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距離新年大會開始的時間還有一段不少的距離,耶律隆緒挾著仍叫囂不止的雪瑛無奈的返回宮里去了。偌大的會場又恢復了平靜。各位宮人們有條不紊的在各個桌前穿梭,認真的完成著自己的工作,仿若剛才這里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沉默的走到了屬于自己的桌子旁坐好。耶律齊抬眼看住那個立在身旁貌似很乖巧老實卻又常會惹出禍端的女子。
「對不起。」月兌口而出這句話的同時,喬喬在心底質問自己,為什麼要跟他道歉?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實在受不了被他的一雙藍眸那樣執著的盯著不放,更受不了在這種情況下兩人間的沉默吧?她覺得,這樣的狀況下,自己心里好慌張,像個面對著喜歡的男孩子而顯得手足無措的小女孩。
「為什麼要道歉?」他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因為闖禍了唄。」郁悶的皺皺鼻子,「惹火了你們偉大的、漂亮的、倍受寵愛的公主姑娘。」心里頗感不平的抱怨著,「你們這里地方不大,公主倒是出產了不少,而且一個比一個更奇怪、更讓人難以容忍。雖然個個都很漂亮,可是怎麼都這樣的暴戾啊。一個舞刀弄劍、鬼鬼祟祟的,一個又出口傷人、抬手就打人,簡直莫名其妙……」
「雪瑛是太後最小的女兒,也是當今聖上的親皇妹,又加上她從小就聰明美麗,所以被所有的人寵著,可能是被寵壞了脾氣。但是,她其實並不壞的,只是……」
「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而已。」沒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喬喬無奈的搓搓被凍得紅通通的手,不小心踫到了手背上的傷口,忍不住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大部分的人都會因為年輕沒有閱歷、經歷而自以為是。我想這位雪瑛公主打從出生以來就一定是過著錦衣玉食、無風無浪的好生活的,經濟上的富足、生活空間的局促、家人的疼愛保護,造就了她現在的性格。所以,我並不介意她的妄自尊大,以為公主是多麼多麼偉大的一個身份。可是,我沒法接受她用那樣鄙薄的口氣去呼喝這些你們口中的奴才。他們是靠自己的勞動來換取衣食的,他們活得很真實也很努力,並不應該是比她更低賤的人種。而且,我更沒法接受她這種隨便出手傷人的行為,這已經不能用任性或是其他的詞來解釋了。這樣的行為,明她缺乏對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了她的「凍豬蹄」包在自己的掌心溫暖,小心的避開她的傷口,耶律齊忍不住開口笑她,「瞧你的,好像多有人生的閱歷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曾遭受過多少苦難似的,一派老氣橫秋的樣子。其實呢,衣服洗不動、女紅不會做、燒菜的技術永遠也趕不上品嘗挑毛病的技術,你又何償不是個衣來伸手的大小姐?我估計,你在家鄉的時候,大約也和雪瑛是差不多一樣的嬌生慣養。」
臉紅的抽回自己的手,籠進了袖子中自行取暖。這樣的行為太過親昵,即使在她那開放的家鄉,男生女生手牽手,也總該是有些特別的含義的。他干嘛這樣做?而她,為什麼竟然會心跳的完全找不到一個正常的節拍?深吸口氣,平息一下紊亂的心跳,喬喬努力把思緒拉回正在談論的事情上,再度開口,「那不同的。在我們的時代,這些女紅、家務之類的技能並不是必須具備的。我們那里,社會分工更細,穿衣可以在街上購買、吃飯也可以去飯館解決,甚至于連家務打掃、照料小孩子等等的事情我們都可以雇佣他人代勞。但我們那個時代的女子也要承擔很多這里的女子們所不可能面對的困苦艱難。」
「哦?會是些什麼樣的困難呢?」他很想听听喬喬講講她在自己家鄉的生活。從遇到她,耶律齊就一直很疑惑這個懶散笨拙的丫頭是怎麼在她的時代活下去的?據她,她那個時代的女子是不需要依附于男子就可以生存下去,而且活得很好、很滋潤的,可是她這麼懶、這麼笨,是以什麼為生的呢?
「想听我講講我們家鄉的生活嗎?」低頭問他。
「嗯。」認真的點頭,他真的想更多的了解她,想知道是怎樣的環境造就出了這個特別的、特別動人的、特別的攪亂他心緒的女人。
看他很認真的表情,心底忍不住的就生出了捉弄他一下的壞心眼,「偏不告訴你!」大笑著對他吐吐舌頭扮個鬼臉,打算立刻就轉身跑走。卻不料……眼前的景物猛的翻轉了個角度。戲弄了人家的壞蛋還沒來得及逃走,就當場被擒獲了。被耶律齊扯進了懷里,喬喬驚嚇著大叫,「你干嘛,野蠻人……唔……」被吻去了臉上的壞笑。
蒼天吶!大地啊!四面八方的諸神啊!喬喬眨眨眼楮,再眨眨眼楮,她居然被這個兩千年前的小破孩給非禮了?!
