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往北而去,將車停在江北區的某一幢瘋人院門口,下車。
黛藺一度以為他會帶她去看鄒小涵,但他在前台處簽了個名字,示意院長和護士將人帶出來。
幾分鐘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在護士和佣嫂的攙扶下,顫巍巍的從病房走出來,一頭銀白的頭發,猶如蓋了一頭白皚皚的霜雪,襯著那蒼老的臉龐,無力的眼皮,讓人想到風燭殘年、時日不多。
老婦人的眼楮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只能緩緩的挪步,艱難前行,枯瘦的老手抓著那一襲整潔衣裳的衣角,顫巍巍的抖動著,無牙的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黛藺吃驚的看著,又朝身側的滕睿哲看了看,不明白袁女乃女乃是何時被送往這里的。
「鄒宗生入獄後,老太太立即被遣送回國,一度顛沛流離,遭鄒家仇家報復。最後將老太太送來這里,是因這里的醫療設備非常齊全,環境幽靜,位置隱秘,一般人不會想到老太太住在這里。」男人薄唇輕掀,高大健碩的身板朝前走了幾步,幽黑的眸子閃著冷笑與寒光,「鄒宗生當年,是打算將妻女母親一起送往國外,自己則與情人遠走高飛,瀟灑自在,無奈藍氏不肯過去,讓這件事耽擱了下來。如若不然,現在被送往這里的會是祖孫三人,老太太也不至于孤單無靠,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說話間,袁老太太已被攙扶過來了,中風的面孔枯瘦挪位,根本看不清面前一男一女的長相,視力褪去。她弓著背艱難坐了下去,耷拉的眼皮一直看著地面,安安靜靜的,與以前笑聲朗朗的袁老太太大相徑庭。
「袁太是我們院的特殊病例,我們為她單獨準備了一個小院,讓她與一些被遺棄的孤兒住在一起。老太太自己則也比較喜歡孩子,經常讓孩子們給她講故事,說他們家也有兩個乖孫女,乖乖巧巧的,就是孫女們一直都不肯來看她。」護士在旁邊給老太太蓋毯子,並幫老人梳發,將那一頭銀發一絲不苟的梳順,「不過現在老太太已經不能開口講話了,新陳代謝在減退,中風嚴重,眼楮也看不見,但耳朵還听得見……」
黛藺接過護士手中的梳子,撫上老太太那一頭銀發,在老人耳邊輕輕喊了一聲袁女乃女乃,帶笑的聲音一如以前那般清脆柔美,似昔日的小黛藺站在老太太面前,俏皮活潑。果然的,老太太枯瘦的手指在動,眼皮劇烈翻動,想抬起頭看黛藺。
黛藺便蹲在老人身前,握緊老人干瘦的手,將臉躺在老太太的腿上,輕聲道︰「黛藺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沒能過來看望袁女乃女乃,袁女乃女乃不要生氣。」
老太太的手指動了動,破碎的嗓音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來,渾濁的眼楮努力想看清膝下的人兒,「黛……藺……」想不到親生孫女沒有過來看她,第一個來的人是黛藺。她又怎麼會生氣,她昔日的兩個乖孫女總算來了一個,喊她女乃女乃,她高興都來不及。
——
江北洞橋貧民區,破舊髒亂的廉租房一間接一間,貨車揚起的塵土卷著公廁的惡臭,卷滿整個廉租區。鄒小涵就在這種蚊蠅亂飛的環境中呆了數日,裹著床單,右手被拷,每天心驚膽顫的盯著房間的大門。
最初兩日,乞丐們每天過來羞辱她,想與她成事,但每次他們解褲子,外面都會發生狀況,被人打斷好事。所以受了一些肢體上的羞辱後,乞丐不再來找她麻煩了,而是讓她餓,讓她一個人呆在這兒。
于是這幾天她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她,讓她時常想起,其實過清潔工的生活也不錯,安寧、安全、工作穩定、有吃有住,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這群假乞丐綁在這里,隨時遭受他們的羞辱,被他們侵犯,被賣去發廊當洗頭妹……
她之前,估計真的是日子過的太平淡,沒有起伏,所以才在見到妮妮的那一刻,新仇加舊恨一起涌上心頭,不計後果的將孩子抱走!現在她連一個乞丐都對付不了,如何在滕睿哲的勢力下,將妮妮撫養長大?報仇之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現在只要她露宿街頭、露宿公園,就會有流浪漢打她主意,有保鏢追殺她,讓她與豬一起坐車,與豬一起吃食,一直流浪躲藏。
但如果她不去妄想再與蘇黛藺斗一回,她就能繼續當保潔員,每天按時上班下班,沒有仇家追殺她,沒有故人知曉她,不會上新聞媒體,也不會被夏麗他們嘲笑羞辱,周末她就去一趟超市買一大堆零食,躺在出租屋看電視吃零嘴,舒舒服服過上一天。然後再去看看她唱戲的母親,去墓園給蘇市長送上一束花……
但現在她把妮妮抱走了,還打了妮妮,不知道滕睿哲會如何對付她?
