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飽又問三更︰「小林沖在幽冥地府有消息嗎。」
三更回道︰「半個月前我施法與他聯系,但小林沖堅稱掌門交代的任務還未完成,決然不肯返回陽世。」
天飽沉吟片刻,道︰「那就等他做完那件事再回來不遲,人犯了錯,總要受些懲罰。」
他走到被捆著的胡嘯天身邊,冷冷道︰「你可知罪。」
胡嘯天點點頭,低聲說道︰「你看著辦罷。」話音未落卻紅了眼眶。
天飽怒哼一聲︰「難道你們泰山劍派就沒人教導你,要心存善念,凶煞法術不可擅用。」
胡嘯天滿面通紅,無言以對。
馭鬼仙師在旁插了句話︰「掌門,泰山劍派乃是五岳名門大派,這少年既然是泰山劍派的人,恐怕也不能隨意處置,還是要通報一下他們掌門為好。」
胡嘯天听了,慌亂地叫道︰「莫要告訴我師父,要殺便殺、要剮便刮,我胡嘯天一人做事一人承擔。」
「你叫胡嘯天。」三更走近來,仔細端詳端詳這俊俏少年的容貌,吃驚地問︰「你莫非是孤墳嶺胡鐵棺的後人。」
胡嘯天也吃了一驚︰「孤墳嶺,在下不知,我很小的時候便被師父帶到泰山,對家父家母都沒印象了。」聲音變得更加黯然。
三更仔細看了胡嘯天的相貌,心更是詫異,彈指將捆縛他的繩索切斷,一把拉起胡嘯天的手臂,將衣袖推上,,胡嘯天的手臂上,明顯長著一顆豌豆大的紅痣。
天飽也對三更的舉動很是驚詫,三更緩緩將胡嘯天的衣袖擼下,走過來對天飽雙手抱拳道︰「掌門,在下懇請從輕發落這少年。」
「為何。」天飽平靜地問。
「他乃是在下的生死之交,孤墳嶺胡鐵棺在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脈,不曾想今日在噬山得緣一見。」三更感慨萬千。
原來當年三更年少時,曾因修煉鬼道在幽州府孤墳嶺混過一些時日,胡鐵棺便是他當時結識的好兄弟,胡鐵棺為人豪爽,行事磊落,與三更、四時脾氣相投義結金蘭,後來與同樣修煉鬼道的羅剎女成親生,兒便叫胡嘯天。
三更還記得胡嘯天小時候被胡鐵棺抱著玩耍,手臂上有這紅色大痣,當時胡鐵棺還頗為得意地說,他兒乃是無敵金童轉世,八字極其厲害,不懼鬼魅無常。
「我爹叫胡鐵棺,我娘叫羅剎女。」胡嘯天凌亂了,曾經問過月下候無數次,他的爹娘是誰,月下候都草草敷衍了事,今日卻在噬山,在快被天飽處死之前,知道身世真相,可謂造化弄人。
他急切地追問三更︰「這位高人,你既然認識我爹娘,可知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三更嘆息道︰「你爹你娘,多年前已身故。」雙目凝視胡嘯天,眼淚光閃動。
「為何,他們被誰所害,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胡嘯天瞪圓雙目厲聲說道,全然忘記了他已是帶罪之身。
三更搖頭嘆道︰「那是多年前一筆糊涂賬,至今我也沒弄清楚背後黑手是誰,除非你去幽冥地府找到你爹娘,親自問一下才知真相。」
胡嘯天走了幾步,撲通一下跪在天飽面前,泣不成聲︰「天飽,你把我送入幽冥地府吧,就當我為你那些亡命的噬神弟賠罪,我想去找我爹、找我娘。」
天飽見他哭得如同梨花帶雨,和自己一樣也是身世可憐,心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
他將胡嘯天拉起來,硬板著面孔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別哭了。」大手卻忍不住幫他拂去淚水。
胡嘯天一頭撲在天飽懷,哭得更加傷心,抽抽搭搭地說道︰「你如今這麼恨我,我也不想活了,我要是能重新投胎,一定要投個女兒身。」
天飽和三更、馭鬼仙師交換了震驚的眼神,伸出手拍了拍胡嘯天的背,問道︰「你就這麼想做女兒家。」
胡嘯天點點頭,發髻亂了,翹起手指仔細理了理,面色蒼白地說道︰「我生為男兒身,是上天的錯,天飽,你殺了我罷,我也好去幽冥地府和爹娘相會。」
天飽見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心卻硬不起來了,實在難以下令處死胡嘯天,但不處置他,又有何面目面對噬神上下數百名弟。
三更連忙建言︰「天飽,不如這樣,當初你也給小林沖一個悔過的機會,如今能否再給胡嘯天一次,我用法術送他進入幽冥地府,待他協助小林沖完成你的任務,便能重返陽世,你看如何。」
馭鬼仙師也憐惜這如花似玉的俊俏少年,跟著贊同道︰「天飽,三更尊者的提議甚好,在下覺得十分公平合理。」
