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以前，戈斯認為，招募業余間諜是毫無價值而風險投資巨大的老式思維方式，假如那些「記者」可以提供稍微像樣一點的素材就謝天謝地了，國安局的嚴厲在外國人眼中還是有些名聲的。但就是那個「愚蠢而好大喜功」的布拉諾，卻弄到了來自中國的機密資料。幾個外圍人員找到了比專業人員還要專業的情報，戈斯也是很傷腦筋，但國內的科學家已經證明了這份資料的真實性，其原因大概還是他錯估了布拉諾的勇敢與吳雲的大方吧。
當羊意圖自殺的時候，再凶悍的牧羊犬也是無可奈何。
三天6萬字資料，其中還有兩萬字的正式文件，無論布拉諾使用了什麼手段，天賦奇才也好，狗屎運也罷，他終究成了戈斯眼中的紅人，情報線被雷厲風行的局長大人重整了，絕對的單線聯系。戈斯再也不用愚蠢之類的字眼稱呼這個剛剛畢業的記者了，他稱布拉諾為「我的加州男孩」，他一再用親昵的語調說「我愛死你了」。在布拉諾被逮捕的當天，戈斯特意喝了杯紅酒哀悼了他。
布拉諾的經歷在無數的外國「記者」中重復，這些用小情報換錢的記者們紛紛獲得了難以想象的收益，並因而從外圍轉成了核心——一切為了祖國。在這個美妙的稱呼下，原本的兼職間諜成為了兼職記者，摩納德甚至撿出了一條隱蔽八年之久的情報線傳遞資料，亞洲的間諜市場忽然熱鬧了起來。
收集資料、嘉獎、加薪、升職，被逮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國安局的監控力量衰弱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亞洲的東南充滿了誘惑，這是一片情報的黃金之地，「東方遍地是黃金」，人們現在又這麼說。
各國的情報部門享受到了幾十年來最幸福的時光，規整的蓋著鋼印的資料被復制下來，順利的送回國內，漫長的研究過後，就是一片贊嘆之聲，除了中國，各國的間諜機關似乎都在過節。
謹慎的特工只得到了一次加薪的機會，他們在拿到一份機密文檔之後，為了避免中方報復性的破壞，很多人都放棄了多年經營的偽裝，帶著整個情報網離開了。這樣一來，那些愚笨的，不受本國政府重視的間諜們，反倒得來了出頭的機會。
喬治亞一個月偷到的資料，比軍情五處一年的還多，他已經開始幻想歸國後成為英雄的生活。「誰說成為邦德就是困難的，這是要講究天分的。」喬治亞總是在腦中彩排著回國後的對話。
「簡直是一場鬧劇。」許永耀笑罵著，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吳雲為什麼這樣做，可老諜報的習慣還是讓他忍不住罵了出來，他看不慣有人在他的地盤上耀武揚威，可就是這樣一聲輕罵，也讓他在回過神後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整個地球上知道最多的人之一，王國磐也沒有他知道的清楚詳細，正因為如此，許永耀才覺得可怕，他見過了季旁的表演，他看過了星艦，他讀過上萬頁的聯盟法規，他知道吳雲在做什麼，所以他心中反而不安。以情報部門的眼光來看，接觸的機密級別太高，並不是什麼好事。
可他還是得一步步的做下去。
每個星期，許永耀都要在智腦列出的無數條目中選擇幾個或者幾十個人逮捕，從第二個月開始，他有計劃的摧毀了一些國家的情報網絡，但這些不關痛癢的處置，並不能使國內的間諜人數減少。尤其當吳雲把有價值的資料分置各地的時候，如果沒有智腦的幫忙，許永耀很多時候甚至不知道哪個國家偷走了那份資料？
蟻多咬死象說的大概就是這個吧，除非回到五十年代，許永耀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能徹底的回復到間諜深藏的日子。
各大情報部門的人精也知道此事非常，可除了接收一堆堆的資料以外，他們是難以猜到吳雲的想法的，猜到了……也只會更賣力的干活。
吳雲笑的很得意，有時候想起來，他就會在熱風中哈哈大笑，曾可安和黛絲也會被他逗樂，不是因為間諜們可笑，而是因為吳雲可笑。
