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深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又見到葉無雙了,這一次,她又想來干什麼呢?
那一刻,他竟然不自覺地模了模自己的心口,甚至覺得那里的傷口都還沒好,還在隱隱作痛。愛睍蓴璩
「最近好嗎?」她站在他的面前,問得那麼自然。
呵!這麼快就忘了前幾天剛捅過他一刀?這是裝失憶呢還是和他玩把戲呢?
「你看我好不好?」賀景深叼著一根煙,那樣子像極了流氓痞子,嘴邊還帶著一絲壞壞的笑,「你要是覺得我過得好,那我就好,你要是覺得我過的不好,那就不好吧。」
葉無雙怔怔地看著他,此時此刻,她都已經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滋味了。
「我希望你過得好。」
「你希望?」賀景深故意挑高了眉毛,「我不會听錯了吧?你要是希望我過得好,那現在就不應該出現在我面前啊!」
葉無雙心尖上還是忍不住抽了一抽,握緊了雙手,「我很想你。」
這一句,是真的。
可是到了這個份上,就算是真的想,賀景深也不會信了。
他甚至嘲諷地笑了起來,「你很想我?葉無雙,我真的有這個榮幸讓你很想我嗎?可千萬別啊!要是你想誰就這麼傷害誰,被你想念的那個人多冤枉啊!」
葉無雙咬著唇不說話,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更何況,今天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不純,自己被他諷刺幾句都算是輕的,何必呢!
「葉無雙,我說你現在擺一副哭臉是什麼意思?你很委屈還是你被我的話傷到了?」他一邊問,一邊逼近她。
葉無雙沒有後退,任由他逼到自己面前,呼吸凝滯。
賀景深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很用力,將她的下巴都捏痛了,他知道。
可是被他捏得人卻並沒有吭聲,只是睜大了眼楮看著他。
那一雙眼楮里藏著太多太多的情緒,賀景深盯著沒幾秒就不敢再看。
可是他恨透了這樣心慈手軟的自己,不得不借由發火來掩飾自己的心,「你委屈什麼啊!既然一切都在你的設計之中,把我玩得團團轉,你現在不是應該開心嗎?不是應該在裴弈城的懷里得意嗎?來我面前做什麼?」
葉無雙一個字也不說,她甚至覺得,他能發火,總好過他對自己冷漠。
「哦,是不是他利用完了你之後又拋棄你了?」賀景深翻轉手腕,模著她的臉,明明很到了極致,竟然還是忍不住心疼她瘦了那麼多。
賀景深,你TM就不能有點出息嗎!
「不管你是不是被他拋棄了,我現在都不想見到你,所以你馬上給我滾——」
他忽然一把將葉無雙推開,然後自顧自走向自己的車子,上了車發動車子。
葉無雙摔在地上之後並沒有停頓,而是立刻就爬了起來,在他的車子開過來的時候沖到了路中間,張開雙臂攔住。
賀景深踩下剎車,降下了車窗頭探出來對她怒吼︰「滾開!」
他一秒也不想看到她,一點都不想。
看到她就覺得心痛,覺得無法呼吸。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被這個女人完完全全都給逼瘋了!
可是葉無雙就是不走開,維持著那個姿勢一直站在那里不動,咬著唇,眼神倔強。
賀景深一開始是憤怒,到後來漸漸的就臉色冰寒,然後掛了倒檔,將車子往後退了一大段距離,再然後,打了她電話——
「要麼現在滾開,要麼就當我車下亡魂,你自己選吧。」
他們之間有一段距離,可不知怎麼的,即便是在視線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即便是隔著玻璃,他竟然也能看到她對自己笑。
一如當初他們歡好的時候,她對他笑得那麼溫柔,深情款款。
賀景深在那個瞬間,差點就下不了狠心。
可是,一想起她對自己做的那些事,說得那些話,所有的柔情蜜意,所有的于心不忍,所有的寵愛疼膩,都幻作虛無。
葉無雙,你想死的話,我成全你!