天飽思忖片刻,也頷首道︰「就按尊者的建議去做罷,不過,胡嘯天,你既然那麼想重新投胎做個女兒家,在協助小林沖完成大事之後,可以選擇輪回或者是重返陽世,這是你的權利。」
胡嘯天悲喜交加,哽咽道︰「我進入幽冥地府,頭一件事便是找到你們口的小林沖,助他完成大事後,我便去找我爹娘魂魄,然後尋機會去投胎。」
天飽心一動,想到一事,叮囑道︰「轉輪王府有個生死薄,你可以找機會去瞅瞅,投胎定要記得投個好人家,莫要再吃辛苦。」
胡嘯天從天飽的話語感覺到了一股暖意,鼻一酸,又要落下淚來。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別忘了此時你還是個男漢大丈夫。」天飽示意他擦擦眼淚。
天飽問︰「尊者,近日有哪個時辰適合做法,送少年郎去幽冥地府。」
三更掐指一算,回道︰「還需半個月才有合適的日。」
天飽點頭︰「也好,胡嘯天,你趁這段時間回泰山劍派交代一下,免得你師父和師兄弟們找不到你傷心過度。」
胡嘯天怔怔地搖頭︰「他們不會想念我,就算想,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半個月我哪里也不想去,就陪在你身邊好麼,算是我這一世為人、最後的要求。」
天飽干脆地說︰「行,就這麼定了,但是有一條,不許你擅用法力。」
胡嘯天連忙應承道︰「行行,我跟著你,絕不犯規。」
馭鬼仙師笑著說道︰「如此,噬山不用見到更多的血腥之氣,甚好,天飽,快去看看你的小娘和小飽吧,小飽這些日長得可快了,可愛的緊,噬神門下人人都喜歡去抱抱他。」
天飽心豈能不想念白菲和小飽,想到她們娘倆心便暖意融融,他笑著對三更道︰「吩咐廚,給大伙多做些好吃的,給飄忽和小秋的飯食要格外精細,我先回家看看。」
他邁著虎步欲走出正殿,發現胡嘯天沒有跟上,笑著喊道︰「你不是想跟著我嗎,去看看我兒吧。」
胡嘯天此時醋意飛漲,他壓根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天飽居然有家有口,都當爹了,此時唯有壓抑住心的酸楚,邁著碎步跟上。
剛走到殿外,他們便遇到了纏鬼聖姑,聖姑在素山一戰也受了些輕傷,天飽低聲說道︰「聖姑,辛苦了。」
纏鬼聖姑看著眼前這更加成熟的漢,有很多話卻又無法言說,唯有點點頭走開。
胡嘯天在旁看到聖姑欲語還休的眼神,心里一動,原來聖姑對天飽也是情根深種,這男咋如此惹人喜愛。
超凡峰半山腰,除魔洞。
天飽帶著胡嘯天剛來到洞口,一個巨大的黑影便迎面撲來。
胡嘯天嚇得已將白起寶劍抽出來一半,天飽攔住道︰「勿怕,這是我另一位老友,天巨。」
天巨見天飽回來了,開心得幾乎要滿地打滾,撲上來對天飽又親又舌忝,親熱個沒完。
白菲听到洞口有動靜,出來張望,看到天飽不由得驚喜交加,笑而忘言。
天飽模模天巨,走到白菲身邊,一把將她擁入懷。
白菲嬌羞萬分,她已看到天飽帶了個俊俏的少年郎回來,從天飽的懷掙月兌,嗔怪道︰「有客人在,莫要沒皮沒臊。」
天飽哈哈大笑,對胡嘯天說道︰「此乃你大嫂,我的娘白菲。」
胡嘯天質彬彬地行禮道︰「小生見過嫂。」
白菲笑語盈盈︰「少年無須多禮,快進來吧,我這就給你們張羅酒菜。」
天飽急不可耐地步入洞,見到小飽正在榻上睜大了眼楮,咬著自己的小手指,渾是可愛。
他一把抱起小飽,用長滿胡須的臉頰去蹭小飽可愛的小臉蛋。
小飽猛地被一抱,又被胡須扎到,張嘴放聲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娘~~~~。」可剛哭了兩聲,發現是爹回來了,又掛著淚水咯咯笑了起來。
天飽心疼的很,抱著小飽說道︰「看,爹帶了個叔叔回來,喊叔叔。」
小飽還不會喊叔叔,只是睜大了圓眼楮烏溜溜地盯著胡嘯天。
胡嘯天覺得被小飽極其純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說道︰「天飽,我想去噬山四處逛逛,先不耽擱你和家人團聚,明兒再來。」
「別走,天寒地凍,先吃些酒菜暖暖身。」白菲已手腳利落的端出來四個冷碟,上好的臘肉、臘排骨、燻魚和豬蹄,再配上一壺老酒,已經可以開席。
「來嘛。」天飽將胡嘯天硬是按下來坐著,說道︰「你趕緊先吃,過會我要帶你去無回谷,參加死去弟的葬禮,然後準備餓你幾天。」
胡嘯天嚇得吐吐舌頭,對白菲道︰「嫂,呆會能給我盛一大鍋飯嗎,我要多吃點,抵餓。」
小飽好像能听懂一般,在天飽懷里盯著胡嘯天,咯咯地又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