想到此她越發心驚膽顫,瞪大眼楮惶恐的注視著四周的環境,好怕滕睿哲找來一群壯漢,把她按在這里給強了。她現在什麼也沒有了,身體也不好,如果再不留具清白身子給未來丈夫,估計沒有男人敢再要她。當然,即便她挑不到好男人,不想這麼早嫁,那她也不能被一群惡心巴拉的人給強了,而且還是被lun奸!
「有沒有人,救我。」她用床單裹著光溜溜的身子,虛弱的趴在牆上,腦袋耷拉著,指望外面的路人能救她。听說這群假乞丐在故意餓她,把她餓到沒有力氣,然後將她抬到附近的發廊直接開葆,賺取初夜費。現在他們就在開門,猥褻*的聲音一陣陣傳來,比他們身上的狐臭味還讓人惡心。
「剛子,在把這娘們抬去發廊前,我們先樂樂。反正老大只說是保留她的完整,又沒說不讓我們踫她其他地方,我已經好多天沒踫了,想死她了。」
「那你先來,還是我先來?我先說好了,我喜歡她胸前那對大饅頭,是我的,你別踫。」
「一起來唄!咱們一邊一個!」
鄒小涵听得身子直發抖,想往床角躲,奈何身體虛弱,右手被拷,只能眼睜睜看著兩男人走進門來,猴急的一把將她抓上床!
她原本虛弱,再被這麼一摔,腦袋已經犯暈了,雙手乏力的揪緊身上的床單,不準狐臭男人撕扯!但是兩男人只要輕輕一抽,被單就從她身上抽離——
這一瞬間,她只感覺生不如死,羞恥難當,後悔自己沒事找事。現在誰來救她?誰會管她死活?她是為誰報仇?她現在不就是落得與蘇黛藺當年一模一樣的下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孤單無依、無人相助?!當年蘇黛藺受難,她還猛力踩上一腳,做了落井下石的事!
「不要這樣對我。」她虛弱的掙扎著,發現自己的羞恥心在這一刻迸發,感覺自己的身與心都很髒,髒到,這群男人這樣對待她,是不會有人同情她的!她自找,她活該,而且報應還不夠……但奇怪的是,房里沒有一絲動靜,兩男人抽去她的蔽體物之後就軟軟倒在了地上,竟是昏厥過去。
她乏力的撐起身子,看到滕睿哲的貼身護衛龍厲不知何時站在窗邊,側轉著身子,對她冷笑道︰「今日,鄒小姐姑父公事繁忙外地出差,不能前來,所以本人代為接送鄒小姐。不知鄒小姐接下來是想去警局,還是想去瘋人院?」
鄒小涵抓緊被單,早已癱軟在鐵床上,對目前的處境欲哭無淚。
幾個小時後,鄒小涵被從狼窩里救了出來,喝了水,進了食物,躺在車上睡了一覺。然後等她養足精神,她人已經被送到瘋人院,站在會客廳看著自己年事已高的女乃女乃。
這個時候,黛藺已從袁女乃女乃身前站起,回頭看著被送進門來的鄒小涵,明澈美眸里噙著一抹冷笑。不知道當日,鄒小涵是用一種什麼心態來毒打幼小的妮妮?妮妮沒有惹她,藍氏也沒有惹她,但這個女人,就是狠得下心傷害她們,把自己的生母砸得頭破血流!
所以如果說這女人懂得悔改,短時間內能變成好人,她還真不能相信!唯有住院治療,心理疏導,才能逐漸讓這個女人不走極端,知道親情的可貴。于是她緩緩退開,讓袁女乃女乃與鄒小涵單獨相處,走到門外。
其實瘋人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綠柳成蔭,環境清幽,靜養的病人在護士的陪同下走在湖邊散步,說說笑笑,一切正常。縱觀下來,這里其實更像是一個心理輔導門診部,用科學的方法給病人疏導精神和心理上的障礙,不會虐待病人,也不會有病人發瘋胡鬧,適宜靜養。
她在這里走了一圈,最後與滕睿哲坐在車上,看著下山路上的風景。
「這里是瘋人院,也是幽禁之地,以後她不會再出來傷人。」滕睿哲示意司機將車往某處望山台上開,與黛藺一起眺望眼前的群山起伏,萬丈絕壁。
他們難得來這麼雄奇空闊的地方一次,所以他決定在這里走走,暫時拂去身處繁華都市的浮躁,登高遠眺。曾經他們也來過這麼高的地方,與她一起走上山頂,同床而眠,但那個時候,他們沒有心情去欣賞,一夜之後,她被接去蕭家,即將與蕭梓結婚,擁有一個家。
「就在這走走吧。」他負手走在前面,發現懸崖處有個飛天瀑布,薄薄的霧紗將這里的空氣浸得濕潤潤的,入鼻之處都是草木、參天古樹的清香。他往前近了幾步,俯瞰這林巒拱抱,澗壑交趨,松風岩谷石泉相映成趣的懸崖峭壁,眉頭輕鎖。
今天他去了一趟滕氏大樓,發現二伯由于年事已高,身體不好,對公司的管理逐漸松懈下來,每隔一段時間才去公司一次。于是滕氏的賬務和公司發展逐漸出現一些虛報和滯待,前景不佳。最近滕氏競標,便是三股東出面,用高于市場價十倍的價格將地皮競標下來,然後再向財務部報假賬,從中抽取高達十幾億的油水。
于是長此以往,規模宏大、樹大根深的滕氏就是被這樣一點一滴抽干殆盡,被瓜分在小股東之手。而最大的股東,也就是他的一對雙胞胎,還是三四歲大的小女乃娃,根本不知道大公司破產倒閉是怎麼一回事,只能讓媽咪代為掌股,長大以後才能接手公司。
而他,打算收購高氏,自然也能讓搖搖欲墜的滕氏屹立不倒,獨領它的商界帝國,現在關鍵就是,黛藺願不願意讓他去執掌滕氏?