為了達到共同進步，吳雲想了一個法子，讓情報機關充當技術交流的渠道，而許永耀的痛苦就在于，他必須在表現出國安的無能的同時，保住一些不該泄漏的東西，尤其是非技術性的。
「好像又回到了八十年代。」許永耀最近總在這樣想，政治、軍事、經濟都是重中之重，唯獨技術，反而要向國外間諜網開一面，若不是抓人抓的同樣開心，許永耀一定會被人罵死。
「科學家有國界，科學無國界。」這句話這樣說其實更符合吳雲的心里，他在普林斯頓就設想過這樣一個烏托邦，現在有了能力，姑且不論結果如何，先是嘗試了一番。
于是，極北的某些資料總是那樣不注意保密性，國內各地的研究所也三天兩頭的門禁不嚴，雙重間諜的春天再次來臨了。
設計了這一切的吳雲整日混跡在全國各大研究所中，偶爾去國外講講學。吳大教授的威名淡了下來，他已經過了可被炒作的年紀，媒體只有在尋找權威時才記得吳雲。
現在，吳雲有三駕私人飛機，可他一架也沒坐過，他只在上下機的時候出現其中，其他的時候，總是消失于媒體的視線以外。科學這東西，除了創造性的大發現，其他全是體力活，吳雲如今就是這樣認為的。
四個月時間，中國的技術儲備了一茬，吳雲也累的直喘氣，當然，在許永耀的控制下，被盜資料也僅僅了一茬而已。
人多了，這個大群體就成了個怪獸，軍隊是只吃錢吃血吃榮譽的怪獸，政壇是個吃光吃錢吃人性的怪獸，科學則是個吃錢吃物吃時間的怪獸，吳雲拿著幾乎相當于幾十個地球的資源，以學習的方式帶頭攻關，也終究只能搞出點技術儲備，要說工業化生產，想都別想。
飛機制造是吳雲重點主抓的項目，他本人在星門中就研究過與通用合作的汽車項目，在發動機方面能幫上些忙，精密儀器是從日美等國偷來的，有些還拜托洛星的工廠復制，可就是這樣，中國與美國的飛機制造相差20年，還就是20年。不過，完成了技術儲備之後的進度，會快上很多。
當然，這與吳雲的「慷慨」是分不開的，美國人當然不希罕中國的「殲－n」技術，可他們的技術卻又確實是世界領先的，為了保持這支地球技術的前進，吳雲三五不時的總要讓戈斯收獲些什麼，他所想的，只是讓各國的技術比中國慢上一些而已。
這樣的想法自然通不過可安的一關，知道不少的許永耀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為此，吳雲還封閉了地球軍團關于此事的知情權。
酷夏卻不因吳雲而改變溫度，當他還在埋頭苦學時，曾可安身著一色薄衫攜著黛絲氣勢洶洶的殺入了他的新辦公室。
吳雲閃躲不及，被黛絲堵在了門口，其怒不可遏的質問道︰「你那個無聊的計劃究竟什麼時候才結束？」
「什麼計劃？」吳雲使勁的裝傻。
「泄漏技術的。」黛絲大瞪著眼楮和吳雲對視，黛絲沒想到可安也有這樣的一面，大瞪著眼楮看著黛絲。
吳雲心里叫了一聲苦，想想還是交了底道︰「我這不是說先繼續嗎？」
「還繼續？你知道外面亂成什麼了嗎？他們也不一定相信啊，你這個計劃破綻太多。」
「那是他們的事情。」吳雲潤潤唇道︰「我們給他們的都是真資料。有些東西是作不了假的。」
黛絲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從地球的角度看，情報部門的渠道工作做的還是不錯，起碼各國的研究速度都加快了，可要和中國的速度比，還是遠遠不及。但從中國的立場看，這樣的行為是很古怪的。
吳雲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問道︰「黛絲你覺的呢？」
黛絲才不想假如兩人的戰圈，聳聳肩不說話，吳雲笑笑道︰「其實你注意到沒有，我們現在的研究速度太快了，使得要付諸實踐幾乎不可能。」
「嗯？」
「一個產業成熟是需要一條產業鏈作為依托的，並不是dvd比vcd好就立刻可以換代的，就算是大的技術革新，成本降了下來，技術提升了上去，可如果人們沒有迫切的需求，這種換代還是不會啟動的。」
「所以你讓其他國家也加入其中？」黛絲這時好奇的轉過了頭問道，吳雲點點頭道︰「這是其中之一，只有全部產業共同進步，技術才有創生的土壤，純粹為了技術而創新，這種技術是脆弱而無力的。」
曾可安和黛絲對此都不很熟悉，吳雲詳細的解釋道︰「比如電腦上的存儲器，當ibm第一塊10m硬盤出世後，比爾蓋茨說永遠也用不完，他在it方面的眼光應該是長遠的，為什麼也這樣看呢？今天我們如果給普通用戶配上10t(10000g)的硬盤，其實面臨的問題也是一樣的。」
