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弓手用得很不順,各處聚齊本來就沒什麼規矩,現在要統一調度,實在是麻煩之極,從一開始接戰,就打的太順風順水,這些弓手更是輕松,只躲在趙字營本隊和混編兩隊的身後,根本沒踫到什麼困難,打到現在沒有絲毫的緊張感,他這邊怒吼,身邊的家丁也跟著怒吼,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開始抽出箭支,而且剛才射箭沒有節制,很多人的箭囊和箭壺里只剩下兩三根箭
「彌勒現世,極樂家鄉」「彌勒現世,極樂家鄉」整齊的喊聲清晰的傳入耳。
「流賊朝你們沖過來了,他們抬著好長的兵器,就快要到了」城頭上的人聲嘶力竭的大喊,塵土遮掩,流民嘈雜,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看清楚。
不管是趙字營還是城頭的守軍,都能感覺出這些流民的不同,沒有那種狂熱的呼喊,頌揚口號的聲音很冷靜,很有序。
城頭看得更是清楚,和攻城時候不要命的一窩蜂不一樣,現在前沖的流民各隊更整齊,更有紀律,腳步也沒有顯出饑餓的虛浮,各個都很沉穩,次第有序,城頭的歡呼沉寂下去,大家都是鴉雀無聲,他們都在後怕和膽寒,如果流賊這股力量也用上,那麼還真未必守得住。
「穩住,到跟前再射」趙進大吼,站在隊列前面的弓手們已經開始不穩了,有人已經向後跑,有人已經開弓射箭。
「就要過來了」城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大喊,趙進心里怒罵,眼前被弓手們擋著,自己居然要靠城頭的叫喊來判斷,這弓手的使用,自己太過想當然了
在這生死局勢瞬時變幻的戰場上,想當然就是自殺。
「陣如山,平矛」趙進大喝,嗩吶急速的吹響,鼓聲則是單調的節奏。
此時的徐州城下並不喧鬧,已經有些安靜,只剩下那有節奏的「彌勒現世,極樂家鄉」
「陣如山」趙字營本隊的家丁們也在大喊,混編兩隊的人們也在參差不齊的大喊,這並不是一個比喻形容,而是趙字營的口令,下達這個命令,所有人都是平矛前指,立正不動,軍陣如山。
「弓手散開,散開」趙進能看出來弓手們驚慌失措,也不知道幾個人此時能把箭射出去,不如讓他們讓開,自己好能做出及時的應對。
「大哥,讓陣型散開,散開」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城牆上大喊,可趙進這個時候已經注意不到了。
自己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趙進腦里念頭一閃而過,弓手狼狽四散,敵人距離已經幾十步。
趙進終于看清了敵人,知道了這長兵器是什麼,居然是一架架長梯,這梯應該是為了攻城制造,兩丈三丈的長度,用木材和樹于捆扎,這長梯兩邊各有十余人,合力抬著梯向前跑,一共十架長梯,就朝著趙字營的本隊硬撞了進來。
在長梯背後,則是舉著刀劍的「流民」,看起來也不是先前那樣的一團散沙,也有隊列和組織。
硬踫硬?還是讓隊伍散開?趙進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他生搬硬套長矛方陣的概念,想當然的以為弓手可以作為遠程,卻沒想到沒經過訓練,和趙字營沒有配合的弓手只能在順風時候用,在這樣的時刻反而有大害
「站定了,長矛不動」趙進大吼,他也站住不動,長矛指向前面。
隊伍已經有了騷動,就連趙字營本隊陣列也在亂,有的兵丁手長矛不住顫抖,而混編兩個隊已經有人丟下長矛扭頭跑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後面那些團練呼喝著涌上來,他們沒有隊形,自然可以閃避,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退的道理。
弓手並不是純粹添亂,退到趙字營方隊兩側的弓手心定了些,開始將剩余的箭射出去。抬著長梯的「流民」箭倒下,可兩邊可有十幾人抬著,倒下一兩個人根本不會停止他的速度。
「穩住穩住」趙進大吼,幾架長梯已經朝著趙字營的本隊沖撞了過來,趙字營的尺長矛刺了抬著長梯的「流民」,不止一個「流民」被趙字營方隊層層疊疊的長矛貫穿,可後面的抬梯的「流民」依舊拼命的向前推。
