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母親也需要依靠（21）
母親也需要依靠（21）
這段時間,家里面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有好事的鄰居找姨媽探听口風,問我母親是否願意再找個伴,想給母親介紹同村的一個單身中年人老胡。
老胡常年外出打工,老實本分,當然也就是跟絕大多數的那一代人一樣,主要是在修橋建房的工地上干體力活。由于早年家庭貧困一直未婚。姨媽她們體恤母親的艱辛，也希望母親身邊有一個分擔壓力的人,共同承擔起我未來幾年的費用。
很多婦女都有嚼舌根子的習慣，既有一些人善意撮合，也有一些人說三道四。她們提醒老胡當心上當，她們說老胡跟我母親一起來供我三年的開支。等我畢業之後,我就會接母親在一起住,最後還不是把他一個老頭子丟下不管,到時老胡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也有的說我父母彼此相親相愛二十多年,連吵架都很少,如今父親剛剛去世三兩個月,尸骨未寒，母親就不念舊情重新找了男人，給母親心里也帶來不小的壓力。
母親擔心我不接受,試探我的意見，小心翼翼地說︰「我跟你說個事，你舅舅他們想給我介紹個人，我腦袋一空下來，就想起你爸爸，我接受不了。」
我說︰「只要你能夠過得好，我沒有任何意見。」
母親接著說︰「你姨媽跟舅舅她們都同意。」
我擲地有聲地告訴她︰「誰的意見都不重要，任何人都沒有權利來阻止你的婚姻，只要你自己願意，我都會支持。其他人說什麼都不用去在意，就算是我想反對，你堅持這樣做我也阻止不了。只不過如果我反對，我們是最親的人，你肯定會有很大的壓力。但是我又是支持你的，你不要有任何負擔。」我很清楚母親太操勞了,從她突然之間衰老的面容中就能夠看出她的艱辛。
我繼續做母親的工作,跟她說我不願意看到她為了生活，從早到晚辛苦一天之後,回到家里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再說了,我在外上學,要是母親在家里有個三長兩短,連一個端茶倒水甚至打個電話的人都沒有,我也不放心。
為了消除老胡的顧慮，首先,我叫姨媽和幾個關系比較密切的鄰居替我帶話，既要把話帶給老胡也要帶給那些說閑話的人。我說做人講良心,如果受了別人恩惠絕對不會在他老了的時候把他掃地出門。就算我母親先走一步,我也會盡我所能為他養老送終。而且我還補充說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跟他簽訂一份協議。
其實我知道就算我什麼都不說,老胡還是會跟母親走到一起。因為他孤苦伶仃幾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了擁有一個家的機會,哪怕無法預知結局，誰都會冒險去試一試。我說這些，只是想盡我所能讓他安心。
就這樣,母親和老胡走到了一起,。老胡是一個心地善良，勤勞樸實的農民，我像對親生父親一樣尊敬他。以前對父親說話的時候可能會大大咧咧，而今對老胡說話，我總是小心翼翼,擔心哪句話無意中就令他多心。
接下來的幾年，每當父親生日那天，母親就會買回來一定的香燭紙錢，準備幾樣好酒好菜來祭奠父親。母親會在我面前經常念叨說︰「我看到任何用過的東西，就會想起你爸爸，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不清楚母親到底是真的放不下父親呢還是想給我一定的撫慰。如果是前者，那無可厚非，如果是後者，就完全沒有必要。我一直以來都鼓勵母親找個依靠，父親泉下有知看到母親這樣操勞也會難過的。
逝者已去，不能用逝者的情感枷鎖來堂而皇之地剝奪生者的幸福權利。而且，我覺得利用道德約束來限制婦女的婚姻自由，原本就是男權社會對婦女的壓迫。然而，很多時候，當妻子去世之後，男人卻可以理所當然地再婚。
98年的時候，我看了風靡全球的《泰坦尼克號》這部電影。當然，這部電影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堪稱出類拔萃。不過，對我內心沖擊最大的並不是這部電影的畫面和主題，而是快結束時露絲兒孫滿堂這個小細節。按照中國人的傳統價值觀，露絲應該為杰克守活寡，孤獨終老之後，世人為了敬仰她，為她立一座貞節牌坊。但是，我們有沒有回頭來追問一句，這樣的做法對露絲公平嗎？有的時候，你不得不佩服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性。我喜歡美國人對這個問題的價值判斷︰露絲能夠幸福地過一生，才是對杰克最好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