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沫回到天媚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當眾人知道她回來後,立馬激動地跑出來接她,但是當看到她扶著的人時,一個個都驚呆了。
「呀,阿沫,你把師父帶回來了。」柳歡顏見到薩沫懷里的人驚喜地說道,一下沖上去幫她扶住孔桂芳。但在踫觸孔桂芳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身邊的人,然後探出手去。
顫抖地將手放到孔桂芳鼻子下面,又驚訝般地收回手,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其他人見到她這個樣子也自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薩沫,為什麼會這樣?」一向不愛說話的邵美琪難掩悲傷地說,孔桂芳就像她的家人一樣,是她給了她第二次的生命。
薩沫的手依然捏的緊緊的,山田佐助,這筆血債我會讓你還的。掩飾住心中的悲傷,薩沫說︰「歡顏姐,帶師父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出殯。」
衛風看到她這樣走上前來說︰「你沒事吧?」
薩沫苦笑一下,她不知道她能有什麼事,「我沒事,明天來參加葬禮吧!」
看著這樣的薩沫,衛風不禁有些心疼,她就是這樣,明明身子都在抖個不停還是倔強地不肯流出眼淚。
旁邊的小蝶已經哭道不行,對于他來說,孔桂芳就是母親啊!抽噎著抱住孔桂芳,不在乎她滿身的血跡,喃喃地說︰「師父,師父。」
這樣的小蝶讓薩沫的手捏的更緊了,指甲已經陷到肉里,絲絲鮮血流了出來。「小蝶乖,不哭!」用手背幫她擦著眼淚,薩沫輕柔地說。
夜,孔桂芳已經被換好干淨的衣服安置在隔壁,小蝶不顧一切地要守在她的身邊,薩沫也只好答應。
房間里,薩沫透過窗戶看著外面依舊下著雨的天空,壓抑的心情隨之而來。她現在對自己都有些懷疑了,將天媚做大到底是好是壞,這個時代人命根本就不值錢。如果天媚的夸大引來別人的窺探,他身邊的人一一離她遠去怎麼辦。
看到孔桂芳那一刻,痛苦便沒有消失過,甚至是自責,她太自大了不是麼,她自大地相信孔桂芳會保護她自己。但事實上,她不能,而且如果她能快點去見她,不跟山田佐助廢話,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淚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流進嘴里,閑的。恍惚地將淚擦在手心,看著這清水,她不知道她有多久沒見過它了。從小一個人的她就要告訴自己保護自己,要堅強,不會為任何人流一滴淚。
但是今天,她堅強不下去了,回想認識孔桂芳的整個過程,剛開始埋怨她算計她。可也知道她時時刻刻關心著自己,她對于她,像師長,又像是朋友。她的離去對她來說是一種打擊,她們兩個人太像了。
當薩沫臉上落下疤的那一刻,她就覺得她是在走孔桂芳的路,她不知道她當年具體經歷過什麼,但大概也跟自己很像吧!看到她冰冷地躺在那里就好像自己一樣,那種感覺,真的很詭異。
還有今天棺材里那個女人,這都預示著她薩沫終究有一天會慘死麼?她不知道,上天給了她再一次的生命是為了什麼,為了讓她體驗到相聚的歡喜以及離別的痛苦麼。那麼,她真的已經明白了,那種痛有多深。
雨還在下,那雨聲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好像亂琴聲,讓人不能平靜。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第二天清晨,天媚的大門上變掛起了白布,所有人都穿著孝服,大堂內,一口紅木棺材立于正中間。還沒有盒蓋,里面躺的正式當年轟動上海的美女孔桂芳。參加葬禮的人更是很多,畢竟薩沫昨天就放出消息了。
薩沫不知道孔桂芳原先的事,她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只是怕孔桂芳萬一想見什麼人了,也能讓那個人看她最後一眼。
靈堂上,幾個人已經哭的不行,圍著棺材怎麼都不願離去。薩沫渾渾噩噩地站起來,一晚上沒睡的她顯得精神有些不太好。
衛風立馬走過來扶住她,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說什麼,只是在旁邊陪著她。「你們都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讓師父入土為安吧!」
薩沫最後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身穿金黃色的旗袍,上面繡著一只展翅翱翔的鳳凰。這是薩沫答應她要做給她的衣服,但沒想到她第一次穿她自己就看不見了。
「封棺!」薩沫沉重地吐出這幾個字,拉開旁邊的人,讓人開始蓋上棺材蓋,並且釘上釘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墓地進發,墓地的地址選在了雨塵旁邊,薩沫想,那里有另外一個自己陪著她,她應該不會感到寂寞吧!
