軍的重建並不困難,只要呂羽和吞蛇在,那麼假以時日就必然是一支勁旅,但那可以獨當一面的五大統領,卻是很難找得來的了。
這時候,赤必黎已經大步走了過來,他的肩頭扎著染血的白布,看起來掛了點彩,對著呂羽躬身施了一個面見貴人的禮節,然後就對林封謹道︰
「公,我們現在已經擊退了三波進攻,敵人這一次開始采用了攻城方法,因為此前我們從未遇到過類似的進攻手段,請公指點戰法。」
林封謹聞言一怔,他也沒料到這短時間內敵人就已經進襲了三波了,便道︰
「咱們的傷亡情況怎麼樣?」
「死了十八個,傷二十二人。」赤必黎道。
林封謹還沒說話,呂羽已經驚異的望了赤必黎一眼,很顯然,敵人既然知道自己在這里,並且差不多炮灰都已經傷亡殆盡,派遣出來的都是精兵強將,可是林封謹的這些貌不出眾的草原蠻護衛卻是打退了他們三波進攻!他們一共也就三百來人吧!而自身的傷亡才一成。就算是有地利的優勢,也不至于強到這種程度吧。
呂羽驟然就來了興致,對著赤必黎道︰
「走,我們一起去前面看看。」
林封謹在後面微微的點了點頭,赤必黎又是將手放在胸前。行了一個見貴人的禮節,然後帶著他們往前方走了過去。
這時候,敵方已經依靠舉著的重盾,門板,還有四方桌推進到了城守府的下面,雖然來自草原的三里部族人對于這種進攻方式感覺到了極不適應。但是,留在了這里的崔鉞漠和五十名吞蛇軍的老兵卻是應付得熟極而流,就算是閉著眼楮也有一百種應付的方式,他們大聲喝罵指點著,讓那些被拯救出來的壯丁沖上去。
「砸!給我用力的砸!」
「炭火呢?潑下去?」
「油鍋燒熱了沒有?」
「想想看你們之前的狀況,像是狗一樣的被趕在了這里等死。你們覺得他們打破了這里會讓你們活下來嗎?放棄就是個死,還不如拼命還有一線生機。「
「就算是死了,也撈個王八蛋一起上路,老夠本了吧?」
「拿長矛給我狠狠的捅!」
「‘
說實話,這些壯丁雖然沒有受過什麼軍事訓練,但是,他們本來就是從死亡邊緣當被解救出來的。很多人的親人都已經死去了,所以都是懷著滿腔的悲憤,相當于是哀兵了,又被這些老兵的話語一動員刺激,身上還有烈山祭的加持效果,更是處于守城的有利局面,因此盡管前來進攻的都是精銳,可是依然是在這些壯丁面前踫了個頭破血流。
有一句話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些壯丁抱著必死的決心在以正確的方式戰斗。便真的成為了難啃的硬骨頭。
呂羽的戰爭經驗也是十分豐富,走到了這城守府的堡牆下面以後,並不急著上去,先是抹掉上面的灰土,拿手指用力的壓了壓石牆。又在牆縫里面刮了些土下來,在嘴巴里面舌忝了舌忝,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石牆乃是用磨盤大小的青石砌成的,厚度驚人,便是普通的投石機來也別想轟破,而牆縫隙里面的塵土微微發苦,說明當時在修築的時候,是用牲畜血,糯米,雞蛋攪拌來作為粘合的漿料,絕對沒有偷工減料。
接著呂羽到了城樓上,一眼就看得出來己方的士氣可用,各種防守的器械雖然簡陋,但是都顯得井井有條,自己的鐵衛也是分散在各要害的部位在組織監督,對方要想拿下這座城守府恐怕很是棘手了。
他此時才有心情看向其余的地方,頓時發覺在距離城守府三丈到五十丈的外面空地上,敵人的尸體未免也太多了些,並且插在尸體上的,竟是鐵制的狼牙箭,等他在城守府上面的堡牆上面一轉,又發覺了不少新開出來的空窗,頓時就明白了林封謹的護衛是怎麼打退敵人的前幾次進攻的——
應該憑借的就是十分犀利的箭術!
