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後記(2)為什麼要寫回憶錄
為什麼要寫回憶錄,這得從一個電話說起。
雖然說我和妖姬是同學,在我窮困潦倒的時候他為我提供過幫助,而且後來還結成了親戚,不過我們之間聯系得卻很少。主要是性格差異比較大,生活的路徑也離得越來越遠,只有在重大事情的時候我們才會給對方打電話。
2009年九月上旬,我突然接到了妖姬的電話,他沉重的告訴我說小胡患了肝癌,那時已經是晚期了,當時正在老家的縣醫院治療。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連續問了幾次是不是真的,反復向他確認哪里得到的消息,是否可靠。妖姬說明了消息的來源之後,我問他有沒有給小胡打電話。他很矛盾,也很恐懼,他說不知道該給小胡說點什麼。我理解他不敢打電話的心情,面對一個馬上就要被死神剝奪生命的人,自己不能提供一點有價值的幫助,任何的安慰和鼓勵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這種電話的確很難打。他希望我能夠完成這個最艱巨的任務,于是把小胡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我。
其實我也想了很久,這個電話到底該怎麼打,既擔心小胡本來沒有什麼病,埋怨我道听途說,說不定會怪我是在詛咒他。我更擔心小胡自己已經知道病情,假如他在我面前撕心裂肺地怨天尤人,我又該怎樣辦?打這樣的電話有多艱難誰都想象的到。但是我又做不到漠視,所以還必須得打過去。後來我想了個辦法,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跟他閑聊,旁敲側擊的打听虛實。
我終于顫抖地撥出了小胡的電話號碼,在焦急和不安中感覺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我還是很害怕即將面對的一幕,甚至希望沒有人接听,然後我就理所當然地掛斷電話。但是,電話還是接通了,一個精神飽滿的成年男人的聲音︰「喂?」
我也故意提了提精氣神問道︰「你是不是胡**?」
那頭說︰「你是哪個?」
三年的同學,還在一個宿舍住了一年,我對小胡的聲音已經再熟悉不過了,確定電話那頭就是他。我故意裝出輕松的口氣對他說︰「我是**,你現在哪里?好久沒有跟你聯系了•••••••」
我還想假裝若無其事的跟他閑話幾句,活躍氣氛。小胡突然打斷我的話,用冷冰冰的語氣對我說︰「我在中江,現在有事,等一下我給你回電話。」還沒有等我再說一個字,他馬上就把電話掛斷了。
他的聲音听起來還是中氣十足的樣子,我真心希望他一切安好,但是隱約中卻又感覺他在假裝堅強。這一整天,我都處于精神高度緊張狀態,我在焦急不安中等待小胡的來電,同時又害怕來電。但是又不敢再次撥通他的電話,只好安慰自己說既然已經打了,也算對他對自己都有個交代了。小胡終究還是沒有給我回過來。
09年國慶長假的第一天上午,我接到了妖姬打來的電話,他說小胡于國慶前夜離世了,然後就是一聲長嘆︰哎!我听到這個噩耗之後,也長嘆一聲,然後我們雙方都陷入了沉默。這時電視里還是一如既往地歌功頌德,正在直播國慶六十周年盛大的閱兵儀式。播音員鏗鏘有力地喊出︰「三十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國家強盛,人民幸福。」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卻在慨嘆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病魔面前卻是如此地不堪一擊,我們都是多麼卑微的存在著啊。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直覺得自身的基因屬于比較優秀那種,身體健康,又有身高、長得不丑、智商情商也不低。但是二十歲之後,我意識到自身基因也可能存在一個很大的缺陷。我的祖母,在五十多歲的時候被癌癥剝奪了生命,我的父親在四十多歲的時候被同樣的病魔奪走了生命。我不知道是不是基因方面存在缺陷,說不定輪到我的時候就是三十多歲,我現在已經三十出頭了,說不定這一天就在什麼時候不期而至了。就算身體健康,天災**那麼多,誰又能保證自己就不會遭遇不測?時間的緊迫感就尤為強烈,于是我就認真地思考「死亡」這個命題來。我曾經害怕死亡,但是,好像無意識地苟活,多幾年也沒有什麼意義,那我生命存在的價值到底是什麼呢?
有一天,當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病危的人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他堅持不用麻藥,他說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離開了,這樣他會不甘心,他要承受那種手術的疼痛,感受生命的過程。我豁然開朗了,我的人生意義就在于用心地去體會生命中的每一天,不要讓自己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後悔。不管是酸甜苦辣,是傷心,是感動,還是快樂,甚至是災難,都是組成生命的一種元素,既然都撞見了,就勇敢地去面對。我又擔心終究會遺忘這些豐富的感受,所以要用並不出彩的文字真實地記錄下來,這樣就不枉此生。對我來說,做這件事比拼命地賺回來一大堆的錢,然後天天守著金山銀山傻笑,像煤老板那樣四處炫耀,享受幾年當爆發富的快感,有意義得多。
三十歲之前,我一直覺得邏輯思維是我的強項,所以很後悔沒有去學工科。從那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有另外一種沒有被重視的能力,那就是我的思想,事實上我更應該為自己的思想感到自豪。而且在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思想驅使下,我逐漸形成了這樣的想法,既然生命不能永生那就讓我的思想得到傳承吧。
還有一個原因,由于我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09年的時候,已經出來工作六七年了,還是混得很差,我對這樣的遭遇並不服氣。所以就想把自己的經歷寫出來,這樣就可以為自己辯解,說服自己也說服周圍的人自己並不差。因此從以上幾個方面來講,這篇回憶錄首先是寫給自己的。
假如我真的沒有時間去親身教育兒子(和他以後的弟弟妹妹,或者是弟弟妹妹們,這都有可能),這些文字也可以成為我留給他們在成長過程中的參考素材。連古時的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麼大的家產也有守不住那天,何況普通百姓。我認為教給孩子如何去生活,要比為他留下一筆財產有意義得多,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第二個目的是寫給我子女們的。
在完成初稿的過程中,我最好的朋友齊娃、新強、許洪、建軍、小楊還有我的大姨子(排名不分先後),他們是我最忠實的幾個讀者,也提了很多意見。我可以跟他們分享人生的感悟,同時他們也可以把我的成長經歷、人生經驗,告訴他們的兒子女兒們。因此,我寫作的第三個目的是寫給他們及他們的子女的。
然後在我投稿之後,很多以前的老同學和朋友,紛紛表示關注。特別是小紅、程德良、吳垠、和毛虎,他們為我提了不少意見和建議,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肯定帶給我很多的正能量,使我更自信,我才能夠以飽滿的熱情完成全稿。所以在投稿過程中,我收獲了更多的友情,這是無意中達到的第四個效果。
當然,如果還能得到那些不認識的讀者的認可,文章能夠獲得更廣泛的歡迎,能夠給仍在掙扎中的草根提供一些借鑒價值和慰藉,同時還能滿足我的小小虛榮心,何樂而不為呢?
在廈門的時候,我听到金門的一個電台,關于一個老兵的節目。老兵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數次都死里逃生,用一個詞「九死一生」來概括毫不夸張。主持人都禁不住感慨他的生命太多苦難,老兵卻認為他的人生很精彩。我生命的三十多年來,尤其是這十四五年,的確遭遇了不少的困難,但是回過頭來我也覺得很精彩。如果沒有這些歷練,我對自己的人生就不會有深刻的認識,也就無法完成這部回憶錄。
如果後十年,人生中還有另外的精彩,那我還會通過這樣的形勢記錄下來。
最後感謝關注我和《我的回憶錄》的所有人,謝謝!(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