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主,咱們走得太快了,只要能等等其他幾路,又怎麼會有現在的局面」說這話的人帶著些怨氣。
山頂密密麻麻的都是旗幟兵馬,最顯眼的一面大旗上寫著個「杜」字,只不過上面卻沾染了些泥土污漬。
隔著谷底,能看到對面的山頂和山坡上也有大批的兵馬,八色旗幟飄揚不停,「杜」字大旗下的兵丁軍將看著對面的山坡,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驚慌和憤怒,盡管這個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什麼都看不清楚。
方才那句帶著怨氣的話語,卻是在那面大旗下說出,環繞著山海關總兵杜松的家丁們看了看這位同伴,沒有人出聲斥責,大家都知道這人是杜松的佷,有抱怨的資格,而且大家也都想發出這句抱怨。
杜松站在最前面,凝神看著對面的建州女真大軍,他已經五十多歲,體態也有些臃腫,可家丁卻知道自家這位將主身手不減當年,在家閑居十余年,武技卻從沒有丟下過,這幾十斤的鎧甲穿在身上,年輕人都吃不住,可杜松卻很輕松。
「是不是覺得我杜大膽心急,覺得我是為了搶功,你們這幫兔崽開始還不是覺得這功勞容易?」杜松反問說道,他言語里沒有絲毫的頹喪和緊張,倒是有一點輕松的意思。
身邊的親衛啞口無言,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麼個局面,本以為對手不堪一擊,自家大軍這麼一路急進,必然會有個頭功,開始的確很順利,一路上接連拔下了兩個寨,然後就停住了,誰也想不到會在薩爾滸這里遇到了建州女真的大軍,而且是幾倍于他們的大軍。
稍一接觸,杜松手下的親信將佐們立刻知道了建州女真的強悍和難纏,只能不住的收縮,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軍隊不斷敢來,但眼下這個局面,已經是想走走不了了。
「將爺,小的們不怕死,也沒什麼埋怨,可咱們只帶了天的糧草」又有一個聲音冒出來,在這個局面下,有些話已經不怎麼避諱了。
「笑話,老打了這麼多年仗,腦又沒有糊涂,老難道不知道斷糧會炸營,你以為老不想多帶糧草,是咱們只能帶天的,多一天也沒有」杜松冷聲笑著說道。
周圍鴉雀無聲,杜松嘿嘿笑個不停,好像也放得開了︰「你們以為遼陽的糧庫是滿的?笑話,早就空了,你們以為我十年前燒了糧庫是為什麼」
說到這里卻不出聲了,杜松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親兵們還是沉默,年紀大些的卻都知道,當年杜松做遼東總兵的時候,被罷官的罪名就是放火焚燒糧倉。
沒沉默太久,就能听到對面傳來了揚的號角聲,隨即沉悶的鼓聲響起,在對面上的山上,鼓噪聲也開始轟然。
杜松身邊的一于親衛臉上都是變色,杜松卻又是笑了起來,揚聲說道︰「小的們,怕死嗎?」
「願為將主效死」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沒人有什麼遲疑,平時銀喂飽,視若手足弟,還不就是為了眼前。
杜松哈哈大笑,開口說道︰「好,跟著老殺一場,大明讓咱們享福這麼多年,該還了」
鼓聲響動,旗號招展,星星點點的火把在明軍一側亮起,在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人潰逃,即便山海關鎮的兵馬都是從各處抽調,談不上什麼凝聚力,但現在糧草支撐不了兩天,孤懸建州境內,敵軍圍繞,想逃也沒處逃,也只能拼了
天下苦寒,遼東更是如此,剛剛下過大雪,薩爾滸山谷的底色就是雪白,可薩爾滸山谷之,卻看不到一絲白色
明軍大隊大隊的兵丁從山上走下,開始時還有陣型,還在維持,從上向下走,都禁不住越走越快,尤其是看到對面山坡上也有大隊的兵丁走下,誰都知道,會在谷地里踫撞廝殺。
無處可逃,無處可去,也只有一戰,也只有一死了,在這個信念支撐下,明軍兵卒也禁不住熱血沸騰。
鼓聲急驟,千總把總的怒喝吆喝接連響起,每個人的腳步都禁不住加快,從慢走到快走,從快走到奔跑,沒有人在乎什麼陣型,只想著沖過去,沖下去,和那些韃拼了
對面的山坡上同樣有大聲的號令,建州女真金軍的腳步也在加快,但始終沒有奔跑,就這麼緩緩的壓了下來
一夜過去
