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徐州這一圈,野味和毛皮的價錢漲的很高嗎?為什麼,就是因為咱們把獵戶全找來了,再擴很難,而且你知道練出開弓射箭的本領要」這種狀態雙方都很輕松,火器和弓箭的優劣,趙字營內部一直有爭論,趙進對火器的看重大家也看在眼里,幾個伙伴和相關的長輩都在有意無意的勸,趙進一直在考慮怎麼說服。
剛要闡述,卻看到王兆靖咳嗽了一聲,對他使了個眼色,伙伴們並肩作戰這麼久,趙進立刻明白了王兆靖的暗示,有人,背後有人。
兩人在院里演練,趙進背對院門,在這會館,那四名充作隨從的護衛也不好站崗放哨,門口擺著兩個護衛反倒扎眼,所以門就那麼開著,當然,也的確沒什麼危險。
讓王兆靖這麼暗示的,肯定不是會館的總管和伙計之類,應該是個陌生的外人,院里四個角落的護衛都已經有了戒備,有人站起,手放在刀柄上走過去。
如果真有什麼不對,王兆靖和護衛的反應不會這麼慢吞吞的,趙進後背繃緊一下,然後轉過了身。
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士站在院門前,看穿著打扮,也是進京趕考的舉。
大明舉人已經是人上人了,在地方上或為士紳,或為豪霸,吃穿用度富貴充裕,這樣的生活下,或者是健康的瘦削,或者不怎麼結實的虛胖,因為吃喝不愁,而且缺乏鍛煉,可眼前這位卻不太一樣,高大魁梧,趙進看到這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對方練武,不然不會有和王兆靖類似的氣質。
看面相應該二十多歲,可這份沉靜氣度卻像接近四十的人,除了這身量外,還有堂堂儀表,臉色沒有讀書人刻意追求的白皙,而是透著些棗紅的微黑,胡須很濃密,頜下三寸有余,修的很整齊,他穿著松江細布面料的士袍,腰帶不起眼處嵌著玉飾,那玉看著很陳舊,應該是老東西了。
發現趙進和王兆靖注意過來,這士向前走了步,趙進瞥了眼對方的靴,是小牛皮縫制的好貨色,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王自洋會時常從草原上販運過來,還特意說這是草原和邊鎮出的貴貨,尋常人家穿不起的。
趙進和王兆靖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觀察他們兩個,不過這時候趙、王二人都是身穿對練用的粗布短袍,在目前大多是舉的會館內顯得頗為古怪,這身打扮也看不出什麼。
王兆靖先開口了,確定對方的士舉身份後,他的戒備就收了起來,微笑著說道︰「不知有何貴于?」
「在本處住著兩位從南直徐州過來的客人,想必就是二位了吧?」那年輕士笑著反問了句,聲音渾厚,是帶著山西口音的官話。
乍一听這聲音,趙進倒是想起清江浦的李游,那位也是自山西來的。
「二位武技不凡啊,剛才那些都是戰陣殺伐上的路數,細看真讓人驚心動魄。」這年輕士又是說道。
本以為是位好奇的舉,這樣的人前些天看過不少,舉在家鄉身份清高,又是讀書格物,對新鮮不懂的格外好奇,詢問也是有,對這些人趙進也不怎麼在意,解釋也懶得解釋,可說到點上的就今天這麼一位,趙進和王兆靖以及隨從們當然不會和別人說明自己演練的是殺人的武技。
一位進京趕考的舉人練過武,而且還能看出這是殺人武技,這樣的人可就有趣了,或者說值得戒備。
別處會館沒見到,就山西會館里見到的這些舉,或者迂腐,或者驕橫,或者自矜,所知無非是四書五經上的內容,和家鄉的見聞,提起別的,毫無見識,說起風花雪月來各個雙眼發光,說是邊鎮和遼東都老生常談,這樣的人物,實在不值得多過交往,但這時出現的這個,卻和從前那些不一樣了。
太陽快要落下城牆,夕陽余暉照過來,光芒投注在這舉身上,映得他渾身金色,頗為輝煌的模樣。
趙進眼楮眯了下,他來這里這麼多天,從沒見過這麼一個人,這會館里人不多,每日進進出出,每張面孔都有些熟悉,而面前這人卻很陌生。
「看著眼生,請問?」趙進直接問道。
這話已經說得很不客氣,以這會館里大部分的舉的稟性,听到這毫不客氣的話,都會臉上變色,扭頭就走也會不少。