看著車子那麼快速地朝著自己沖過來,葉無雙沒有一點害怕和驚慌,心中滿滿的都是解月兌。
倘若今日真的能死去,那該多好。
她再也不用承受這些痛苦,她愛著的人,在乎的人,也再也不用因為她而受到連累。
一切就此都結束了。
她甚至對著賀景深,笑得更加燦爛。
車里的人以為自己足夠狠心,以為自己不會在最後關頭心軟,可終究還是沒忍住,踩下了剎車,自己更是因此差點飛出去。
葉無雙眼楮都沒有閉上,就站在離車子不到五毫米的地方,那樣恬靜溫柔。
賀景深驚魂未定,怔怔地看著前面的人,眼中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慌。
如果自己剛剛不剎車,她真的就不躲嗎?
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就算是她想躲,也來不及了吧?
況且,從頭至尾他就沒看出來她有一點點想要躲開的意思!
賀景深帶著一肚子的怒氣以及後怕下了車,車門被重重地甩上,那聲音很嚇人。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甩車門的時候,其實手是在發抖的。
他真的怕!
「你瘋了是不是?你想死別來纏著我,我不想當殺人凶手!」他扯著葉無雙的胳膊,憤恨地吼,眼眶都是赤紅的。
如果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剛剛那一刻,葉無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躲開,但是此刻想起來,竟然覺得自己後背都是冷汗。
她的雙腳,也軟了。
「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听不見。
周圍不知什麼時候有了人,大家或是站在那里,或是坐在車里,都在看著他們。
賀景深原本還想再罵她,可是看了看周圍,大家的眼神,似乎都在譴責他。
明明是她傷他那麼深,明明是她現在又回頭來纏著他,為什麼錯得人反而是他一樣?
賀景深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了,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心力交瘁,沒有力氣再和這些人繼續糾纏下去了。
所以,她拉著葉無雙,讓她坐上了自己的車。
一切禍端,從他這一刻的心軟開始。
葉無雙其實真的希望他不要對自己心軟,可是她又那麼期待他對自己心軟。
至少他對自己心軟了,就證明他還在乎自己,不是嗎?
可是,接下來的一切,自己要怎麼去下手?
——
賀景深帶她回了錢雲起那里,錢雲起這幾天不知道去哪了,一直都沒回來,這樣也好,方便了他倆獨處。
「我上去洗個澡,你隨意。」
說完,他也不等葉無雙回答,就自顧自上了樓,那樣子,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是的,他其實是在害怕自己去關心她。
心軟就算了,不要再沒臉沒皮地湊上去讓人扇巴掌了,賀景深,你清醒一點好嗎?
如果這個女人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她精心策劃好的,那麼現在,她來找你,必定不安好心。
初春的天氣其實還是很冷的,但賀景深卻洗了個冷水澡,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了。
可是,他清醒了。
從樓上下來,葉無雙還坐在之前他讓她坐下的那個位置,听到聲音就抬起頭來看著他,表情很茫然,眼底都是痛苦。
賀景深波瀾不興,走到一邊也坐了下來,問她︰「說說看吧,你今天找我到底什麼事?」
葉無雙咬著唇不說話,但是賀景深很快不耐煩,「要是沒事的話,你就走吧。」
她不走,也還是不說話。
賀景深冷笑了一聲,「既然你不走,那我走。」
他當真站了起來,腳步朝著門口邁開。
葉無雙一驚,跟著站了起來,驚呼一聲︰「景深——」
賀景深頓住腳步回頭看她,「怎麼,想起來了找我什麼事?還是你很願意走了?」
「不是。」葉無雙用力地捏著自己的衣服,輕聲說︰「今天你可以陪我吃飯嗎?」
「陪你吃飯?」賀景深皺眉。
她點頭,眼里隱含著滿滿的期待,「我做飯,你陪我吃就可以了。」
「我為什麼要陪你吃飯?」他在笑,笑得又自嘲又諷刺。
葉無雙心里難受得很,可表面上卻還是什麼都不能表露出來,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重復說︰「你陪我吃飯吧。」
面前的男人薄唇緊抿,靜靜地站在那里,他似乎是在研究她到底打什麼主意。
葉無雙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看上去就好像是真的只是想要他陪自己吃一頓晚飯。
賀景深有些茫然了,她又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跑來要自己陪她吃一頓晚飯?是有陰謀,亦或者只是一時沖動?
