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妹子,什麼事情這麼慌里慌張的?大少女乃女乃可是一口水都沒喝上。」周媽比曹媽媽年紀大些。
「宮里來聖旨了,所有人都要去接旨。」
錢瑾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好在發髻沒有亂,插了碧玉簪子,秀麗清純,身上的嫁衣退了下來,換了件大方得體的水紅色長衫,因著外面天氣嚴寒,一件紅色白毛邊的大氅加在了肩上。
三人一路急匆匆地趕去了大堂,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了錢瑾的臉上。
「娘,她這模樣還不算差麼?」藍英湊在田氏的耳邊說道。
「沒瞧見她身上的衣裳嘛,都是賽牡丹出來的,這人靠衣裝馬靠鞍,小門小戶的,怎能和你弟妹楊氏相比較。」田氏當然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看中的兒媳婦會比別的女子差了。
錢瑾蓮步走到藍楓面前,兩人心有靈犀地點了一頭。
「聖旨在路上了。」藍楓輕聲說道,望著錢瑾的打扮,很是滿意,大方而不失清雅。
「嗯。」錢瑾乖巧應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沒瞧見藍致遠夫妻兩個,便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安靜地等待著聖旨。
半刻鐘後,聖旨由一位面白如雪的公公端了過來,領頭的一個公公身穿深藍色綢緞公公服,正笑嘻嘻地走過來,人稱笑面公公。
「快點,快點,」原本安靜的場面被打破了,錢瑾抬頭望去,居然看到衣裳不整的兩個人,不就是遲到的藍致遠夫婦。
藍楓蹙眉,臉色發沉。
笑公公的笑容如冰一般僵硬在那里,還從來沒有人如此怠慢過聖旨,「哼,哼,」表為皇上的威嚴,他重重哼了兩聲。
「遠兒,快點,到這邊來。」田氏生怕兒子被問責,急忙地提醒兒子和兒媳婦到自己身邊來。
兩人在眾人的面前手拉著手,氣喘吁吁地跑進了人堆。
大喜之日,笑公公也只能強壓著不悅,笑著高聲喊道,「聖旨到~~~」尖銳的聲音拖得老長老長。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藍老爺帶著眾人啟身跪下。
笑公公展開明黃色聖旨,認真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藍府長子楓忠義孝悌,智謀遠大,平亂有功,特封一等護國侯,望其不負朕所托,繼續為朝廷盡忠職守,其妻封一等誥命夫人,欽此!」
「謝主隆恩。」
藍楓雙手舉過頭頂,等聖旨落入手心之後便要站起來。
「侯爺且慢,還有一封聖旨。」笑公公提醒道後,對身後的公公喊道,「來啊~~~」
那公公將第二道聖旨雙手奉上。
「藍錢氏接旨!」
賓客們一時嘩然,藍楓朗聲說道,「吾皇萬萬歲。」
錢瑾這才反應過來,這錢藍氏說得便是自己,便跟著喊道,「吾皇萬萬歲。」
笑公公月復誹道,怎麼藍家的媳婦這麼上不了台面。場面一時間有些冷下來,直到白面公公小聲地喊了句‘公公’後,笑公公才展開聖旨繼續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錢氏出資出糧助這次平亂,功德不淺,表其公彰,忒封為皇家糧商,為朝廷效命,欽此!少夫人,請接旨吧。」
錢瑾這次沒有疏忽,在笑公公的不悅之下,恭敬地接了聖旨,「謝主隆恩。」接了聖旨之後,錢瑾整個人都懵住了,這是真的麼?