不過這位愣了下,失笑著拱手說道︰「前些日一直在屋溫習,不曾在外走動。」
這年輕士也看出了趙進和王兆靖的戒備,清清嗓又是說道︰「在下孫傳庭,山西代州人士,也是進京趕考的
「在下王兆靖,從南直徐州來,這位」趙進不是讀書人,而且也沒有官方的身份,所以不便應答,只是王兆靖笑著對答。「這位是在下的好友趙進,進京另有要事。」
孫傳庭笑著點點頭,他看起來對趙進和王兆靖都很好奇,說完這句,眯了下眼楮又問道︰「敢問那一位參加**或者二位都是?在下听會館的人講,應該只有一位才是。」
「他是。」趙進簡短的回答,王兆靖卻笑了,得知對方的身份,互相通報姓名之後,戒備心已經小了很多,听這孫傳庭這麼說,讓他感覺很有趣。
盡管趙進不太想理會,可王兆靖卻笑著問道︰「仁兄為何這麼說?」
「王兄弟儒雅透著英武,趙兄弟英武有一股沉靜之氣,這等做派氣度,不讀書是不會有的,所以這麼說。」孫傳庭回答的很認真。
「孫兄練過武?」沒等王兆靖說話,趙進插嘴問道。
孫傳庭一愣,隨即點頭回答說道︰「在下出身代州振武衛,自小家曾經在邊鎮請人教過。」
這個回答倒是讓趙進放下了戒備,原來也是衛所弟,天下衛所都是艱難,世官將門都是走到了盡頭,只能自尋出路,有人經商,有人賣力,也有人棄武從,在科舉上求富貴功名,這類衛所出身的士人頗為眾多,不提侍郎尚書,就連入閣做大學士甚至首輔的人都有不少,孫傳庭想必就是這一等了。
「不瞞孫兄,小弟出身徐州衛,習武至今。」趙進說得也很坦誠,他對這個孫傳庭的印象不錯。
貴武賤,大家都忌諱提到和武事相關的勾當,說出身都說自己的地名而不提軍衛,習武這等事更不會對外人講,不過這孫傳庭卻沒什麼隱瞞,而且能從他說話的態度上感覺出來,孫傳庭不覺得這是什麼恥辱羞慚事,可以坦坦蕩蕩。
這種坦蕩和質樸,趙進這些天在會館里,在外面轉的時候,就沒有見到過,這次踫到,印象大好。
「是小弟進京趕考,大哥,天氣寒冷,咱們何必在這外面聊,進去說話吧。」王兆靖笑著開口招呼,他跟在趙進身邊久了,自然能感覺出趙進的喜怒哀樂。
听到趙進的自我介紹,孫傳庭愣了下,再看到王兆靖對趙進的態度,這又讓他愣了下,趙說自己是習武,可在這樣的場合,如果有官職勛位在身,就該直接說出,大家也好確定應對的禮數次序。
難道只是個白身的武夫?這樣的人在兩名舉面前,等同于僕役奴隸,根本沒辦法相提並論。
可看那舉王兆靖的態度,分明對此人頗為恭敬,而且這趙進氣度沉穩,年紀雖然不大,舉止言談卻有一股自信,好似久居人上,難道是某勛貴家的弟,孫傳庭迅速的否認了這個猜測,貴武賤,勛貴弟又怎麼會自承習武,也不報出家門
或許連習武這件事都是虛言?這個可能也迅速的被孫傳庭否認,剛才對練的那種森然法度,高壯身材,以及那經過風吹日曬的膚色,看起來還真就是個武夫模樣,在大明天下,這個樣的除了武將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能和富貴沾邊的可能。
王兆靖的出色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樣的士人英氣逼人,定然前途無量,從外到內,必然是清貴門第出身的,怎麼這樣的人對一個年輕武夫恭敬,還毫不忌諱旁人的稱呼為大哥,古怪,實在是古怪的很。
趙進和王兆靖當然知道對方會奇怪,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卻沒想到這位來自山西代州振武衛的孫傳庭僅僅是愣了下,隨即含笑向屋走去,這下卻讓趙進和王兆靖詫異的對視,這位孫舉人的養氣功夫當真不差,換了旁人,或者臉上露出輕蔑,或者露出驚愕,絕大多數都會止步不前,這位倒是坦然自若。
「在下一直在溫習功課,臨近大考,也不好總這麼憋悶著,出來走走看看,卻不想……」
或許是臨近大考前需要放松,孫傳庭頗為健談,也有趙進和王兆靖二人不是山西人的緣故,本鄉本土說不準有什麼牽扯,但山西和南直隸兩省不相鄰,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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