這個時候,葉無雙忽然上前一步,離他近了一些,低低地說︰「我沒有什麼目的,我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以後我們都不會一起吃飯了,今天,是最後一次。」
最後的晚餐,最後的……在一起。
「你要去哪里?」
「你關心嗎?」她居然輕輕地笑了起來,那樣好看,那樣期待。
賀景深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又不想自己敗得太難看,冷聲說︰「這是人的本能,我隨口一問,你別當真。」
「哦。」
我不會當真的,因為就算我當真了,結果也不會改變。
賀景深,今晚……或許真的是我們在一起最後的時刻。
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因為我而起,還是不是因為我而起,我只希望,一切都能隨著我的離開,全部到此為止。
「既然是最後的糾纏,那我就勉為其難成全你吧。」
他的語氣很淡,並且沒有看她,那高傲的表情,不僅僅是傷人。
可是葉無雙沒有很難過,他答應和自己一起吃晚飯了呢,這樣就很好了,她很滿足了。
所以,不要難過。
——
兩人一路沉默著到了家,門一打開,錢雲起竟然在里面,並且不止他一個人,嚴子畫也在。
看兩人的神情,似乎剛剛吵架過,嚴子畫明顯很生氣。
錢雲起看到他們進來,表情換了換,對嚴子畫說︰「不要鬧了,有什麼事我們私下再說。」
嚴子畫冷笑,「不用了,我們私下沒什麼好說的,事實怎麼樣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有數,所以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她說完了就走,經過葉無雙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說了句︰「人們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看你也小心一點吧,不要被人給騙了。」
葉無雙一愣,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嚴子畫就走遠了。
賀景深眯了眯眸子,抬眸看著不遠處的錢雲起,後者聳聳肩,表示無奈。
過了一會兒,錢雲起拿了衣服走過來說︰「我有事要出去,你們隨意。」
「那個……」葉無雙叫住他,欲言又止,好像很不好意思。
錢雲起頓時起了壞心,笑著說︰「放心吧,我今晚不會回來打擾你們的,你們可以隨意,很隨意。」
葉無雙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但她也不想多解釋什麼,紅著臉點了點頭,「謝謝。」
錢雲起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逗逗她的,畢竟剛剛被嚴子畫氣得不輕。
很多時候他都在想,要是嚴子畫能和葉無雙一樣柔軟乖巧多好啊。
可是他不知道,很多時候賀景深都在想,要是葉無雙能和嚴子畫一樣,心里想什麼就發泄出來,不用他去猜測,也不用他去害怕,那該多好啊。
你在羨慕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羨慕你。
——
錢雲起走了之後家里就只剩下葉無雙和賀景深兩個人了,前者進了廚房,翻箱倒櫃總算找出了一些材料可以做菜。
賀景深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上樓去了,他不會做飯,幫不上什麼忙,況且以前他看過她做飯,很擅長,也根本不需要幫忙。
在房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就去書房,經過走廊的時候听到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心中居然無端衍生出一股溫暖來。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仔細听著樓下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竟然那麼熱切地希望著——
此刻,就是天長地久。
此刻,就是白頭偕老。
最後是被電話鈴聲拉回了現實,他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唐侖。
這麼晚了打自己電話,再加上最近的格局,不會是什麼好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