黛藺走在他身後,望著他寬厚的背影,一雙翦水瞳眸遙望遠山峭壁,紅唇淺抿,正在琢磨他的心思。
對于此處清涼幽靜的環境,她也是喜歡的,尤其喜歡那座掩映在蔥翠樹木里的仿古小屋,想在里面避避暑。但男人心事重重,面若冰霜,明顯不是想在這里愜意的走走,而是在思考事情。
于是她看看腕表,決定下次帶雙胞胎過來避暑,「我得回公司了,滕市長,失陪。」
男人回過頭,冰冷銳眸看她一眼,瞳仁幽深如寒潭,似乎浮露著一絲淡淡的笑,目光柔和,並沒有留她,而是讓司機送她下山,自己高大魁偉的身影則往山中走去。
黛藺下山後,直奔創e大樓,在會客廳接待她的客戶,讓助理沖咖啡,但讓人惱怒的是,女同事們一個個趴在玻璃門上竊笑,取笑她與滕市長幽會回來了,早已給她標上了‘市長情人’的標志。
她用手支著額,發現高晚晴把她的那些舊事全捅出來了,在她公司放了一把火,火勢正在燎原,讓她臭名昭著,在創e呆不下去。于是她站起身,讓助手先將客人送出去,走到門口看著這群看熱鬧的女同事。
「剛才蘇設計師坐滕市長的車出去了。」女人們在哄笑,抱臂抱胸,態度比她還凶,「去哪兒了?你老公回國都找不到你的人,呵呵。」
「老公?」黛藺不解看著她們。
「嚕,就是他嘍!」女人們齊齊指著另一間會客室的一個頎長清雅背影,捉奸捉的樂極了,「這位帥哥等很長時間了,我們只能說蘇設計師你坐滕市長的車走,讓他等一會。」
——
黛藺冷睨這群八卦女一眼,心情沉重,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起初她也以為是夜澈,因為男人同樣高高瘦瘦,穿著夜澈的淺色系精品襯衣,腕上還戴著夜澈的腕表,短發清爽。但只要想一想夜澈回錦城市赴任那一天的情景,就不難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夜澈,而是他的男秘書易峰!
易秘書經常本色出演慕夜澈,將他的一舉一動描摹得惟妙惟肖,幾乎以假亂真,但對于這次的扮演,黛藺只是倍感沉重與擔憂,看著轉過頭的易秘書。
易秘書鼻梁上戴著眼鏡,對她頷首輕輕一笑,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推至她面前,道︰「蘇小姐,這是慕市長讓我送回來的離婚協議書,慕市長已簽字,一切離婚程序都已辦妥。您不要再擔心會有人在此大做文章,慕市長不會讓您和孩子受到傷害,他與您結婚離婚,都是以不傷害您為前提,更不會讓您背負**的罵名,如果您說只是形式,便只是形式,不會有其他。」
黛藺的心微微一抖,看著簽字一欄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夜澈他現在在哪?」
「在外旅游。」易秘書依舊在微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讓人傷感的事,反而覺得這樣會更好,繼續笑道︰「最近慕夫人精神狀態極佳,帶著佷女走遍了大半個美洲,打算環游世界,慕市長也一同前往,排解心中煩悶。估計再過一個月,慕市長會調回來,依舊是以前的慕夜澈。不過——」
易秘書話音一頓,尾音拖長,雙眸在仔細端詳黛藺的面部表情,笑意不減,「易某倒是覺得慕市長這樣做,能重新與蘇小姐你培養感情。畢竟四年前與您結婚,確實有些突然和隨意,無形中給蘇小姐你增加了心理壓力,形同一道枷鎖鎖著您。現在解除了這層套在您肩上的枷鎖,您和慕市長之間便能輕快一些,不是為了這層婚姻關系而捆綁在一起,而是真正的走在一起,彼此相*。」
黛藺沒有應聲,濃睫輕顫,目光從這張白紙黑字上抬起,讓易秘書先行離去。她沒有把協議書收起來,而是走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高樓聳立,飛機的破雲而過。
下午,她留在公司加班,按照客戶的要求,不斷修改設計圖稿,做預算,並且需要做長時間的電話溝通,盡量滿足客人所有的要求。最後,保安上來巡樓,提醒她要鎖門了,她這才拿著自己的包走在了大馬路上。
曾經在夜澈的輔導下,她考過公務員,準備進海關總署做個文員,彌補被檢察院辭退的遺憾,找個真正意義上的鐵飯碗。也曾想過進入夜澈所在的政府部門,做個資料管理員,從事最基本的文職工作,輕松穩定、福利待遇好。但後來,她覺得自己不喜歡機關單位的環境,磕磕踫踫之後,選擇進入事務所實習。
