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走、秋來、冬至。初冬的西夏,天氣已經很是寒冷了。在這個人人都喜歡窩在溫暖的房里享受一年中難得愜意的悠閑時光的日子里,喬喬小朋友鬼哭狼嚎、流血流淚著迎來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收獲」——一個有著褐色眼眸、黑發頭發,卻有著白晰皮膚、精致五官的女圭女圭。
當產婆把那個業已清洗干淨、用漂亮的襁褓包裹好的小東西送到喬喬懷里的時候,那種充盈心底的沉沉的幸福讓她流下了滿眼的淚水。哈嘍,終于初次見面了,你這個與我骨血相連、同呼吸共生存了長達十個月的小東西。
「別哭……」一位美麗慈祥的中年婦人端著一碗湯來到她床邊落座,「月子里哭是會傷眼楮的。來,把這湯喝了。是西夏式的補品,沒有再按契丹的規矩給你摻生油了。」
「謝謝娘。」小心的把懷里的寶寶放到了床上,微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碗,「唔,好香啊……」是中式的雞湯。有點兒想媽媽了……如果是在家、如果她真的按步就般的嫁人,然後生女圭女圭,現在媽媽不知道該高興成什麼樣子了。也一定、一定會炖各式各樣好喝的湯給她補身子。唉……
呵呵,想到她剛才的法,喬喬忍不住微笑著想起她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李元景竟然雇了一位從契丹來的廚子,按著契丹的飲食習慣給她進補。
拜托,她足足有將近五個月的時間一見到他們送來的補品就吐到天昏地暗。幸虧他這位美麗的娘偶然有一次來府里看他,才搞清楚她根本不是妊娠反應太強,而是對他們的生油大補反應過甚。改了進補的食單,才總算救了她和寶寶兩條小命。
後來,不知道李元景用了什麼方法救了他娘——閨名婉順的「順妃娘娘」出了後宮那個地獄,接了過府來一起生活。
而在後來的相處里,這位溫和美麗的前娘娘竟然也慢慢喜歡和接受了喬喬這個瘋丫頭,認了她做干女兒。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喬喬的小身材如吹氣的氣球一樣發福起來。
而在喬喬明朗性格的燻陶下,那位美麗卻哀愁了一生的女子,也慢慢活得越發自在、開心起來。算是個雙贏的局面對不?喬喬喜歡看著美麗的人過美麗的日子、有美麗的人生!
「慢慢喝,小心燙。」伸手攏一下她凌亂的頭發,「有了寶寶就是大人了,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嗯。」臉紅的點點頭,寶寶本來不應該這麼早出生的,卻因為她魯莽的去與那個常常對老婆孩子實施家庭暴力的門房理論而動了胎氣變成早產兒。
「唉。」心里清楚這個丫頭只是嘴上答應而已,她那個性子啊,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的。
婉順忍不住再深深的瞧一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干女兒。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竟可以養育出這樣明朗的女子。她也活了四十幾年了,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女子。
不曉得她怎麼能這麼的利害,就是見不得男人打女人。打從她搬來景兒的府里,就已經數次見過這丫頭大月復便便著仍然四處管閑事,為那些無端挨打的女子伸張正義。
在她所受的教育以及人生經歷之中,丈夫打老婆,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她們這些女子犯賤的喜歡這樣的對待,但她們這里的女子所受的教育就是「逆來順受」。
容忍毆打、容忍被鄙薄輕視、容忍丈夫的三妻四妾……這些被稱做婦德的「美好」品質到了這丫頭這里,就變成了男子的種種罪行、婚姻的種種桎錮、頑疾。她是一定要跳出來與這些斗爭的,真是個妄想螳臂擋車的傻小孩。但,傻的可愛、傻的讓她敬佩。
俯看那個安靜睡著的小娃兒,那樣精致的面部輪廓,有著很明顯的契丹血統。這丫頭從不以自己未婚先孕為恥,雖然她也並不以此為榮,還常常用自己作「反面教材」對府里那些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們進行感情教育。
告訴她們不輕易與男子「上床」,不是為了保護所謂的名節,而是對自己的身體和自己可能會孕育的小孩負責任。
沒有爸爸的小孩很可憐,而她們又欠缺自立的能力和勇氣,所以不要輕易與男人「發生關系」。這些新鮮的用詞都是從喬喬嘴里學來的,非常的形象,但又太過直白。
這丫頭啊……婉順只是想到這些詞匯的深意都會覺得臉紅,而她居然可以那樣理直氣壯的講出來。
不過,听得久了。倒覺得揭去了那些男女之事那層神秘的面紗之後,反而可以讓人更清晰理智的去思考自己的情感。府里的那些小丫頭們,看著是比從前更精神可愛了。呵呵,她喜歡這樣的氛圍。
「娘啊,」把手中的碗遞到旁邊的丫頭手中,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然後才直視著婉順的眼楮,「娘,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見了,拜托您幫我帶大寶寶好嗎?」
「你又胡些什麼?」沉下臉色,喬喬就是這點兒不好,她的明朗之下似乎總隱藏著些許淡淡的憂愁,可隱藏的太深了,除了景兒,他們任何人都捉模不透她的那一點點陰暗的世界。
「呵呵,好娘、漂亮的娘、親愛的娘,求你了,答應我好不好?」捉住婉順的手,喬喬孩子氣的撒賴。
「好好好,答應你就是了。」哪里有人會無端端的消失,這傻丫頭啊,一定是得了她的那種什麼「產後抑郁癥」,瞎想八想的。
「嘿嘿,謝謝娘。」往門外瞧去,「哥還沒回來嗎?」
「嗯。他這次帶新兵去野外訓練,可能還得幾天才能回。」
「娘啊,」深吸口氣,喬喬覺得身體里的血液似乎正在迅速的往身體的某個部分集聚,而意識也漸漸的變得模糊,「我可能等不到哥回來了,請你們一定幫我養大寶寶,不要讓他參與跟契丹之間的爭戰。」
「喬喬,你什麼胡話!」婉順嚇白了一張臉,這丫頭怎麼像在交待遺言。
「呵呵,娘,我累了,所以迷糊了,別害怕,我沒事。」往被窩里縮縮身子,找個舒服的姿勢安置自己,歪頭再看一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女乃娃。
老天爺還真是格外的厚待她啊。才剛叫她狠下一條心用那樣的決絕傷了耶律齊的心,讓他負氣的遺棄了她。
卻又立刻讓她發覺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是注定了要被拴在一起的兩個人吧?除了心、現在他們甚至是骨血相連的兩個人了。
她想,當她發覺自己有了孩子那一刻,老天爺一定是在拈著胡子微笑著看她震驚的表情的。倒是要看看你這顆不肯屈服的鐵石心腸,到底還能經得起多少次抉擇的疼痛。
呼,真的好累。我們這些凡人,大概永遠只能是命運掌中的玩物吧?好累啊,好累,愛與被愛,舍棄與被舍棄,痛與被刺痛……為什麼她的戀愛談得這麼與眾不同?想睡了,真累了……
慢慢合上了疲憊的雙眼,好夢,我的寶貝兒;好夢,我的愛人;好夢,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