「可如果其他硬件也跟了上來……」
「我們不需要。」吳雲比劃著手道︰「就算是軟件，其他硬件都跟了上來，用戶也沒有的**，因為紙牌就夠玩了，除了少量的用戶，沒有人會為了追求最好而的，最重要的是。」吳雲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我們的速度可能超過他們安裝的時間，制造一條生產線到硬盤裝入用戶家中，可能要用三個月至半年那麼久，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已經可以十代了，這樣一來，用戶的**就降低了，產品沒有了銷路會使得研發的持續性動力降低，最終就是研究的破產。」
「所以你要動員各國參與進來？」
「對，而且要讓全民參與進來，我們必須開闢新的市場。」吳雲沉吟了一下道︰「傳統行業，藝術品、農業，這些可以在聯盟獲取利潤的行業要獲取利潤，而這些利潤會提高個人的收入，同時推動高科技的發展，假如我們有錢了，那麼哪怕是為了生產而生產，技術進步也是可以繼續的。」
曾可安喘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吳雲，喝掉了桌上全部的水道︰「這樣說來，快速的革新還是很困難的了？」
「對于我們而言是這樣的。」吳雲呵呵一笑道︰「但像是阿蘭這樣的小伙子，還有海德之類的老頭，會很好的處理地球上的各種關系，他們有些曾在聯盟管理過類似一個河系那麼大的地盤，要保證地球經濟穩定快速的發展還是有一手的。」
吳雲這麼一說，要走的曾可安又停下問道︰「那你‘被偷’這招也是他們教的？」
「咳咳！」吳雲猛咳嗽兩聲，尷尬的道︰「你別說，這招其實還是挺管用的，那些老頭子們也說神奇呢，他們為我做了些改動，現在進行的不是不錯嗎？而且我還有其他的用意呢。」
「那是因為你的領域。」黛絲輕笑道︰「這麼簡單的計劃，你為了誰偷誰的策劃了兩天，加上你那奇怪的領域，還不手到擒來，有什麼好驕傲的。」
吳雲又是一陣猛咳，可安這才笑問道︰「那你除了這點子想法外，還有什麼用意？」
「還是在這個研究快于時間的基礎上。」吳雲想了一會道︰「這才四個月，各國的軍事技術就了一茬，我們更快，可你別說裝備，只是少量生產，花費的時間就不止兩年，這麼一來，大量武裝就變的不劃算了。」
兩女靜靜的听著，吳雲受到鼓勵續道︰「我們現在明顯把技術創新的時間提升了一倍，這是因為剛開始，等到那群老爺老太太想好怎麼把我們買來的原料無聲無息的送人之後，這樣的情報贈送就可以停止了，而大量的原料資助，甚至人員資助，會讓他們的研究速度也同步加快，如果能保持這個速度，你說結果會是什麼？」
「新一輪的軍備競賽。」黛絲一點不給吳雲面子，故意反著說，吳雲噎了下苦笑道︰「如果你今天造好的飛機，明天就落後了，你還會大規模裝備嗎？」
「但他們總要裝備，而且技術競賽也是軍備競賽的一種。」
「那就是我們希望的。」吳雲搖著頭笑道︰「軍用技術是技術的領先者。」他停了一下道︰「用不了幾年，各國裝備質量就應該相差不多了，只要我們防止毀滅性的戰爭爆發，小打小鬧都可以不理會，最終各國都得把戰略定位在長期培養方面，在提高本國實力和地球實力方面，我與各國政府是一致的，對嗎。」
黛絲點了點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不告訴他們真相好嗎？」
「等到他們快死了，聯盟會接他們出去的，然後他們就知道真相了，但別想回地球。」吳雲認真的道︰「這不僅是**性的問題，還是凝聚力的問題，如果大家都知道外星有個安多星，那里食物飲料免費，最低生活保障中包括旅游這類精神保障，你說他們還願意呆在地球嗎？」
黛絲愣了愣不吭聲了，吳雲攤開手道︰「我不能把精力都放在地球上，否則花大價錢請那些‘邱吉爾’來干什麼？」
吳雲的小玩笑讓三人都笑了起來，很久，沒有這樣一帆風順的時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