一路上,整個人群中散發著此起彼伏的哭聲,漫天飛舞的紙錢好像在控訴著生命的消逝。很快便到了墓地,開始有人動手挖著墓穴,薩沫冷眼看著這一切,她不能哭了,淚水已經流干了。
當孔桂芳被下葬後,薩沫跪在了墓前,恭敬地磕了三個頭。師父,我在這里起誓,你的仇我一定會報,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去做。心里暗暗發誓,薩沫眼神堅定地看著面前的墳堆。
大家一一在墓前行了禮,天媚的人雖然很不願離去,但她們都知道孔桂芳已經徹底地離開這里了,無論她們怎麼做,她都回不來了。
薩沫起身,腿已經有些麻木,一個不穩差點栽倒,旁邊的衛風立馬扶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回去吧,待在這里也沒有用,我知道你想報仇,我們回去慢慢商量。」她讓他心疼。
原先總是听她在不斷抱怨孔桂芳,說什麼小氣的要死,又很會算計人,但他都知道,她把她當做家人。
「好」沒力氣說出更多的字,薩沫倚靠在衛風身上和大家一起回去。
天媚的氣氛一如既往地低沉,所有人坐在大廳都默不說話,臉上都是滿滿的哀傷。夏萌沒有和孔桂芳接觸過,但是看大家都這麼難過,她也是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行了,這件事情到此,自怨自艾沒有用,師父已經不在了,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幫她報仇。」薩沫冷冷地說,語氣里滿是恨意。
「不行就像上次對德川二助那樣,直接在路上解決他!」杰瑞擁著傷心的柳歡顏說道。
「不行」衛風反對地說︰「上次能殺了德川二助也是他沒有防備,但這次不一樣,我想天媚的每個人現在恐怕都被盯著呢!山田佐助之所以讓薩沫把尸體帶回來恐怕也是為了試探我們這些人。」
這倒是真的,要不然恐怕山田佐助也不會松口把孔桂芳的尸體讓她帶回來,薩沫在心里想到。
「殺了一個德川二助,轉眼就來了一個山田佐助,這樣的人怎麼殺都殺不完。」為了替邵美琪報仇招來了這個人,這下這個人又欠下她們一條命。
「但是不可能不報仇!」邵美琪對于東瀛人的恨是深入到骨子里了,先是她的家人,這次又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我沒說不報仇,但這次,我要他們東瀛司令部給師父陪葬!」薩沫陰狠地說。
衛風皺了下眉頭,輕聲說︰「薩沫,不要讓仇恨蒙蔽了雙眼,什麼事都必須計劃好,你也不希望這里再有一個人丟了性命吧!」
薩沫舌忝了舌忝嘴唇,用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剛剛的一瞬間,她就好像入魔了一樣,腦子里想的全是東瀛司令部橫尸遍野的景象。
衛風說的沒錯,不能讓仇恨蒙蔽了雙眼,很多人就是因為過于仇恨而失去了理智,最後丟了性命。她薩沫的命不值錢,但是這里這麼多的人,要是早有一個人喪命,她會瘋的。
「我知道了,你們商量吧,我想去休息一下!」她現在腦子里完全是亂的,她需要理順一些東西。
「阿沫,你」柳歡顏想說些什麼但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她可能已經真的到極限了。一個人從東瀛司令部把孔桂芳帶回來已經需要足夠的勇氣了,還要不讓東瀛人起疑心,更不能殺了他們,這需要很強的意念啊!
當時如果是她肯定會不顧一切地也要手刃仇人,也就等于白白送了命,能忍者,大成也。薩沫以後真的會做出一番事業來,看著消失在大家面前的薩沫,柳歡顏在心里想到。
「杰瑞,我很擔心薩沫,原先的她不會說累的。」柳歡顏擰著眉頭跟身邊的人說道。
安慰地拍了拍柳歡顏的頭,杰瑞寵溺地說︰「放心,她不會有事的,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我相信明天她就會變成那個驕傲自持的人了。」
柳歡顏點點頭,她真的希望這樣,孔桂芳不在了,薩沫成了她們的主心骨,她不能再出什麼事了。
趁著大家都在大堂的時候,薩沫走到了孔桂芳的房間,擴建的時候她沒有拆這里,即使沒人住,還是保留了下來。看著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屋子,薩沫輕笑了下,柳歡顏恐怕天天都會打掃這里吧。
往外面看了看,薩沫走進了密室,她要在這里想些問題。這個地方只有她和杰瑞知道,而孔桂芳留給她的東西還在這里,當然,除了那些錢。
拿出當初孔桂芳留下的箱子,打開看著那件衣服,薩沫開始沉思起來。上官累給她看德川二助的照片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了,他能給她看照片便說明他們已經在懷疑那件事跟她有關了。加上孔桂芳的事,山田佐助就這麼容易放過她麼?
她了解過這個人,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怎麼就讓她回來了,還帶回孔桂芳的尸體。而且從孔桂芳身上的傷看,最起碼已經抓住她幾天了,那為什麼到今天才來找自己,這不合常理啊!
還有杜荷,她的身份呢也應該暴露了,為什麼東瀛人對她一點動作都沒有,他們到底想干什麼?