薩爾滸山谷的血腥氣已經散去不少,風一吹,什麼也留不下,山谷間已經沒什麼雪白了,到處都是尸體和血跡
戰場上有人哀嚎,但已經有氣無力,距離死亡不遠,有人在嚎哭,可哭聲不敢太大,因為俘虜動靜吵人會被宰了
俘虜並不多,大部分人戰死或者逃散,不過在這天寒地凍的無人原野,逃散的結果也是凍餓而死。
「這功勞到底是歸賴慕布貝勒了,索家那小倒霉,還以為自己射死杜松,能得幾個前程」
「你小聲點,你也想背後被刀戳了撈個戰死」
「嘖嘖,說起來這杜松身邊的人也不含糊,一個不降,打到死為止,你說說,要是大明的都這麼能打,咱們可不就麻煩了嗎?」
幾名身穿皮襖的建州兵丁在那里小聲議論,見或怒罵幾聲,催促著疲憊不堪的明軍兵丁快些搬運尸首。
行軍的疲憊,沒有吃飯的饑餓,加上廝殺後的恐懼,每一個明軍士兵都是瀕臨崩潰,時不時的有人僕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不過每個人都不敢有什麼反抗的心思,即便是留在這邊的女真兵丁不過千余,真正的女真大軍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這邊,昨夜那一場廝殺,讓每個人都是心驚膽寒。
「開了,開了」有人在驚恐無比的大喊。
「開了,開了」有人的語氣里充滿了興奮。
天寒地凍,遼東大地還被凍的鐵硬,根本沒辦法挖開,挖溝埋樁,修建工事也就成了空談。
正因為如此,當得知杜松這一路兵馬大敗之後,開原總兵馬林這一路兵馬立刻停止前進,在原地扎營結寨固守,可在這樣的天氣里,他們根本修不出什麼像樣的工事,他們更想不到建州女真的大軍會來的這麼快。
有人埋怨杜松急進,可幾萬大軍再怎麼急進,也不會快到什麼地步,所以建州女真的兵馬擊破杜松軍之後,立刻就找上了馬林這一路,而這時,馬林這一路的營寨還沒有修好。
看到數倍于自己的敵人,馬林上下立刻是膽寒,在這原野選擇太多,大家都覺得可以逃跑,沒必要死戰。
建州女真大軍撲向明軍營寨,當第一個口被突破之後,主帥馬林立刻先逃,在親衛馬隊的護衛下從營地後方疾奔而走,全軍開始崩潰了。
只有和馬林這一路兵馬在一起的赫部人馬勉強可以自保,但看到明軍都崩潰到這個程度,他們也沒有和世仇建州部死戰的心思,只是緩緩退去。
而明軍官兵逃跑的並不多,在一面倒的屠殺之後,很多人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直接跪地投降。
游擊、都司、千總、把總這一等軍將和普通兵卒一樣,戰戰兢兢的跪在雪地里,等待建州女真的裁決,他們個個心驚膽戰。
原來他們這個身份的人物到了建州女真,這個部落最尊貴的人都要客氣賠笑,可現在只要見到個騎馬的過來,大家都只能跪地磕頭,
不跪的直接被砍了腦袋,跪在那里趴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走過的到底是什麼人物,也听不清騎馬這些韃到底在說什麼。
「‘管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四貝勒這話當真了不得,咱們比明軍強,人又不比明軍多,一路路吃下去,還有打不贏的道理嗎?」
「四貝勒英明神武,比其他幾個都強的多」
「你這話可別讓其他三位貝勒听到,二貝勒若是听到,非得把你丟在鍋里煮了。」
「就阿敏那個臭脾氣,早晚和他阿瑪一樣,都得釘在箱里。」
二貝勒阿敏是努爾哈赤的佷,他的父親舒爾哈齊當年被親兄長努爾哈赤釘進木箱里,活活悶死,可舒爾哈齊直屬的瓖藍旗勢大,根本沒辦法吞下去,只好繼續讓舒爾哈齊的兒阿敏來做旗主。
只是這阿敏性極為暴戾,有自己父親的前車之鑒在前,卻不知道有絲毫的收斂,行事肆無忌憚,殺人搶掠沒有一點分寸,特別是對待遼東漢民極為殘忍,絲毫不當成人命看待,只做草木雞犬,連那些投降過來的都不例外。
他這麼做,惹起了上上下下的反感,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都對阿敏極為不滿,這種不滿自然影響到了下面的旗丁,更有傳言,說阿敏的親弟弟濟爾哈朗對他也有怨言。
漫山遍野都是人,都是滿臉驚慌奔跑的人,沒有旗號,沒有輜重,甚至沒有兵器和糧草,每個人都在逃,不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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