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和樂融融,展怡萱直拉著關雪薇說話,因為她明白,要把這未來小泵拉到同一陣線,只要關雪薇支持她,關凜非常珍惜同胞之情,早晚都會娶她的。
由跟展家人的談話中,關雪薇對自己的身世更確信了,尤其到最後,一餐用畢,大家隨著展慕揚到他的書房,看到他取出一幅畫像攤開來,畫像中是一對深情相偎的年輕夫妻,女子的臉蛋跟她相仿,而她的鼻子跟耳朵卻像極了畫中的男子,展慕揚道出這對男女是她的親生父母,她對自己的身世終于連最後一點懷疑也打碎了。
關凜是第一次看到展慕揚取出這幅畫像,畫中俊挺嚴肅的男子五官跟他相近,他深情凝睇著懷中如花似玉的女子,眼眸柔情似水,女子抬眸羞澀地凝注男子,嬌秀的臉容上暈著淡淡潮紅,綻放的笑容真誠動人,煞是迷人。
這是他的雙親!他熱淚盈眶,思親情濃。
陡地,他眼眸一變,寒眸進射出肅殺之氣。
他第一個想傷害、想報復的,就是從柳憶翩身上下手!
當他家庭破碎之際,她卻享受天倫之樂,擁有爹親的百般寵愛,他嫉妒她,也怨恨她的美貌與善良總是讓他迷惑,總是害他下不了手!
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他的,害得他原先堅持的復仇立場猶如風中殘燭般搖搖擺擺,不再堅定了……
「對了,萱兒,客房里那位姑娘醒了嗎?」關凜佯裝不經意地問起。
「她走了!今早小桃捧著打臉水過去的時候,她人就已經不在房里了,只留下幾句告別跟感謝的話而已。」展怡萱好喜歡听他醇厚磁性的嗓音喚她的小名,她的臉蛋不由得浮現淡淡紅雲。
關凜輕輕頷首,暗忖著︰「走了也好!柳憶翩,最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下次,你絕對無法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展慕揚把畫像送給關雪薇,「這幅畫像是二十多年前你雙親在我這里請畫師描繪的,當時他們忘了帶走,塵封在我這里。你小小年紀便遭遇這般坎坷的身世,對你爹你娘應該沒多少記憶,這幅畫你就留在身邊。」
關雪薇雙手取餅畫,身子一揖。「謝謝展世伯。」
「小桃,西廂院的房間備妥了嗎?帶雪薇小姐下去。萱兒,你也多陪陪雪薇。」展慕揚吩咐道。
等她們相偕走遠,關凜沉聲開口道︰「展世伯,您可以給我一些軟骨散嗎?」
展慕揚面色一凜。「你想做什麼?」
「我要以其人主道還至其人之身,殺得柳園片甲不留,以慰那一十二口在天之靈!」濃重的仇恨燃炙他的雙眸,熊熊烈焰在他眸底燒灼,他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展慕揚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其實柳義他……也不是十惡不赦,是……」
對于關家與柳家的恩怨,他略有所聞,關家與柳家結怨幾乎不只一世一代,但這些他要說嗎?
「別為柳家人求情,展世伯,他們不值得,而且我心意已決。」
一張俊顏充滿憤恨,眸里進出駭人寒光,他體內熊熊的怒火快要把他整個人燒炸開來……
展慕揚喟嘆一聲,還是苦口婆心地勸道︰「凜兒,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你該有的理性判斷別迷失了,當年的過錯就算要算帳,也應該是冤有頭債有主,你應該找當年肇事的人承擔,不該牽累無辜,何況柳義再有不是,他撫養雪薇十五個年頭,直到亭亭玉立,他如果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為何當年不趕盡殺絕呢?『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淺顯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的。」
「展世伯,您為什麼要為他說好話?我爹娘與您交情頗深,您不希冀我為他們復仇嗎?」關凜不以為然地挑眉問道。
展慕揚語重心長,「我只是不希望冤冤相報……」他沉重地瞥一眼血氣方剛、人生正值大好青春的關凜。
關凜無法理解眼前這善變的展世伯,以前是他收留他要他專心練武,長大好為雙親報仇,並說會助他一臂之力,是他不斷灌輸他復仇的意念,如今他有難題需要藉助展世伯的專長,他卻反倒說些勸他放棄復仇的理念。
為什麼他變成這樣?關凜百思不解。
他被柳園的人同化了嗎?是不是柳憶翩借住在此的時候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
關凜神情閃過一絲的怨慰,柳憶翩,你這魔女……若你再擋了我復仇的路,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連你也一同凌遲!
「展世伯,我不需要軟骨散了,我有自己的方法。」語畢,關凜快步邁出書房。
「凜兒,你不能濫殺無辜,不能做傻事,不能意氣用事啊!」
疾步離去的關凜置若罔聞,堅毅步伐不曾停歇,倔強固執的模樣跟當年他的爹親如出一轍。
展慕揚重重地長嘆了一聲。孩子,望你有所分寸,好自為之!