還有便是為什麼德川二助的事會被發現,她自認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他們因為抓到孔桂芳而對自己起疑,但也不能就知道是自己殺了德川二助啊!
薩沫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很大的疑團,甚至被牽扯到一件她不知道的事里面去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事情出了她的掌控範圍。
最近
氣氛地往下一錘,有一絲不對勁的感覺從心底傳來,薩沫低下頭,看著箱子里的衣服。慢慢地把它整個拽出來,剛剛她不小心打到了旗袍的領子,輕輕地捏了捏。
果然,捏到一處居然和其他地方的手感不同,薩沫心驚,拿起剪子小心翼翼地剪開,那是一塊很薄的不,絲綢一般。上面則是用細線繡出一大推的名字,薩沫數了一下,有二十幾個人。
看著手里的東西,她知道這是孔桂芳留下的,難道說這就是東瀛人沒有殺了她的原因麼?他們在孔桂芳的身上找不到這份東西,所以才懷疑到自己頭上。
想必這東西也是蠻重要的,薩沫又將它塞了回去,重新將衣服縫好。看著一下變得沉重的衣服,薩沫苦笑道,要是原先孔桂芳把這東西交給她,她一定嗤之以鼻,拽拽地說她不會參與到這些破事中來。
但是,現在,變得不一樣了,她想不管都不行了。雖然不知道這份名單是干什麼用的,但肯定是政治上的事,或許就是常說的臥底名單,這種東西可是一個定時炸彈啊!
如果再孔桂芳死之前她找到這東西,肯定會不容分說地燒了它。可現在她相幫孔桂芳完成她未完成的心願,守護好這份名單,同時守護好整個天媚的人。
照顧好邵美琪,照顧好柳歡顏,照顧好小蝶,這是她對她的承諾。
她不打算將這份名單的事告訴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對她們沒有好處。
孔桂芳啊孔桂芳,你贏了,想必當初也是怕你自己有什麼意外,才把這麼棘手的東西留給我,我還是讓你陰了,薩沫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一個謎題是解開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問題,以及麻煩。
「找我什麼事?」杰瑞開口問道,薩沫一走他就說有事找自己談。
衛風在杰瑞的房間里來回踱步,晃得杰瑞快發暈的時候才說道︰「我還是覺得事情不對勁,為什麼他們會知道德川二助的事,為什麼能找到孔桂芳,又為什麼願意讓薩沫把孔桂芳帶走,雖然只是尸體,但還是不符合常理。」
听他這麼一說,杰瑞也感覺不對勁,「我敢肯定上次我不會留下任何線索!」在高科技的時代都找不到他的證據,更何況這里。
「所以我還是覺得有臥底!」衛風篤定地說。
「我不反對你這個想法,但絕不可能在天媚,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我們五個人而已!」其實這一點杰瑞之所以這麼肯定也是因為葉雲的關系。
葉雲會讀心術,這是薩沫和他都知道的,如果這里面有人心思不純,葉雲肯定看得出來。
衛風捏著眉心,他也不願意懷疑,但總要謹慎一些,他們現在可是被牽著鼻子走啊!
「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心為妙!我看薩沫這次是打算跟東瀛人為敵了,以她的性格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這是衛風最擔心的一點!
「放心,薩沫還是有分寸的!」這一點杰瑞還是相信的,她不會拿別人的性命去開玩笑。
他現在只期盼薩沫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自古以來有多少人因為這個原因死于非命。
「山田君,找我來何事?」山田佐助的房內,一個如鬼魅般的影子突然出現。
似乎知道是什麼人,山田佐助沒有一絲驚慌,依舊躺在床上閉著眼楮說︰「東西還沒有找到麼?」
一陣沉默後,黑衣人才開口說道︰「確實找不到,我懷疑或許它並不在薩沫身上。」
「哼」冷哼一聲,山田佐助睜開眼楮坐起身來,看著地上跪坐著的人說︰「不在薩沫身上就在杜荷身上,她們兩個中一定有一人是我們要找的。你繼續看著薩沫,我會去找杜荷的。」
「是!」跪坐在地上的人鞠了一躬,緩緩站起身來。
「還有,沒有任何人對你起疑吧!」山田佐助突然開口說道。
「沒有!」黑衣人畢恭畢敬地說。
山田佐助擺了擺手說︰「行了,你回去吧,我不會再輕易找你,但東西還是要盡快找到,它在薩沫身上的可能性很大。」
「是!」黑衣人說完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山田佐助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他要的東西一向都是志在必得的。
拿起手中的幾張照片,起身走到桌子前抽出其中一張,右手拿出打火機慢慢點燃。
火光下山田佐助的臉變得陰森無比,有些駭人。而那張正在燃燒的照片,從沒燃燒到的地方我們能看見那是孔桂芳的照片。
慢慢地,照片變成了灰燼,輕輕一吹,散落在地上,好像宣誓著這個人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