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結束後,方立命立即走進他專屬的休息室打電話。
「什麼事?」電話一接通,就听見席克赫單刀直入的問。
「你是正在認真工作,還是雷哈娜又假借公事之名黏著你?」方立命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後,優閑地在沙發上落坐。
「如果只是閑聊,我要掛電話了。」席克赫的嗓音毫無起伏。
「是閑聊沒錯,但也不完全是閑聊,我敢保證你會愛死這次的閑聊。」方立命仍不知死活的賣關子。
「我要掛斷了。」席克赫的語調里多了不耐煩。
「要不要猜猜我今天遇到了誰?」
方立命話才說到這里,話筒那端立刻傳來無情的電話切斷聲。
他完全不生氣,反而笑咪咪的又撥了一次電話。
這一次,電話一接通,他便先發制人,「還記得聖瓷嗎?」
電話另一頭的人瞬間屏住呼吸,彷佛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還是覺得我在閑聊?」方立命忍住笑意,作勢要掛斷電話,「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工作……」
「說清楚。」席克赫冷厲的語調充滿濃厚的警告意味。
「我就說嘛!」方立命樂開懷地大笑出聲。他有預感,屬于好友的幸福就快到來。「你一定會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有、興、趣。」
方立命說著,想起剛從聖母峰回來的某一天晚上,席克赫突然三更半夜撥電話給他,要他傳照片過去,弄了半天,他才發現席克赫居然跟他要在聖母峰下的商店里拍的那張照片。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聖瓷在好友心目中的分量不容小覷,尤其那一晚,他听得出席克赫喝了很多酒……
「方立命。」席克赫壓低嗓音怒聲警告。
「我今天在你的公司遇到聖瓷了。」方立命亮出底牌。
「哪一間公司?」席克赫的語氣力持鎮定,但沒人瞧見的手正握緊了話筒,心髒更是狠狠的緊縮了一下。
他明知道方立命所說的公司大概會是哪一間,仍忍不住想要再次確認,對她,他總是過于小心翼翼。
「台北的豪華游艇研發制造中心。」
一听見確切的答案,席克赫有種短暫的暈眩感。
「怎麼,還想掛我電話嗎?」方立命調侃著問。
席克赫沒有加以理會,直接問出他最想知道的事,「她……還好嗎?」
「在你公司工作還不錯,你知道的,福利很不賴,不過,好像有幾個女同事很喜歡把工作丟給她,似乎是因為有幾名男性員工猛烈追求她,引起那些女同事嫉妒,加上她好像從來不推辭,所以大家就更加理所當然的利用她……」
方立命一邊喝著酒,一邊企圖勾起好友的男性佔有欲。
沒辦法,誰教席克赫的身家條件實在太優渥,從沒看過他為哪個女人吃醋、緊張、失魂落魄,只除了這個聖瓷。
他實在懷念當時他們一同攀登聖母峰的時候。
至少那時候的席克赫像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工作機器,寡情的周旋在眾多女人之間。
「女人的攻擊力你也是知道的,據我所知,『你的聖瓷』大概已經有好幾天沒能有完整的睡眠,再加上你準備進軍德國市場,他們生產部的員工更是簡直像機器人那樣從早忙到晚,好可憐哪。」方立命一手拿著酒杯,另一手食指與中指交纏。
當方立命說到「你的聖瓷」時,席克赫渾身微微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瞬間流淌至全身。
明知道這是假的,但他的心仍舊不受控制的為之悸動。
她纏在他腦子里已經一年多了,他非但沒有辦法忘記她,對她的思念更是日益轉濃。
現在……她跟洛克在一起了嗎?
「說完了?」席克赫冷聲問。
「呃,差不多了。」方立命有片刻錯愕,照理說,既然好友請他進公司幫忙,應該會要求他馬上改善生產部的狀況,但他居然沒有?
方立命才說完,席克赫馬上掛斷電話。
心中的掙扎讓席克赫沉下俊容,半斂著眉眼幾秒後,他立即打了通內線電話。
「替我訂最近的機票,我要馬上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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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加班?