第三道聖旨具體說了什麼,錢瑾已听得不甚清楚了,依稀記得是敬國公侯爺的位置襲傳給藍致遠,因是襲傳爵位,因此其妻楊氏只能是二等誥命夫人,原本心高氣傲要壓過錢瑾和藍楓一頭的她氣得落下了臉,不在乎那麼多賓客在場。
笑公公讀完聖旨也算是交差了,對大家半彎了身子,說道,「雜家這廂告辭了,回宮里復命了。」
「公公慢走,」藍老爺顧不上相送,此時父子三人已被賓客們圍住,不過是一些恭賀之類的話語,說起來一門三侯爺的事情鮮少見到,想巴結的怎能少了這一會兒功夫。
錢瑾拿著聖旨,欣喜自是不必說了,看著宮里一行人的背影才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事情,這是曹媽媽之前教過的,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公公留步,」錢瑾追了好幾步才追上。
笑公公停下腳步,扭頭問道,「大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錢瑾將他的不削看在眼里,知道剛才頒布聖旨的時候怠慢了,便笑顏道,「剛剛錢瑾怠慢您了,這廂給你陪個不是,」說完,半蹲了身子,卻不起身。
笑公公見錢瑾給了他台階,也不好端這架子,便扶了錢瑾起身,「大少夫人言重了。」
錢瑾起身後,從衣袖中模出一個荷包,塞進笑公公的手里,笑道,「賽牡丹的荷包,希望公公能希望。」
那笑公公墊了一下荷包,見是賽牡丹的荷包,立刻笑得眼角都是折子,「那雜家就不客氣了,多謝大少夫人。」
「還望公公美言幾句,現下府中有客,多有疏忽,還請見諒。」
「好說好說,」笑公公將荷包納入衣袖之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錢瑾轉身回大堂時,發覺藍楓正遙遙地望著他,若有所思,走上前,問道,「怎麼了?」
藍楓搖搖頭,牽過她的手,細細地摩挲,「先回屋吧,天冷。」
錢瑾任由著藍楓將她送回屋,見他心事重重的模樣,心知他定是有事情瞞著自己了,「你這樣不說我反而會猜,這不是一樣讓我擔心嘛?」
她伸手撫平他的眉角,深情地望著那如一汪深泉般的眼眸。
「明日我便要出征蠻族了,等我凱旋歸來,咱們就搬離這里,」藍楓終是說出緣由,「悶了就去她那里坐坐。」
她?錢瑾陡然明白過來,她便是他的生母,姨夫人。
既然明日就要出征,有些話錢瑾也藏不住了,問道,「難道你就打算一輩子都與她形同陌路嗎?到底是你的生身母親,就算當年做得不對,這麼些年過去了,你也該釋懷了。」
「你不懂!」藍楓企圖回避話題,「我先出去招待客人。」
「晚一會兒也不打緊,你我是夫妻,有些事情別人說不得,可我就想說上一說,你是她兒子,親生的兒子,當年他是為了你能享受尊貴的身份才不得已將你過給夫人,最舍不得的人是他,你反而不念及她的好,反而這麼冷待她,苦的人何止你一人。」
「別說了,瑾兒,你不會懂的,」藍楓像是鑽進了死胡同,走不出自己設下的心防。
「也許我是不懂你怎麼想的,但是我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滋味,我娘生我的時候被凌氏害死,我沒娘疼愛是我的命,而你呢……」
錢瑾的義正言辭讓藍楓頗為震驚,他知道錢瑾和姨夫人才見了短短兩面,想不到婆媳兩人的關系進展得這麼快,「你……她……」
「別想那麼多了,你心里定是有她的,只是心里過不去那個坎而已,這次出征,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嗯?」錢瑾望著他的眼楮,不讓他閃躲。
「知道了,」藍楓勾了她的鼻尖,笑了出來,「還真是我的不對了,讓小娘子這麼操心。」
這一笑如春風打散了錢瑾心底的陰霾,他能明白就好~
到了傍晚,藍楓被下人扶著進了瑾園,錢瑾料不到他會喝得爛醉如泥,忙命人將他放在床上,這邊周媽準備了熱水給他洗漱。
錢瑾示意周媽下去,怕藍楓酒後丑態百出,讓人看見失了威嚴。給他擦了臉和手後,她靜靜地望著這張冷峻的臉,大紅喜被的映照下,他的眉眼更為讓人痴迷了,淡淡的呼吸帶著酒香,讓人迷醉。
錢瑾伸手開始解他的盤扣,緊張得雙手直發抖,半響功夫才解開兩個扣子,正想放棄時,看到一雙明亮如珠的眸子盯著自己猛瞧,頓時覺得羞澀不已,「醒了也不吭聲,怪嚇人的。」
「想不到我娘子這麼心急啊?」藍楓的眼底盡是笑意。
「胡扯什麼,」錢瑾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嗔道,「人家是好意幫你月兌了衣裳,睡得舒服些,你倒好竟給我往歪處想。」
「我想什麼了,」藍楓的身子挺了起來,一把抓住錢瑾的手,慢慢地磨著,頑劣地笑道,「我想的可是正經事情,娘子你在想什麼?」
錢瑾被他繞得解不開思路了,捂著臉躺了下去,「我什麼都沒想,睡覺,睡覺。」
「交杯酒還沒喝就想睡覺了?」藍楓拉起窩成一團的錢瑾,將她打橫著抱向桌子旁,等她坐好之後,倒了兩杯酒,柔聲道,「瑾兒,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好像在夢中一樣。」
錢瑾眨了眨如扇的睫毛,到喜燭的照映下形成一道弧形的陰影,杯酒飲下,夜靜如夢,此刻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桌上那個她帶來的隻果正發著瑩潤的光芒,「明ri你便出征了,我們早些歇息吧。」
藍楓抱著錢瑾一步一步走向床榻,這一夜她是他真正的新娘子。
雞鳴過三響,曹媽媽和周媽便進屋伺候了,今早要敬酒,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