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陳靈兒驚堂木往案桌上一敲擊,厲聲喝出,堂下受審者潘博渾身一顫,跪直身子,微微低頭,眸含不屑,似乎並不心虛。
「草民潘博。」語氣不卑不亢,不溫不火,似乎受審多次,回答順口。
「幾歲?」靈兒沉思片刻,和他口氣應和,心不在焉。
「十八。」
「今天吃的什麼?」
他眸色一怔,眼楮有了神采,似乎在想自己有沒有听錯,確認正確無誤時才回答道︰「兩個饅頭。」
「家有幾口人?」
「這要問我爹。」
「……」陳靈兒怔了怔,驚堂木一敲,厲聲呵斥,「大膽刁民,你家有幾口人都不知道?本官可以判你藐視公堂之罪,先打二十大板再說。」
潘博見要用刑,慌忙磕了一個響頭,說道︰「草民冤枉,草民並未說謊,家里有姨娘和兄弟姐妹一共二十五口,養在外面有幾位?草民不清,還有丫鬟肚子里的孩子算不算?請青天大老爺明示。」潘博一臉的委屈。
「嘆,這個殺你姨娘有什麼用,直接殺你爹就行了。」靈兒捂著嘴輕輕自言自語,單王爺听後‘哼哼’兩聲提醒她說話慎重。
「來人,拿麻繩來,」衙役不解,從後堂呈上來捆東西用的麻繩。「用麻繩將他從腳踝向上纏,像捆粽子一樣,一直纏到肩膀,把他抬到單間站著,頭發懸在梁上,他什麼時候想招供就什麼時候放開他。」她輕描淡寫地說著,眸光逼視著他。
「大人,你還沒有問草民我所犯何事?」潘博被捆得像一截棍子,橫在地上。
「不用浪費時間,問了也是白問,你一定招供的和上次招供的一樣。抬下去吧,把監獄單間的鑰匙給我,誰也甭想私自見他。退,堂。」陳靈兒驚堂木一敲,宣布退堂。
「大人,冤枉啊,草民確實是冤枉啊。」聲音漸行漸遠。他在單間里立正姿勢站好,手腳縛著,全靠懸著梁上的頭發支撐平衡,這個刑法前所未聞,那難受的程度只有自己知道。
兩天後,當此事傳進東宮太子府,太子氣得暴跳如雷,將亞王爺痛批一通。「她明顯就是屈打成招,想定嫌疑人的罪過,推波助瀾,將勢力推向冰王爺一邊,她明擺著就是幫她的表哥冰王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
而當晚靈兒與單王爺正在房中飲茶談天,正在等候潘博翻供的消息,隔壁傳來驚叫聲,「走水了,走水了。」
「失火?」單王爺率先沖出去,這時窗外竄進一個黑影,點住靈兒的穴位……
靈兒在風中被人扛了兩條街,才隱隱約約感覺進了一個房間,將她扔到床上,那個向房中之人稟報,「爺,就是他。」
那位爺扯下她腰上的鑰匙,鑰匙串連在腰牌之上,他正要取下腰牌上的鑰匙,看見腰牌上閃閃發光的金幣,怔住了。他迅速取下她頭上的布罩子,「靈兒?怎麼是你?」他驚喜地握住她的手。
「喂,松開你的爪子,解開我的穴道。」靈兒憤怒地瞪著他,感覺事出蹊蹺,這事與他何干?