關凜趁著黑夜當空,星月無光之際潛入柳園里。
他在回廊捉了一名小廝躲入陰暗角落,一把冷冰冰的長劍架在小廝頸項上。
「說出柳義跟柳憶翩的藏身之處,可免你一死!」關凜宛如寒酷閻羅的語氣讓小廝嚇得雙褪虛軟,不住打顫。
他的賣身契約只剩一年多,他還想歸家結婚生子去,便老老實實地道出。
「別殺我,我還沒娶妻生子……園主的房間從這里往前直走經過三個回廊就可看到『節義軒』,不過園主還在書房里……」
「書房在哪里?」他的利劍更抵近小廝的肌膚,刮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小廝就算感到微疼也不敢亂動,結巴得更厲害了。「在……在……在在在……」
愈是害怕,就結巴得愈厲害,一個字不斷重復,小廝全身冒著冷汗,抖得上唇與下唇合不攏,抖得兩排牙齒不斷在踫撞、打架。
關凜心煩意亂,點住他的昏穴,讓他軟倒在地,再把他拖向隱密處。
他決定要自己找出柳義的藏身之處!
他一躍躍上屋頂,在屋頂上迅速而無聲地行走,一間一間房搜查,只要有燭光,他就拿開瓦片,偷偷往屋里看去。
一間看過一間,當他查到「書墨間」時,里頭街上屋頂、破瓦而出的正是手持長劍的柳義!
「你找老夫?」看見他的眉宇之間神似關之航,柳義心底有譜。
一身夜行衣,蒙著黑巾的關凜,一雙銳利的雙眸里布滿殺機。
「沒錯!我要你的命!」乍見柳義時,他的心情波濤洶涌,重重恨意令人不寒而栗,重重殺機讓他采取主動攻擊。
劍氣狠狠掃過,劍劍犀利,直取對手致命弱點,柳義也非泛泛之輩,他的劍法配上靈活步伐,或防御或攻擊,都能輕易讓自己躲過險招,並以渾厚扎實的攻勢朝關凜而去。
關凜的身手矯若游龍,身形如冷電,他沉著應戰,不敢輕。
兩人一來一往,打得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柳義心中暗嘆︰真是好功夫!只可惜是關之航的兒子!
他的身手依然矯健,而且始終沉穩,喘息未變,關凜沒想到要直取他的喉嚨是這麼困難的事,他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高深。
難道,今夜他無法實現多年來的願望,無法殺了柳義以慰爹娘在天之靈?
驀地,關凜劍法變得雜亂無章,他的心緒混亂了。
就是這個時候!
柳義劍尖對準他的左胸口,在千鈞一發之際,轉念砍向他的左肩頭。
兩人的廝斗在靜寂的夜里更顯得清楚,早已引起不少圍觀者,有點拳腳功夫的家丁苞護衛都想過去幫忙柳義,但見他們打得密不可分,精采萬分,根本就不敢冒險,就怕會幫了倒忙。
見關凜掛彩,柳圖里的人都露出笑臉,頻頻為柳義喝采。
魏世、趙宣平逮到機會以長劍抵在關凜身前,不讓他輕舉妄動。
「你們都退下!」柳義不願以多欺寡,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園主……」
「不听我的話了嗎?」話音沉沉,充滿威脅。
「我們不敢!」劍落入劍鞘,魏世與趙宣平退至一旁觀戰。
關凜冷笑一聲,不顧肩上刺痛,心中殺機熾盛。
他運劍如風,劍花抖動,綿綿劍氣包圍住柳義,奇招百出,兵不厭詐,兩人在空中交戰,他一面舞劍,一面運勁趁隙突擊他的後背。
柳義踉蹌地回到地面上,嘔出一口鮮血。
關凜不願放過這大好機會,眯起眼繼續凌厲攻擊。
柳憶翩從外頭返家,因為深更半夜的,她不敢走大門,以輕功踏檐而回。
她在小屋里找不到柳悅翩,也等不到關凜,她打算回家睡一覺,明早再上展家要人去!
書房那邊的打斗聲清晰可聞,她疑惑地奔過去,在後花園看到了她遍尋不著,念念不忘的關凜,正與她爹纏斗著。
「大小姐……」趙宣平恭敬地喚了一聲,「前頭危險,你不能去。」
親眼目睹她爹口吐鮮血,她不顧護衛抵擋,家丁奴僕們自動為她讓出一條路,她飛身闖入兩人之間。
淚眼婆娑的她大嚷一聲︰「不要打了!」
奈何刀劍無情,她的貿然闖入,使得關凜與柳義的長劍分別刺入她的左月復跟右臂。
關凜一驚,拔起插入左月復的劍,劍尖帶著鮮血在半空中畫了個弧,血珠滴落地面,鮮紅欲滴。
他一臉痛苦地抿緊唇,雙掌緊握,腳步不動。
柳義臉色霎白,見柳憶翩的身子像殘破的女圭女圭般緩緩墜地,他飛快抱住女兒並叫嚷著,「你們還發什麼呆?快叫大夫!魏世,你去叫大夫……」
他的急吼,讓一群圍觀奴僕迅速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