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信者 並非突如其來的尾聲

作者 ︰ 柳梢月

睜開眼,柳葉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看上去有些熟悉的屋子里。(這是一間不很大的土坯房,屋頂還破了個洞,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將屋子照得很是明亮,顯出牆壁上一些煙燻火燎的痕跡。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坐在旁邊正低著頭打瞌睡,從發型上能辨認出來是安普爾。

感覺身體並沒有什麼傷痛,他輕輕掀開身上的毯子,翻了個身,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長桌上,桌子的一邊還缺了巴掌大小的一塊——他記起來了,這分明就是巴里凱爾橋頭那個營地里血烏鴉的總部,屋頂上的破洞是上次戰斗中巨人拋擲的石塊砸出來的,而牆壁上的灼燒痕跡以及桌子上的缺口都正是他自己的杰作。

這里已經沒有什麼別的擺設,房間一角里那個塞滿各種文件並曾經為一個刺客提供藏身之地的櫃子已經不在那里。看得出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果然是人一走茶就涼麼。想到已經離開的騎士帕克,柳葉飛不禁有些唏噓的感覺。很顯然,這里的新主人沒有看上這個破房子。在菲爾斯夢想中的城堡建設起來之前,地獄騎士們大概都還住在帳篷里吧——還好臨近荒原這一帶氣候干燥,就算是夏天也很少下雨。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麼?」安普爾睡得很不安穩,一點點響動就把她吵醒了。

柳葉飛伸了個懶腰,說道︰「還好,我睡了多久?克萊迪爾去哪兒了?」

听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安普爾臉上閃過一絲黯然,迅即恢復了笑容,回答說︰「累壞了吧,你在那邊的森林里就睡著了,我們好容易把你抬進傳送門帶回來的。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要吃點東西嗎?」

是睡著了啊還是累得暈倒了呢?柳葉飛也已經記不起來當時的情況了。檢查了一下自身,發現雖然還是很疲憊,稍微有些動作便會帶來肌肉的嚴重酸痛,可沒有感覺到太餓,于是搖搖頭,繼續問道︰「克萊迪爾呢?她去哪兒了?」

「她已經先離開了。你真的沒事了麼?傷口還疼不?你好像也有了薩倫先生那樣的法術抗力,我們試著給你治療,可沒什麼效果。」

柳葉飛再次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除了跟巨龍撞擊後變得有些松動的脊柱外,身上最嚴重的傷勢不過是臉上挨的那幾拳,此時牙齒雖然還有些松動,可臉上腫起來的部分已經消退了下去。看了治療術也並非像她說的那樣完全無效。只是劇烈運動和大量出血帶來的疲勞是沒那麼容易消除的。

他想起來,安普爾的傷勢比他嚴重的多——先是肩頭被沉重的鐵杖砸了一下,然後又被倒塌的牆壁埋在了下面。雖然當時密斯瑞爾施展的那個強大的法術造成了部分治療效果,可他還是不很放心。

當時在塔里見面時,由于正處在戰斗環境里,又是比較黑暗的地方,他沒有過分注意女孩的樣子,此時在安詳的陽光之下,他才注意到,經過了約莫十來天的分別,安普爾明顯消瘦了好多,腮邊軟乎乎女敕肉已經消失了,凸顯出了顴骨的輪廓。躺在桌子上仰望上去,能清晰地看到她下頜下面直到頸側的一條鮮紅的劃痕——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應該不是昨晚那次戰斗留下的才對,即便不經過治療,這種擦傷對狼人來說也是很快就能自愈的。這分明是剛剛產生的傷口吧?

這或許只是個擦破皮的傷勢,可要是稍稍再偏斜哪怕僅僅一個指節的距離,這就是貫穿脖子的致命傷……

「怎麼弄的?」柳葉飛費力地抬起手臂去觸模這道傷痕,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夜風姐姐……」安普爾雖然只開了個頭就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可柳葉飛已經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畢竟,聖武士或許會隱瞞,卻不會說謊。

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與死亡擦身而過,對他來說還是非常嚴重的事件,而對她們來說則屬于家常便飯了吧?哪怕是簡單的比武也盡量弄的跟真的似的……

他不想在她們面前表現的太大驚小怪。

猶豫了一下,安普爾突然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咬著牙說道︰「今天上午,我去找夜風姐姐決斗了。依照約定,失敗的一方選擇離開……她現在……」

柳葉飛一愣,立時掙扎著撐起上半身坐起來,仔細打量著女孩渾身上下,想要再找到別的傷勢,可隨即一只帶著鐵手套的強壯有力的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強行按倒下去。

安普兒的臉上突然爆發出了明顯的怒意。

「你認為我一定會輸是不是?你希望離開的是我?你以為她會有機會在我身上留下另一道傷痕嗎?告訴你,我一百個人的注視之下正面擊敗了你的精靈,現在她已經履行了約定。」

一連串的質問和接下來的陳述給了柳葉飛很沉重的打擊。他根本沒有接受這一切的心理準備。

「怎麼可能……」

他感到按在他肩上的手在用力捏緊,包覆在鋼鐵之下的肌肉略帶顫抖著發揮出他所不可想象的力量,幾乎捏碎他的鎖骨和肩胛。換做平時,他有足夠的反擒拿技巧從這種不利局面中解月兌出來,然而此刻面對女孩那居高臨下表現出來的憤怒,柳葉飛卻什麼也做不了——他還發現他身體的虛弱程度也決定了他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你別生氣……」當務之急是先把安普爾的情緒安撫下來,而由于被強力壓制住,柳葉飛連完整的一句話都很難說出來。

安普爾松開按著他的手,臉上瞬間回復了平靜,說道︰「我才沒有生氣,倒是你,你有沒有生我的氣?」

對啊,你趕走了克萊迪爾,那麼應該生氣的是我才對吧?為什麼反而成了被泄憤的一方?

柳葉飛卻知道自己已經沒法再生氣了,安普兒已經完全壓制住了他的心態。

「克萊迪爾……呃,你是怎麼打敗她的?她有沒有受傷?……她去哪兒了?還能不能追上……」一等到被松開,柳葉飛立即甩出一大串問題,然後看到安普爾的臉色更加陰沉了,連帶著這充滿陽光的房間里仿佛也變暗了一些。

女孩並沒有露出什麼更加激烈的表情,只是緊緊的咬著牙,腮兩邊的咀嚼肌高高凸出,像是在咬牙切齒一般,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唉,什麼時候你能有她一半那樣關心我就好了……不過,你真的那麼需要她麼?那你為什麼不聲不響的失蹤了那麼久?她也是,明明一個法術就能把你召喚到身邊了,可一直不管不問的把你扔在外面。」

「我不是被矮人抓去了嘛……至于她為什麼不早點把我召喚來,可能是……她暫時不需要我吧?」

「那麼她現在離開,說不定就是因為她又不需要你了是不是?不然你以為就憑我這點劍術就能打敗她?她不過是想找個離開的借口罷了。」安普爾一邊說著,一邊扶著他坐起身來。

可柳葉飛甚至已經沒有了站著的力氣。安普爾的話給他帶來深深的失落感,讓他倍感虛弱。

「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去做嗎?咱們得趕快離開這里了。」安普爾說。

柳葉飛無意識地應答道︰「哦……沒了……我們去哪兒?呃……為什麼那麼著急要走?」

「你以為是我想要走嗎……我們已經是這里不受歡迎的人了。」安普爾又是一聲長嘆,並排在他身邊坐下,「我是狼人,你是種類不明的惡魔血脈,在這里當家的又是些聖武士,他們能放我們安然離開已經算是很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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