她為什麼突然有所感嘆,是因兩年的國外生活讓她更加向往自由,讓她在此時想起夜澈在哪里旅游,開不開心,是不是開車行駛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廣袤沙漠地帶?他們一直喜歡這樣出去旅行,睡在大沙漠里,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夜空。
「媽咪,今天滕叔叔不在家,你們去哪了?」寶寶們被接回家後,到處在尋找她和滕睿哲的身影,在電話里控訴她,可以想象那胖乎乎的白女敕小臉正皺起小眉毛,兩具小身子正蹲在門口,「房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妮妮不肯回慕爺爺家。」
「寶寶將電話拿給龍厲叔叔。」她走在馬路邊上,伸手攔車,「媽咪現在在蘇家,讓龍厲叔叔將寶寶們送來這里。」
「蘇小姐?」龍厲在電話里發出狐疑的聲音,「滕總今晚回家吃飯,要不要等滕總一起回來?」
「今晚讓外公看看寶寶們,讓外公寬心。龍厲,麻煩將寶寶們送過來吧,寶寶們已經很久沒過來看望外公了。」
「是。」
半個小時後,雙胞胎就被送來蘇宅了,黛藺帶著孩子在樓上轉了一圈,與寶寶們一起坐在陽台上,吹風賞夜景。寶寶們窩她懷里看星星,听她講外公的故事,她則看著不遠處的滕宅,想起自己十幾歲爬滕睿哲房間窗戶的丑樣子。
如果寶寶們知道媽咪很小的時候鑽爸爸的窗戶,賴在爸爸床上不肯起來,不知道會不會笑她。他們的爸爸大她很多,當她還是個沒有發育的孩子,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寶寶們喜歡滕叔叔麼?如果有一天,滕叔叔不在身邊了,寶寶會不會傷心?」她將臉頰貼在寶寶們柔軟的小頭發上,抬眸看著天上一閃一閃的星子,感覺是一雙雙注視他們母子的眼楮,在責備她,嘲笑她,「媽咪總是在做錯事,卻不知道怎麼去改過。」
「媽咪為什麼做錯事?」寶寶們仰頭看她,「因為媽咪今天沒有等滕叔叔回家吃飯嗎?」
「是的吧。」她笑著點點寶寶們的小鼻頭,把他們輕輕摟在懷里,「媽咪今天吃飽了,所以不能等滕叔叔一起吃飯。現在寶寶們去覺覺,明天跟媽咪一起早起,嗯?」
「那滕叔叔呢?」孩子們還是念念不忘這個生父,渴望的看著媽咪︰「滕叔叔能和我們一起睡嗎?」
黛藺*憐模模他們的小臉蛋,將他們放地上牽著,「滕叔叔工作很忙,要很晚才能回家,寶寶先睡,乖乖躺床上,這樣滕叔叔回來就會很高興,很喜歡寶寶們。」這才把一對孩子哄去睡覺,給他們收拾行李。
而下半夜,滕睿哲的車開過來了,朝蘇宅的大門滴了兩聲車喇叭,讓黛藺開門。但黛藺沒有開門,平躺在床上,似乎是睡了。
滕睿哲襯衣領口扯開,俊美臉龐布滿忙碌一天的疲累,銳眸盯著身側龍厲︰「怎麼了?」
「蘇小姐今天帶雙胞胎過來給蘇市長上香,便在這邊睡下了。」龍厲眼觀四方,並不擔憂,「也許蘇小姐只是想家了,想過來住住。而且,最近創e流言四起,紛紛染黑您與蘇小姐的關系,使得蘇小姐想清靜清淨,讓風頭過去吧。滕總,蘇宅四周我查過了,沒有危險。」
滕睿哲點點頭,望了望漆黑的蘇家宅院,劍眉深蹙,朝著樓上房間窗口喊了一聲‘黛藺’,但依舊沒有回應,讓他繼續被潑冷水。末了,他讓龍厲留守在這,轉身回步去了不遠處的滕家大宅。
當年只是小黛藺在鑽他的窗戶,賴在他的床上不肯起來,調皮可*又不失聰慧,現在他多麼希望,母子仨都是孩子,能在他回去滕宅的時候,俏皮的撲進他懷里,與他永遠不分離。
然而一個寂靜的夜晚過去,母子仨都沒有與他見面,只是在早上七八點鐘的時間,黛藺懷抱妮妮,手牽謙謙去了公司。一切似乎很正常,她照常上班,照常將雙胞胎帶去公司,寸步不離守著孩子,但是下午一兩點鐘,肖祈打電話告訴他,蘇設計師申請了去美國出差,歷時一到兩個月,可以帶家屬過去,現在可能已經上了飛機。
「原來她所謂的出去見客戶,是帶著雙胞胎上了飛機!」滕睿哲此時正與滕二伯商談滕氏內部出現的種種問題,看到白色民航從頭頂轟隆隆而過,龐大機身逐漸遠去,成為麻雀大小,讓他意氣風發的俊臉頓時冷若冰霜,銳眸微眯盯著窗外的飛機,聲線磁性暗沉︰「她申請出差的理由是即將回調美國?」
「最近公司紛紛傳言她是已婚身份,卻與滕市長你有密切來往,並生了一對雙胞胎,可能是想出去散散心。資料上申請的理由,寫明是熟悉美國市場,更適合出差,並沒有提及回調美國總部的事……喂,滕市長你還在听嗎?滕市長……」
——
黛藺坐在飛機上,從窗口看到,飛機正在騰雲駕霧,在雲層里穿梭。她看了看,扭頭看著座位左右兩邊的雙胞胎,給他們蓋好毯子,在空姐甜美的服務聲中,靜靜閉上雙眼。