珞玲看到的,就是這活色生香的一幕。被太後邀請進宮參加後宮女眷們的新年聚會,走到了宮門口,突然記起了在家里時听耶律齊今晚會在皇宮前的廣場上參與一年一度的新年大會。雖然心里仍有點怨恨他對自己的無情,但還是忍不住想看看這位許久未曾謀面的準夫婿,她好想念他呵。提前下了車,步行著走到新年大會的舉行地,想看看能不能在這里「偶遇」到那個一早就出門進宮來的男人。可……胸口好痛!珞玲執拗的盯住那兩個人,不肯把眼神離開。她要自己深深的記住這一幕,她要自己痛,越痛越好,越痛就越勇敢,越勇敢就可以越快的把那份多余的深情從自己心里剜除,一旦把這份情感從自己的心里摒棄,她就可以再也不受那種左右為難的煎熬了。咦?為什麼臉上涼涼的?珞玲伸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模了一下,濕濕的,是淚水嗎?呵,原來她也會哭。打從五歲那年親娘辭世之後,她再也沒有哭過。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喪失了這份能力。卻原來,不是不會哭,只是沒有真正的痛到心底而已。
轉回身,擦干眼淚。珞玲慢慢的走回馬車,安靜的坐進車廂。耶律齊,不,應該是我的活著的那顆心,永別了。從此,珞玲永遠只是父王那顆忠心的棋子,安守自己的身份與使命,再也不會有情、用情、動情了。永別了,活著的、還可以算是個人的珞玲。娘,對不起,女兒今生沒有辦法實現您的遺願了,去愛人、去簡單的、像個真正的人那樣的活著。
「公主,我們到了。」馬車外傳來丫環的聲音。
「嗯。」應了聲,喚她遞進了隨身攜帶的小梳妝盒,仔細的在臉上重新勻了粉,在唇上點了艷麗的胭脂,挑簾下車的一刻,一個容光煥發的珞玲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扶了丫頭的手,跟隨前來接應招呼的宮女邁步走向了後宮深處。
猛的推開眼前的這個男人。「你、你、你……」喬喬跳起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你竟然敢非禮我!」
「喬喬,你冷靜點……」怎麼會是這樣?他剛才明明也感覺到了她的心動啊。
「冷靜個頭!你怎麼可以隨便親我?你們這里不是很講究男女之間的禮數的嗎?我們之間既沒有婚約、又不是兩情相悅的情侶,你竟然……」氣死她了,氣他這樣隨便的對待她,他一定是小瞧了她的!以為她是可以被任意輕薄的女子。更可氣的是,當他吻上她的時候,該死的自己竟然會非常非常的心動。蒼天吶,她居然喜歡上了這個古代男人!這可不行啊,她是要回家的,不可以這樣,不能對他動心,不能愛上他,不能想要留在這里與他廝守終生!可惡的自己,這麼的沒有志氣與毅力,輕易的就對他動了心。
惱火的踢他一腳,喬喬轉身往會場外跑去。她得走,得離開這里,離這個男人盡量遠一點,不然,她怕自己真的會慢慢陷入這不合時宜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那樣,即使她回到了家鄉,也會因為失落了一顆心而痛苦不已的。她不要那樣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所以,她得及早扼殺掉這份心動。
「喬喬!」
「走開!」
耶律齊看著她惱火的背影。難道,是自己誤會了嗎?她其實並沒有心動,並不喜歡他,她對他的依賴也只是因為他是這里唯一了解她來歷的人,因著這種共守秘密的關系而產生的正常情緒,而不是男女之情?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俊臉上浮起了一片烏雲。雖然剛才的親吻只是一時直覺的行動,但當他真的把她擁入懷中與她唇齒相依的那一刻,他立刻發現自己是喜歡上了這個女子的!想要一生一世這樣抱著她,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疼愛保護。而他的心,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歸宿,有她在,他就覺得溫暖踏實。這感情來得太過突然,讓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也有了無措的感覺。他該怎麼辦?她始終是不屬于這個時空的。一想到她有可能如突然出現般的突然消失,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麼的他,也開始膽怯了起來。好陌生的感受、好難受的感覺……
喚來了乍木,要他跟著喬喬把她護送回家。而他,是需要一點沒有她的時間來消化這嚇壞了自己和喬喬的重大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