聖瓷認命地放下話筒。
已經連續兩天了,好不容易趕完一份零組件的報表,正準備松口氣,主管又告訴她,接下來要她趕工的是船只組裝進度的報表。
看來听說席克赫要回來的事絕不是空穴來風,這幾天,公司內部一片風聲鶴唳,每個人均卯足了勁拚命表現。
不是說還有一個月?可見大家對于大老板即將親自來公司坐鎮指揮都嚴陣以待。
「聖瓷。」珈瑜滑動座椅下的滾輪靠了過來。
「嗯?」聖瓷應了一聲。
「主管又丟一堆工作給妳?」珈瑜皺起眉頭,只消一眼就知道主管又在搞什麼鬼。
以前她剛進公司時也是這樣,主管老是欺負剛進公司的菜鳥對狀況不了解又不敢抗議,不斷交代她不合常理的大量工作,甚至把自己應該做的工作丟給菜鳥去做。
「沒什麼啦。」聖瓷聳聳肩道,依照主管的指示,從共享硬盤里將所需要的大量數據一一點開,打算先依照資料的內容統整一遍後,再跟工廠方面確認一次。
珈瑜快速看了計算機屏幕一眼,立刻不滿地叫出聲,「那是掌握整體進度方面的數據,如果要整理出頭緒,也應該由主管自己來掌握啊!他就是那個死樣子,想要討好上面的,自己又不肯花時間,專門欺負像妳這種剛進公司未滿三個月的菜鳥。」
「不管原本應該是誰該做的工作,現在顯然是我的工作了。」聖瓷打算動手弄懂手邊這些數據後,再進行所有數據的統合與歸納。「這也沒什麼,我多接觸一點也好,可以早一點進入狀況,對公司跟我自己都有好處。」
聖瓷面帶微笑地說著,心里沒忘記她之所以選擇進入這間公司工作,最大的目的是想還席克赫多方協助她完成攀登聖母峰之行的恩情。
這是她欠他的。
「我幫妳。」珈瑜拍拍胸脯,打算義氣相挺。
「不用了。」聖瓷立刻拒絕。「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連累妳。」
「可是我們是同事,同事是拿來干嘛的?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珈瑜朝她伸出手,催促道︰「快點把工作分配一下。」
「珈瑜,謝謝妳,可是我堅持自己完成這些工作。」聖瓷再次拒絕。不管主管是看中她的能力,或者只是單純想要利用她好好表現,她都無所謂,反正只要對公司好,就等于是對席克赫好。
在聖瓷的堅持下,珈瑜只好下班去,留下她專心跟工作持續奮戰。
只是,今晚的她始終被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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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聖瓷從辦公桌前站起身,有些搖搖晃晃的走到茶水間,心想,此時整棟大樓里也許只剩下警衛跟她了。
泡了杯咖啡後,她踩著疲憊的步伐走在走廊上,突然听見一道有些耳熟的說話聲傳來。
「克赫,你為什麼突然急著到公司來?」是女人的聲音。「我們在英國時不是已經說好,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一下飛機後你要先送我回家嗎?我爸爸可是一直念著想要跟你見個面,你不會又要放我鴿子吧?」
聖瓷的心髒失速狂跳,因為她听見了他的名字。
這個時常出現在她夢中的名字……
「你要處理公事嗎?」女人嬌嗔的聲音持續著,「今天已經這麼晚了,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克赫?」
聖瓷耳里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一步步逐漸來到走道盡頭,寬敞明亮的辦公室一下子映入眼簾。
她的心跳瞬間破百。
一年多未見的高大身影,此刻正站在她的座位前,放下她處理到一半的文件,接著動手拿起她釘在辦公桌隔間上的聖母峰照片。
那些照片只有景色,沒有人物,但每當她工作累了,抬起頭看見這些照片時,腦中便會開始播放一年多前那些珍貴的回憶。
他不是一個月後才會過來,怎麼這麼快就出現了?
聖瓷垂在身側的手握起拳頭,靜靜走到兩人身後,深吸口氣,稍稍穩定心神,才有辦法緩緩地開口。
「不好意思,請問……」
聞言,席克赫寬大的背陡然一僵。
是她?
之前他在飛機上翻看著台灣所有員工的資料,當她的名字映入眼簾時,胸口猛然一陣緊縮的現象像是告訴他,他依然對她難以忘懷,否則不會只是看見她的名字,胸中便波濤洶涌。
她現在是不是已經跟洛克在一起了?
想起當初她毫不遲疑的接受洛克的幫忙,完全不考慮向他求助,那種被排在其他男人之後的感覺,盡避已經事隔一年多,依然令他的心抽痛不已。
席克赫嘴唇緊抿,慢慢轉過身。
一雙如聖瓷記憶中那般炯亮犀利的烏黑眸子,倏地緊緊鎖住她的呼吸與全部的思緒。
時間彷佛隨之停止。
聖瓷站在原地無法動彈,能感覺到心跳在暫停了一拍後接著瘋狂跳動的頻率。
他們彷佛永遠都看不夠彼此似的,牢牢凝視著對方,同時也被對方緊緊鎖視,整個世界彷佛只剩下兩人。
他……不一樣了。
曾經領導著她走完聖母峰的高大體魄,野性已被收藏在剪裁利落的英挺西裝下,而他的眼神又更銳利了,神情也更加漠然。
聖瓷呼吸困難地咽了咽唾沫,窒息感讓她無法主動開口說話。
「知道我是誰嗎?」席克赫努力克制滿腔翻涌的激動,以平靜的語氣說話,只有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這里的老板。」聖瓷听見他冰冷的語氣,一顆心急速往下沉。
沒有寒暄問好,沒有話說當年,只有一句淡淡的「知道我是誰嗎」,這是不是說明他根本不想提起過去那一段?
聖瓷看一眼此時正站在他身邊的方庭蘊,不禁滿心苦澀。
這就是了,他身邊已經有了這個女人,想當初方庭蘊為了他還特地追到聖母峰下,現在他們已經進行到要見彼此長輩的階段了?
聖瓷的心口隱隱抽痛,嘴角一抹帶著苦澀的微笑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