她給雙胞胎的幼兒園請了假,帶他們重返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國度,準備走走停停。她覺得這些美好的風景,不是沒有時間去看,而是沒有心情去賞,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她也許會感受夜澈同樣的心情,真正的散心。
下飛機後,她帶雙胞胎回到了昔日住過的美國公寓,看到公寓的家具防塵布被拉開了,夜澈將這里仔細收拾了一番,將窗簾顏色換了,地毯換了,很簡約干淨,但遺憾的是,這里多了很多女人的衣物,衛浴間里擺滿了女人的化妝品,公寓里飄著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她放下行李,讓雙胞胎站在牆下量身高,給他們刻上最新的身高。
雙胞胎則四處尋找爹的身影,坐在爹為他們親手制作的秋千上蕩來蕩去,看隔壁的美國小朋友在草地上打橄欖球。
黛藺站在客廳里,按開電話的答錄機,發現語音里全是她的留言,夜澈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這里了。她放下電話,來到院子里,與隔壁的美國夫婦打招呼,靠欄桿上看小朋友打橄欖球。
「lucy小姐,Abel已經很久沒回來了,你們玩的開心嗎?」美國夫婦以為他們一家四口外帶婆婆、小姨子在外旅游,聳聳肩對她表示祝賀,「Abel是個風趣幽默的人,跟他在一起會很開心。」
黛藺笑著點頭,望著這片暮靄低垂的高檔公寓,往綠草青青的門口走去。這里的院子一般都不會圍上太高的圍牆,僅是用一圈白色精致的籬笆把草地圈起來,顯得很是開闊自由,與鄰居朝夕相處。
此刻,雙胞胎就與鄰居的小朋友玩在一起了,用流利的美式英語交談,羨慕的看著隔壁的爹媽咪能在一起,能與寶寶在一起打橄欖球,並圍著這對美國夫婦轉,比較鄰居家與自己家的不同,為什麼鄰居小朋友有爹,而他們既沒有爹,也沒有滕叔叔,只有媽咪?
于是他們玩耍片刻,又跑回來問她︰「媽咪,爹呢?以前爹也與我們在草地上打橄欖球,爹去哪了?」
黛藺聞言竟是無法回答他們,看看他們白女敕小膝蓋上沾上的泥土與草漿,關上門口的報箱,牽著他們去洗澡,「爹和滕叔叔的工作都很忙,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看寶寶們,明天寶寶們與媽咪一起去葡萄園摘葡萄好不好?」
她給他們洗頭發,揉出白色的泡沫,但兩寶寶緊緊閉著眼楮,一雙胖胖的、像藕芽似的,手背上有4個深深小坑的小女敕手緊緊抓住浴缸沿,小臉的表情顯得很不乖,痛苦又糾結︰「你上次也是這樣告訴我們,滕叔叔工作很忙,寶寶不能見滕叔叔。這一次爹的工作也很忙,你在騙我們!ken的爹說,我們的爹不會回來了,娜娜阿姨準備把房子賣掉。」
黛藺給他們沖水,並不驚訝,把他們抱到床上,「明天我們去西雅圖,媽咪帶寶寶們去摘葡萄。」
她正要給寶寶們關燈,忽然發現客廳里有人進來了, 的一聲,大門被重重關上,來者的皮鞋在地板上撞出沉穩響亮的聲音,一點兒都不避諱他是不請自入!
她的第一反應,以為是夜澈回來了,但夜澈絕不會發出這麼霸道的聲音,等著她下樓。所以她把房門關上,面容平靜,走到窗邊望著空蕩蕩的前院。
只見門口,龍厲帶著保鏢守在那里,一盞路燈,一片綠草地,幾個黑西裝男子,光明正大昭示著滕睿哲的到來!此刻滕睿哲已進了門,銳眸淡淡掃一眼這幢美國公寓,魁偉健碩身軀坐進長形沙發,等著女人下樓。他沒有勃然大怒,但那張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的俊臉上布滿了薄怒,一雙冰眸冰冷狂野,薄唇抿著倨傲邪冷,環顧四周,等著女人自動下來!
早在幾個小時前,他已站在門前的那排紅櫨樹下,看著他的雙胞胎與隔壁美國夫婦打橄欖球,羨慕的圍著別人的爹轉,沒有爹的寂寥目光扎痛他的心,可女人給他們的回答卻是那麼的令人失望,沉重!——
黛藺站在房里,將燈關了,與雙胞胎一起睡下。夜就這樣悄然流逝著,方圓百里一片靜寂無聲,只聞狗吠。
很快的,時鐘指向了凌晨兩三點的位置,夜越來越靜,靜到這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沒有一個人存在。于是最後黎明來臨,紅彤彤的朝陽從窗口灑落進來,剛起床的黛藺以為屋里沒人,穿著睡衣打開門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冷峻的男人依然坐在沙發上,銳眸掃過來,冷冷睨著她!
