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余家來說,有了個小小的海港,又可以直接進入清江浦進行交易,好處當真是太多。
余二公子派了管家過來,而且提前有過吩咐,若是趙字營不願意把蛤蜊港租給他們,余二公子會親自趕過來,提出更優厚的條件。
但讓余家沒想到的是,趙字營答應的很爽快,松江余家原本想著租用,可趙字營直接就送過來了,條件也很簡單,讓余家幫忙在南京開一處店鋪。
雖說余家父子因為這漕運改海得罪了很多人,可畢竟是江南大族,官宦門第,方方面面都扯得上關系,不管怎麼講,這家里一個三十出頭的進士,一個剛過二十的舉人,怎麼看也是前途無量,誰也不會把事情做絕,甚至還要維持著人情往來。
有余家這富貴高門幫忙,在靠近錦衣衛官署的地方開個酒莊,就穩妥許多了,余家也出人經營,也會出面疏通關系,應天府的推官主張南京刑名,雖說品級不高,也是地面上的大人物,不是靠余家長兄的同年關系,就算送銀子巴結也找不到門路。
真正有趣的是,這家酒莊很賺錢,錦衣衛官署附近就缺這麼個閑談淺酌的地方,大家也不覺得這是巧合,余家二公子是神童,做生意有點石成金的手段,這個不少人都知道,那位推官其他官面士林中的人物都或多或少提了幾句。
因為重視,雷財親自帶著人前來,這次沒有用多少江湖人,除了幾個經驗豐富的之外,其余都是趙字營自己的嫡系出身,學丁隊的學丁,還有流民新寨里選拔出的年輕人,關鍵是忠心可靠。
這偵緝刺探的法子很簡單,倒沒有去打入錦衣衛內部,或者賄賂交結,就是每日里在酒館里听,開始時候,來這邊喝酒的番子只是談些風花雪月,等酒莊背後的余家漸漸浮現,應天府的那位推官上門,大家慢慢的放開了,談話內容開始涉及到公務相關。
有時候整整一天都沒有一句有用的話,但大多數時候,總有那麼一句兩句管用的,店里的「伙計們」記下,然後傳遞到雷財那邊,雷財判斷有用無用,記錄下來之後,發急信去往徐州。
目前能做的就是這些,實際上也只能做到這些,雷財事先得了趙進的吩咐,關鍵是要在這邊扎根下來,不把自己暴露出去,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這等「守株待兔」的做法也並非一無是處,自從遷都京師之後,南京錦衣衛這邊已經清閑了快有二百年,這馬沖昊一來,上上下下都跟著折騰,罵聲一片,也有幾句贊許,但不管怎麼說,大伙談論的都是這位喜歡被人叫做「都堂」的指揮僉事,相應的消息自然也跟著多起來。
酒莊開了半個月之後就知道,這位指揮僉事有事沒事就過江去江北地面,有時候是揚州府,有時候在清江浦,有沒有走得更遠,這就沒人知道了。
雷財在這里不會呆太久,一切理順之後就要回徐州那邊,以後一年能過來一次就不錯,黎大津倒是會定期在這邊幾個月。
這黎大津雖說態度憊懶,做起事來卻一點也不含糊,酒莊內外護衛都由他來安排,這刺探偷听的勾當,也都是黎大津在指點,打混多年的老江湖經驗豐富,往往雷財他們覺得足夠周密,卻被黎大津挑出破綻,雷財也沒什麼羞怒,很是誠懇的接受改進,倒是讓這邊的事情越來越周密。
因為這家酒莊的存在,盡管余二公子沒有出面,余家和趙字營的關系卻變得親近不少,不僅余家也在清江大市內有了鋪面,他從蛤蜊港一路進清江浦,趙字營也給了種種方便,最起碼車行的大車會全力配合。
實際上,這段時間余家的各項事宜都是下面的管家和管事們出面,見不到二公子的人影,細問下來,蛤蜊港一拿下,余二公子就啟程北上,不管他自己願意考不願意考,總得為了家人去趕考一次。
不管是徐州還是清江浦的各色人等,都已經習慣了見不到趙進,雖說趙字營掌控清江浦地面還不到一年,可這里是天下漕運樞紐,財貨匯集之地,那清江大市金山銀海就不必提了,在清江浦開設酒行之後,銷量很快就接近徐州本地,如果不是那邊還有個漕糧換酒維持著,很快就要被這邊超過了。
實際上,漕上勢力的大本營也在清江浦這邊,燒酒運來這邊,很多買家也都是漕上的人,已經有人提議,是不是在這邊交割糧食,免得隅頭鎮那邊麻煩。