有的木梯被前面倒下的「流民」帶歪了方向,可也有的「木梯」就那麼硬撞了進來。
在木梯沖進來的時候,本隊的兵丁已經意識到無法硬抗,可隊形緊密,正當承受沖擊的兵丁想要躲都無法跑開,
借著這推力,借著這個慣性,長梯撞入了方隊之,有趙字營的家丁被這長梯撞正,甲冑絲毫沒有作用,整個前胸都被撞的凹陷了下去,口吐鮮血向後仰倒,趙字營的隊形密實,前面一人被撞,後面推力不停,第二排和後面兵丁雖然有前面的同伴阻擋,可依舊腳步踉蹌,站立不穩,這方隊已經無法維持住了,後面混編兩隊更是直接被撞散。
趙進很幸運,盡管旗鼓嗩吶都在他身後,可沖來的「流民」長梯卻沒有指向他的,都是沖向方隊的央,或許沒人覺得邊緣的這位有什麼重要。
在木梯撞到身邊的那一刻,趙進手的長矛已經急速刺出,直接洞穿了敵人的脖頸,抽回再次急刺,又是一人斃命。
趙進左側的方隊被撞亂,密集的隊形開始變散,趙進也被身邊的石滿強撞了個趔趄,站穩身體,手長矛再次向前刺出
撞向趙字營本隊的木梯已經停住,抬著木梯的「流民」都被家丁們刺殺,這些沖鋒的「流民」身體強壯有多少有些戰斗的底,但怎麼可能擋得住長矛,有人抽出腰刀,卻依舊無法奈何不斷前刺的長矛。
只是這個時候,跟在長梯沖鋒隊伍後面的「流民」大隊也是殺到,這個時候,趙字營的本隊混亂沒有陣型,混編兩隊散開,更不要說什麼陣型。
趙字營的家丁對敵,並不是個人如何勇武出色,他們依靠陣列,彼此幫扶,這是他們的致勝之道,但一旦散開,他們也只是強壯的士兵,並不比對方的人多什麼優勢。
看著前面烏壓壓沖來的「流民」,沒了陣型依靠的家丁們都有些心虛,有的人想要戰斗,有的人想要逃跑,還有的不知所措,在這樣的距離下,已經容不得他們的遲疑,敵人已經沖到跟前,混戰開始了。
此時的趙進則變得扎眼了,他身後魯大依舊高舉血旗,這面旗幟現在髒污發黑,身後又有鼓手和嗩吶號手,身上的鎧甲和頭盔也和常人不同,不管認得不認,大家都知道他一定是頭目,殺了他肯定沒錯。
居然有十幾個人圍了過來,趙進平端長矛,矛尖好像是毒蛇的舌信,不住的刺出收回,矛尖前血花飛濺,一次刺出,就有一人斃命。
「跟我上,殺光他們」趙進大吼,他手長矛虎虎生風,在這時候,二叔趙振興傳授的長矛武技,在這個時候有了最充分的發揮,沒有一個人能沖進他長矛矛桿之內。
「跟老爺殺,殺光他們,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喊,傻在那里于什麼」在趙進身後的魯大扯著嗓大吼,這魯大的確是一根筋,別人在這個時候驚慌,或者會拿綁著血旗的長矛投入戰斗,可魯大只是按照趙進的吩咐,在他身後舉著這塊馬血染紅的包袱皮。
一個人大吼在這樣的亂局或許听不清,但兩個人一起喊,四個人一起喊,那就不同,越來越多的人听到,趙字營的家丁們看到那血旗仍在,而且在每個人的前方,接著就看到自家老爺正在前面奮勇殺敵。
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隨,何況趙字營有紀律,平時的訓練早就培養出來他們的意識,听從命令,何況這局面僅僅是挫折,僅僅有些混亂,還沒倒崩潰的地步,想當年大家把殺入何家大院的僧兵趕出去,曾經面對養精蓄銳的騎兵沖鋒,眼前這個又能怎麼樣
「殺」有人大聲怒吼,揮舞著長矛刺過去,趙字營的家丁沒有學過什麼花哨的武技,他們只是每天都在訓練,每天都在養精蓄銳,每天都在學習刺殺,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按照平時的訓練,鼓足力氣,手持長矛向前刺過去
石滿強的緊鄰趙進,他也沒有被沖撞波及,隊形一散開,石滿強抓起長矛向前刺去,他平時用長矛不多,力氣又大,長矛直接把刺的敵人貫穿,想要抽回來的時候卻卡在骨縫里抽不出了。拽了兩下沒有抽出,已經有兩個人沖到他跟前,石滿強一愣,隨即怒吼著撲上,抽出腰刀來不及了,他身上穿著鐵甲,刀砍還奈何不得他,可此時只能對付一個。
看著石滿強撲向一人,另一人手刀就要揮下,動作才做了半截,卻發現有一小個已經沖到跟前,他下意識的刀變向斬下,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斧頭重重的砍在他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