「好好好,這是子昂的錯。」謝子昂迅速幫她解開穴道。
靈兒伸手將他手里的鑰匙搶回來,握在手里,「你想劫獄是吧?跟我到知府自守吧。」
「靈兒,你腰牌上那枚金幣是你的嗎?」謝子昂眼放華光,語氣激動。
「在我身上當然是我的,難道是你的不成?」她語含不耐煩之意,扭動著酸軟的胳膊。
「你瞧我身上也有一枚,」他從懷里取出金幣,展示給她看,「上面雕刻著‘蜀’字,蜀字右下角有一個‘謝’字,靈兒,你爹是不是叫陳浩田?」
「你爹才叫陳浩田,我爹叫陳銀富。」靈兒翻看著金幣,那蜀字下面確實有一個謝字。
「那姓陳總算沒有錯,金幣也沒有錯,二十年前我爹被人打劫,中了一箭,你爹救了我爹。我爹發誓要報答你們,還給了我爹娘的定情金幣作為信物,以後以此聯姻。我想當時你爹不想讓我爹報答,所以隨便說了一個名字。」他俊朗的俏臉如鮮花般綻放,眼楮眯成了一條小縫,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說見到你怎麼會有一股子親切感,原來你我二人早已相通,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娘子。」
「打住,你少犯花痴,本特使告辭,再不回去要出人命了。」她想起監獄里關押的人犯,還在受刑,惟一的鑰匙就在自己身上。
「好好好,我送你,有話路上說,」他們走出房間,靈兒辨不清方向,只有跟著他走,「靈兒,子昴有一事不明。」
「有話就說,我沒心思和你兜圈子。」靈兒望了一眼滿天的星星,跟著他前行。
「你對潘博用非常人能承受之刑,明目張膽應和冰王爺,單王爺為什麼會不聞不問?任由你屈打成招?」謝子昂側過頭瞧著他,甚是不解。
靈兒驀然頓足,也側頭審視著他,「幫冰王爺?你也認為他是冤枉的?」
「不管是不是冤枉,他是我舅舅的兒子,他們幫我打理清州的生意,這事我自然要管。再說那死者的哥哥劉三,嗜賭如命,是個十足的痞子,給一筆錢就可以撤訴了事,只是他被冰王爺的人暗暗控制起來,軟踫皆施,用這個案子來要挾子昂與他合作,子昴本不想介入朝廷政事。現在有陳靈兒的介入那就簡單了,既然他是你表哥,以後就是我表哥,只要你開口,不用要挾,我自然會幫他。」他語氣肯定,眸露喜色,大踏步向前走去。
靈兒听得雲里霧里,自己想秉公執法,想要有用的口供,被他們想得如此齷齪。她一路沉思,都沒听進謝子昂後面說了些什麼。
但她現在明白自己面對的不是清州首富,而是面對的世界首富,稍不注意就推波助瀾,讓某些人有機可乘,血雨腥風。
他們快步如飛,迅速進入監獄,經過重重鐵門和過道,來到里面單間,瞧著里面歪歪斜斜的人兒,她慌忙打開鑰匙,迅速幫潘博松綁。
「來人。」靈兒皺著眉頭,屋子惡臭難聞,向外面喝了一句。
「特使有什麼吩咐?」兩名獄官跑過來,殷勤詢問。
「快去燒水,幫他沐浴,換上干淨衣服,再弄點吃的,移到隔壁干淨牢房去。」靈兒說罷,謝子昂十分上路地從腰上扯下一袋銀子扔給獄官,他們諾諾離去。
潘博坐在草席上恨恨地瞪著靈兒,這公子哥哪里受過這樣的罪,要不是他這表哥和他爹一直讓他咬著不松口,他剛才就差點受不住,招供了。他就是不明白他表哥為什麼這麼久還未把他弄出去?不就是費點銀子的事兒。沒想到自己差點栽在這位變態特使手里。
「瞪著我干什麼?我是來救你的,不讓你受點苦,你以為你的命就金貴,別人的命就不值錢?」靈兒毫無內疚地罵他。
然後回過頭看著謝子昂,和他交底兒,「惟一的辦法還是要與原告取得溝通,如果他跳得太凶,咬得太緊,把事情鬧大,我們也不好掌控。」此案似乎忤逆了初衷,已不是單純的殺人案,已成為冰王爺攬財攬權的政治武器和手段,無形中還牽扯到西蜀國,因為他要拉攏的正是西蜀國首富謝子昂。
靈兒瞟了一眼旁邊監獄的犯人,個個面若死灰,毫無生氣。在這里呆久了心里難受,她匆匆離開監獄。
經過一排矮房,穿過知府弄堂,進入後院,火勢早已撲滅,單王爺正在焦急尋找她,見她進來,幾步搶上前,似乎忘了分寸,「靈兒,你上哪去了?」
靈兒後退一步,面色謙恭,「楊爺,微臣只是到監獄走了一趟。」
他面色瞬間肅然,負手而立,輕聲呵斥,「以後不許一人行動,此地並非是京都。」
「好。」靈兒剛剛應下,幾名侍衛和翠蓮閃了進來,見到陳靈兒安全站在院中,他們才放下心,低頭退到一邊。
他們回到房中,單王爺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她剛才無聲無息的消失,他還心有余悸,「靈兒,告訴爺實情,到底發生了什麼?」靈兒將剛才自己被謝子昂手下擄去的事詳細講述了一遍。
陳靈兒從單王爺手中拿過侍衛打听到的受害者哥哥劉三的新住址,臉上有了笑意,「王爺你真行,動作比我想像要快。那今天晚上就讓我和翠蓮去一趟。」
「好。」王爺並沒有阻止,答應後繼續告訴她詳細位置,「他的臥室在右廂房,正房和左廂房有四名死士。」單王爺用指頭在桌上大概描了一下方位圖。
她們倆身著夜行衣,很快找到這個偏僻的院落,挑開右廂房窗戶,首先遞進去的是一只烤雞,和一雙握有色子的白皙小手,劉三神秘地接過烤雞,正要開口尋問,蒙面的靈兒伸出一個手指頭‘噓’了一聲,劉三瞧著她手里的色子和友善的眼神,將話咽了回去,想必是他昔日的賭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