一夜未眠,他俊美依舊,豐神俊朗,但劍眉橫飛,一張刀削俊臉更加冰冷堅硬,對她的出國始終無法諒解。
他此時朝她看了過來,幽黑深邃的眸子里依然跳動著怒火,「昨晚睡的好嗎?」
黛藺一襲睡裙舒軟,一捧烏黑長發攏于胸前,映著雪白的胸口,潔白俏麗的小臉則睡眼惺忪,唇色淡紅,明顯昨晚睡的不太好。但她的精神狀態很好,準備吃完早餐,收拾好行李前往西雅圖。
滕睿哲站了起來,俊臉上的薄怒之色轉成了盛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正向廚房間走去的她狠狠拉了回來,怒不可遏盯著她︰「女人,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讓雙胞胎羨慕別人的寶寶有爸爸?!」
黛藺原本很平靜,端著一對牛女乃杯往廚房間走,被男人一把拉回來之後,她在杯子的摔破聲中反問男人︰「雙胞胎有過爸爸嗎?四年前他們出世的時候,你這個爸爸在哪里?」
滕睿哲鷹眸一黯,當即重重松開她,薄薄的唇角在輕抖,早已預料她會這樣反問他!他的大手放開了她,但他銳眸里的怒火還在狂燒,眸底深黯,視線森冷盯在黛藺柔美的臉蛋上,「如果下次他們再問起,你該如何回答?他們明明有父親,卻必須羨慕別人一家完整有爹有媽咪!黛藺你為什麼不給他們的父親一次機會,讓他去加倍彌補你們母子,讓寶寶們知道他們是有爹的,不用去羨慕別人?!」
黛藺抬起兩排低垂的濃睫,平靜望著怒火中燒的男人,「我只是想帶雙胞胎去西雅圖摘新鮮的葡萄,將我們昔日游過的地方重游一遍,想獨自散散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睿哲你可以給我這次機會?」
滕睿哲掀唇冷笑︰「當然可以!本少可以如你所願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自由自在,但你蘇黛藺絕不可以一聲不響失去蹤影,讓雙胞胎覺得自己被遺棄!昨天他們羨慕的圍著鄰居轉,差一點跟著喊爹,你是什麼感覺?」
黛藺眼皮輕顫,望向窗外,淡淡一笑︰「四年前我抱著他們四處走、看著你和林雅靜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請睿哲你不要把這些話時時刻刻掛在嘴邊,沒有人在被放棄一次後,還敢輕易的再去相信你會做一個好父親。你確實是一個讓女人爭先恐後的高貴男人,可我的孩子,需要的是一個對他們不離不棄的父親,一個能從他們出世,就不顧一切保護他們的爸爸。如果他們遇不到這樣的爸爸,會輕易的被拋棄,又何必讓他們去報有希望?無論如何,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出世的時候,曾被父親拋棄過一次。」
滕睿哲面色一暗,這次淺抿薄唇沒再說話,只是黑眸幽暗,冰臉沉重,怒氣不再、痛心疾首看著她。
她則轉身去給雙胞胎倒牛女乃,準備早點,讓雙胞胎洗漱好下樓,母子仨準備出發前往西雅圖。
這一天西雅圖那邊的某座農莊葡萄大豐收,農場主帶著工人們在熱火朝天的剪葡萄,並且對外慶祝開放,顧客可以自行采摘這又大又紫的葡萄,享受采摘的樂趣,她便帶著孩子走在一串串飽滿芬芳的紫紅葡萄下,教雙胞胎用一只手托住葡萄,一只手剪葡萄,然後小心翼翼放在籃子里,珍惜這還帶著水珠的沉甸甸果實。
途中,雙胞胎不時回頭望,以為滕叔叔會跟他們一起過來,抱著他們剪葡萄、游葡萄園,但在公寓見過一面後,滕叔叔就再次消失了,沒有與他們一起上車,也沒有過來西雅圖,幾個小時都沒有出現。
所以他們覺得,是媽咪跟滕叔叔吵架了,媽咪不讓滕叔叔同行,想再一次騙他們!
一旁,黛藺給他們的小臉蛋擦汗,洗好葡萄坐在太陽傘下剝給他們吃,順便欣賞木樓下這片廣袤無垠的葡萄園,心情大好,但面對這水女敕水女敕的葡萄粒,兩小家伙卻把頭扭開了,在生她的氣!
「滕叔叔呢?」兩寶寶氣鼓鼓看著她。
「滕叔叔在忙,寶寶先吃葡萄。」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兩小家伙居然快速捂起了耳朵,撥浪鼓似的搖頭,拒絕再听媽咪的謊話,「媽咪是不是把滕叔叔氣跑了?媽咪每天都撒謊,是一個大大大壞蛋!」
然後將粉嘟嘟的小身子跳下藤編椅,氣咻咻的往前跑了,一邊跑一邊脆聲囔囔大壞蛋,不肯再理黛藺。
黛藺放下葡萄,心情不再好,回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的一幕。
當時她與滕睿哲交談完,雙胞胎就興匆匆的沖下樓了,堅持要與滕叔叔一起吃早點,一起在門前的紅櫨樹下騎單車,在家里烘小甜餅、造紙飛機,還要在草地上野餐,打棒球,最後在她的制止下,才勉為其難的出門,被哄著在大巴上睡著了。
滕睿哲則站在車外,沒有堅持跟著上車,紳士的消失,不再出現在她眼皮底下。但她相信,他不會徹底消失,應該就在這附近不遠處,行蹤低調的跟著他們!而她,卻無法給孩子們解釋不能讓他出現的理由,沒法開口他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她並不是不讓他跟孩子們見面,而是,不能讓雙胞胎喊他爸爸。雙胞胎昨天羨慕隔壁的一家五口,羨慕別人有個好爹,但如果真讓滕睿哲相認了,寶寶們就不羨慕別人了麼?