草原人擅射,一直都是不爭的事實,呂羽忽然又想到了在房城的軍需官老何給自己訴苦,說的是林封謹竟然將他綁了起來,洗劫了軍需倉庫的時候,告狀說這些草原蠻差不多每個人都拿的是軍官的輜重裝備,這幾項因素結合起來,自然就是不難猜測了。
三百來名神射手此起彼伏的放冷箭,並且裝備精良,用的還是破甲的狼牙鐵箭,這樣的攻擊方式,的確是令人頭大無比的,要好好的喝上一壺的了。
一念及此,呂羽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林封謹道︰
「做得好。」
林封謹也並不居功自傲,笑了笑道︰
「是王上洪福齊天,若不是那些家伙在城守府里面關了這麼多人,還搞出大屠殺本地居民,我也做不到這一步的。」
呂羽眯縫著眼楮對林封謹道︰
「到現在我也不瞞你了,咱們繼續撐下去,一定是會有轉機的,我也不是什麼一勇之夫,一樣的是留有後手在,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耽擱了,但一定會來的。」
林封謹笑道︰
「對方雖然號稱名將,但我等背水一戰,軍心士氣可用,定能勝之。」
***
與呂羽此時的松了一口氣不同,申殘此時的心情,卻是相當的煩躁。
他面前跪著的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手下了,正跪在營帳當哭訴道︰
「不是大伙兒不賣命不努力啊!對面的那些草原蠻弓箭手射得太準了,用的又是勁弓強矢,我親眼看過,那些窮得掉渣只能用獸骨箭頭的家伙,居然這時候用的是鋼制的狼牙箭,毒辣得很,追著大家的要害咬,身上穿的棉甲什麼的都不管用!」
另外一個人也哭訴道︰
「那些王八蛋賤民當時就應該將他們殺光了最好,結果被那些人救了出來,兒郎們好不容易靠攏了,那幫孫在城頭上就悍不畏死的紅了眼楮拼命反抗,我的親兵老古捅死了兩個,竟然被第三個活生生的抱住咬掉了耳朵,然後半鍋油就當頭澆了下來那城頭上完全是絞肉機,那幫暴民知道肯定沒有好下場,已經是全然不要命了。」
申殘听了手下的申述,心里面都在流血,這相當于是對方在用那些壯丁的命來換自己親軍的命!若是和呂羽的吞蛇軍形成了兌的話,那麼申殘沒什麼說的,反正兌到最後自己也是贏家,可是搞成自己的精銳親軍來和隨便抓來的壯丁兌,那就真的是大虧特虧啊。
因為申殘也是有一種秘術,叫做縮地術,大概三個人當只有一個人能夠承受這種秘術,一旦激活以後,整個人的速度都將會激增,敵人一旦出現了破綻,就會在瞬間被他以驚人的速度突入,狂風將軍的名字就從這里來的。
而申殘的這些親軍,更是百戰余生的老兵當挑選出來的精銳,再從這些精銳里面選出可以承受這種秘術的人,死掉十來個申殘都要心痛很久,偏偏攻城的時候,卻是發揮不出他親軍的優勢,在這里當做是炮灰填進去,真的是痛徹心扉啊。
申殘雖然是天下大名將之一,但有一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必須要在適合的環境下,才能展現出名將的風格。比如之前無聲無息的進駐這里,幾乎連風聲都沒有走漏,又比如咫尺千里,瞬息萬變,今天在這里佯攻,明天卻已經打下來了幾百里外的重鎮,迅疾劫掠若狂風才是申殘的本色。
可是他現在面對的,是攻堅,
而且是守軍已經帶著決死的意志在防守的攻堅!這不像是野戰,真的是最難打的仗,最難啃的骨頭。並且對方的將領才華也比申殘低不到哪里去。正所謂人力也有窮盡之時,申殘也覺得頭疼無比。
其實當前這些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心都十分明白,眼下要想在短時間內攻入城守府的方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拿人命來填。
自古以來,攻城就必須是必須要有四倍的兵力優勢才能夠嘗試,只要保持源源不斷的攻勢,采取疲兵戰術,一直施加壓力,那麼最後還是能攻下來的。
並且現在對方依靠的主力還是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壯丁,這些人可以憑借一時的血氣之勇發揮出驚人的力量,但是抗壓的能力一定是沒有辦法和正規軍比的,一定會先崩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