清江浦給趙字營帶來這麼大的利益,迅速的就有了不次于徐州的地位,趙進少不得要兩頭奔跑。
因為有這個需要,從徐州到清江浦之間,除了運河水路之外,一條專供趙進他們使用的驛路也在形成,孫家商行和雲山商行每隔一段距離就開設客棧,專門為了趙字營往來的信使和馬隊提供輪換坐騎和食宿,順帶也接待其他有需要的客商。
看著趙進這麼跑,很多富貴人等都覺得不值,趙進听到這些評價也覺得很古怪,比如說︰「這般毛躁,肯定成不了大事」,比如說「不知道享受,沒有靜氣,能這麼快做大了,也會這麼快敗落下去!」,比如說「不多娶幾房,不多生幾個孩子,偌大家業早晚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甚至這話還有人換個說法來勸趙進,讓人啼笑皆非,趙進自然不會理這些昏話,他現在局面分為幾處,如果不親自出現,只是靠著規矩和信得過的人來管,早晚要出問題,快馬傳信都要幾天的地方,一個謠言就能壞大事。
徐州和清江浦要多跑,宿州和歸德府等若是徐州境內,看的時候就兼顧了,可還有一處不能不去的,那就是隅頭鎮駱馬湖東邊的流民新寨,那邊趙進囤積著大量的人丁,到現在那邊的莊子已經可以自給,甚至還有糧食供應外面。
臘月間,大家都在準備過年,徐州那邊有人歡喜有人愁,緊跟趙進的非但沒有被吃干抹淨,反倒得了豐厚的好處,清江浦那邊偌大局面,隨便漏下點都是吃用不盡,而那些自以為聰明的,背地里搞小動作的,這次都吃了大虧,連這個年都過得愁雲慘淡。
吃虧的這些都是自認倒霉,趙進給他們指出一條光明大道,他們不但沒去走,反而暗地里做文章,一點理也不佔,現在徐州這個局面,他們也不敢多說亂說,沒錢罷了,小心連命都沒了。
讓這些吃虧的人真正咬牙切齒的翻倒不是趙進,而是徐州衛那邊,大家一塊動小心思,憑什麼徐州衛這幫軍漢事後無事,人有時候看不得一樣的人更好,特別是本來要一起慘下去的同伴。
底下的小心思趙進沒有理會,他帶著徐州衛六百年輕男丁去往流民新寨那邊,這些都是所謂軍戶余丁,沒有打打殺殺的本事,也沒有讀書科舉的能耐,年紀也有點大,這幾百人都是跟著趙進過去墾荒。
在徐州衛里,他們給人做長工佃戶,日子過得辛苦,一年都沒有幾天吃飽的時候,去那邊雖說一樣辛苦,但最起碼可以吃飽,而且趙字營給他們的條件很優厚,耕種滿十年,他們墾荒出來的田地就可歸個人所有,每年繳納三成收成,永世不變,而且還可以通過服其他勞役差事什麼的抵消。
以趙進言出必諾的名聲,大家自然會相信,也看到了趙字營的家大業大,不會克扣大家這麼點好處。
這次六百男丁如果能在流民新寨那邊扎下根,後續還要有不少跟著過去,除了徐州衛的余丁,徐州左衛和邳州衛手里沒地沒產的辛苦人也有大把。
這些人過去耕種,第一年的種子農具和食宿,都由趙字營這邊安排供應,流民新寨各處都有了足夠的積儲和勞力,做到這些的確很簡單。
之所以這麼做,是要在流民新寨里安插進去非流民的人丁,那荒草灘和四處接近隔絕,草窩賊又被清除一空,那邊只是純粹的流民駐屯,幾萬人的規模趕得上一個小縣,時間長了,很容易自成一體,特別是趙字營始終對他們進行軍事訓練,這一股力量始終有不受控制的危險。
為了防備這個,張虎斌手里幾個連隊,還有差不多相同人數的江湖人供調派,但張虎斌在這邊本身也有自立的可能,必須要加以控制。
放進來屬于徐州本地的住戶,也算是一種平衡,說得難听些,這也是在摻沙子。
已經兩年多過去,駱馬湖東岸的荒草灘涂早就模樣大變,原本來時,入眼茫茫無際的荒涼景象,夏日草木蔥蔥,冬日白雪皚皚。
可現在來到,能看到一條條平整的道路,整齊排列的房屋,還有一片片開墾好的田地,看起來和各處的田莊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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