一個能輕易放棄孩子的父親,不就是等于沒有父親?與其給孩子們太大的期望,不如不讓他們失望,如果相認後的某一天,滕睿哲又因為他的前女友放棄了兩個寶寶,那寶寶們豈不是要傷心欲絕?
他們對爹的認識是充滿想象的,爹是一個能保護他們,疼*他們,有強大力量的威武男人,他能打壞蛋,消滅敵人,但絕不能棄寶寶們于不顧,讓寶寶們傷心。只要他做了那麼一次,就永世不得被原諒,被打下十八層地獄,因為有一就有二!
「媽咪要下去了,寶貝兒下來麼?」黛藺對著那兩個氣鼓鼓伏在欄桿上小身影輕喊,發現這兒子女兒與父親是血脈相連的,沒見幾次面就粘成這樣,還跟媽咪生起氣來了!
「我們不下去,你下去。」兩小家伙果然趴欄桿上賞葡萄園,懶得理這個整天說謊的媽咪,自己玩去了,「喜歡說謊的人是大壞蛋!」
黛藺無奈搖搖頭,把洗好的葡萄留給他們,自己下去了。看來帶著兩小家伙旅行,是一件頭痛的事,必須隨時被他們‘叛變’,還要把小祖宗好好哄著。
而綠葉成蔭的葡萄園里,黛藺走了幾步,發現這里佔地頗廣,到處是成串成串的紫紅葡萄,一眼望不到盡頭。自然而然的,這里除了葡萄就是葡萄,根本沒有休息的酒店。
她找個美國女工問了這里的車次,得到的答案是今天沒有車過來運葡萄了,而且方圓幾里處都沒有旅館,有的也只是葡萄園、荒漠和一座女子監獄,很容易迷路,晚上他們一般不出去。
于是她謝過女工,看著那幢立于葡萄園中間的修建成酒吧風格的奇形怪狀小屋,皺眉,想著今晚是不是要在這里借宿。只見小屋門口拉上了無數個小彩燈,正在夕陽的余暉中一閃一閃,油膩膩的地面上則擺了數張白色圓桌,堆了無數罐啤酒,明顯就是工人們晚上happy的地方,是個小酒吧。那麼今晚他們母子仨除了與他們徹夜狂歡,那就只有睡在葡萄藤架子底下了?
「寶貝兒下來,媽咪現在需要去找民宿。」她不得不對木樓上的雙胞胎輕喊,望了望那兩個伏在欄桿上的小身影,示意他們下來,與媽咪一起尋找棲身之處,「今天媽咪來的太遲,錯過回去的時間了,現在我們去一趟葡萄園酒吧。」
但雙胞胎笑嘻嘻的搖搖頭,不肯下來,用手指了指葡萄園的遠處,「媽咪,太陽落山了。」而不是再指責她大壞蛋,心情好極了,小腳丫還在調皮的踢動,「今晚我們就在這里睡。」
這座木樓就是一座瞭望台,葡萄園主人用來看守莊園的,以防竊賊偷葡萄。木樓很高,幾乎是拔地而起,一飛沖天,高高聳立在大片葡萄園之中——木質旋轉樓梯,似水塔,樓頂放了一張床,一張圓桌,幾只椅子,以及數瓶葡萄酒。如果母子仨今晚擠在這張床上,倒也是可以,就是沒有門,只有欄桿,獨身女子住在這里不安全。
所以黛藺堅決搖頭,讓寶寶們繼續呆在上面玩,自己則趁天早,尋去了不遠處的酒吧。
這座位于葡萄園中心的小酒吧早開業了,幾個男工人歪在椅子上喝啤酒,放著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吃著半熟的烤肉。當黛藺這個東方女子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立即吹了一聲輕佻的響哨,發出贊美的聲音。
當然他們並沒有猥褻她,僅是贊美,然後繼續吃他們的烤肉喝啤酒,拿著酒瓶子起舞,仰著腦袋吃藤架上的葡萄,即將開始暗夜狂歡。黛藺走進這間昏暗的小酒吧,發現這里的女人也不少,都在與男人喝酒,臉上則畫著五顏六色的油彩,前衛奔放。
不過對于她要求借宿的請求,女人們卻覺得小事一樁,打開某間雜亂的房間,忽略某對正在接吻的男女,不以為然︰「如果累了就來這里睡,這里是大家共同的臥室,歡迎每一個人,還可以洗澡。」
也就是他們喝醉了就往這里躺,男男女女睡在一起再正常不過,只要高興刺激就行。
黛藺嚇得干笑不已,指指手機,表示要接電話,走出去了。
這里的美國男女都是年輕人,思想比較開放,行為也比較前衛,所以她是萬萬不能接受與喝酒的他們睡在一起的,只有走到外面,考慮是睡瞭望台?還是葡萄藤底下?
但她的手機也確實在響,獨特的手機鈴聲一陣一陣,撩撥刺激著她的神經末梢,讓她心跳加快快速遠離喧鬧,輕輕接通了電話,「夜澈。」
「易峰說你也來了美國,現在在哪?」
「在西雅圖,我來美國出差,夜澈你現在在哪?」她感覺自己屏息著在講話,小心翼翼听著夜澈這久違的聲音,想多听一听他的氣息,想抬頭去看看他們共同遙望的明月,是否映著他的臉,卻陡然發現,瞭望台的旋轉樓梯上,兩個小身影弄開欄桿,正在調皮的下樓梯,一蹦一跳,玩得正開心,根本不知道摔下來的危險。
她拿著手機,飛快的往眺望台上跑,差一點崴斷自己的膝蓋,對那兩小身影一聲嬌呵,幾乎嚇瘋了︰「下旋轉樓梯的時候,不準蹦蹦跳跳!這里是葡萄園,樓梯間距大,一步不穩就能從樓梯木板間摔下瞭望台,知不知道?!」
雙胞胎為之一驚,果然不敢再調皮,純真大眼楮瞪著,小手抓住欄桿緊緊挨在一起,但兩人在咬耳朵,小聲交談,「媽咪好凶!」
「她不要滕叔叔,所以更年期。」
「剛才我好像看到滕叔叔的車車朝這邊開過來了。」
「但是他離我們那麼遠,需要好久才能到達這里,葡萄園太大了。而且天黑,他會迷路的。」
「嗯嗯!」
黛藺見兩小寶寶還在咬耳朵,把媽咪的話當耳邊風,並且守園的老頭醉醺醺的爬樓梯上來了,便一手牽一個寶貝,趕緊下樓。但是下面那大胡子胖老頭拿著酒瓶子,一把堵住她的去路,似乎早有準備的打算在這半空中攔截住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一起喝酒?」
黛藺看看那色迷迷的眼神,再看看這里離地面的距離,離人群的距離,發現這美國老頭剛才可能從酒吧就一路跟著她,利用守園的方便,打算將她逼回樓頂上。所以此情此景,她不想後退,而是想一拳將這從樓梯上揍下去!
但是兩個寶寶身子太小,一不小心就能從樓梯縫里滾下去,摔到葡萄園地面成肉泥,而且如果她去與醉漢周旋,放著雙胞胎不管,他們估計也會嚇得大哭,從樓梯上掉下來。
所以索性的,她牽著兩個寶寶後退,對那五大三粗、滿臉大胡子的老頭假意點了點頭,「喝幾杯吧。」
她緩緩往後退,把寶寶們關回樓頂的圍欄里,然後看著這個體積有她三倍之余的醉漢,心想著怎樣一招將這‘電鋸狂人’打暈,而又不讓他滾下去摔死,背負上人命。
「喝?」大胡子自己喝一口酒,然後將酒瓶子遞過來,讓黛藺就著喝一口,根本沒有醉,就是想沾沾,「我觀察你很久了,一個人來,沒有開車,也沒有借宿的地方。其實剛才你過去睡酒吧最好,那里都是年輕的男女,整晚整晚的狂歡,實在累了才會回房睡,根本沒有力氣再做其他事。而在我這里,我有大把的時間與力氣和你喝酒,以及做其他事——」
不等黛藺主動攻擊他,大胡子竟然趁黛藺不備,主動朝黛藺出擊,一把準確抓住黛藺的後頸,快而準的將她制服住了,「我是退伍老兵,沒有女人能打得過我,我從你的眼楮里看得到你有防身術。」然後捏住黛藺的嘴,給她強行灌了一口酒,「喝吧,喝了就能心甘情願與我快活。」
黛藺被嗆得猛咳,已經無法顧及人命不人命的問題了,趁這退伍老兵在給她灌酒,猛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滾!」然後捂住胸口猛咳,看到老家伙滾了幾番,最後捉住扶欄,身體掛在半空中,試想翻上來。
黛藺扭頭看圍欄里的雙胞胎,慶幸他們沒有受傷,連忙抱了他們飛快的往下面跑,趕在老兵翻上來前下樓。但是她越跑越不對勁,感覺腦袋身體在發熱發軟,眼楮模糊不清,讓她沒法同時抱兩個孩子下樓,否則膝蓋一軟,母子仨全部摔下去。
于是她抱著雙胞胎坐在樓梯上,努力讓眼楮能看清,身體不發抖,看到老兵還在掙扎著翻上來,快扛不住了,老臉同樣被藥物燒得通紅,差一點要摔下去;地面上則有小車開進來,從車里下來的黑襯衣男子飛快的往樓上沖,木樓梯由于他的體重與急促,在微微的震動。
黛藺則發現,她與夜澈的電話並沒有掛掉,一聲聲的‘黛藺’,在她越來越模糊的意識里,不知道是從手機里傳來,還是從樓下傳過來,總之,她隱隱看到一個男人朝她跑過來,讓她放心的把懷里的孩子交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