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曹府里一團喜慶,甄宓盯著紙窗上的紅喜剪紙,怔怔的出神。
月色之下,萬物像是披上了一層薄紗,朦朧而美好。
曹丕望著飄蕩在湖面上回旋的柳葉,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
星星點點的動靜讓這一池的水紋倏地擴散開去,靈動卻靜謐。
而袁熙,此刻正站在山崗的一處空地上,眼前只有令人戰栗的黑暗,耳邊只有飛沙走石的風聲。
這是同一個時刻,三人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心事,卻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靜佇的方式。
曹丕心中一直納罕著她瞬息間轉變態度的緣由。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她突然決定接受他的婚事一定不是出于情感。只是這當中究竟是什麼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若說只是因為想通過他報復劉夫人,這實在說不通。唉,算了,何必去想這些。她即將是自己的女人,他也下定了決心讓她愛上自己。
袁熙還在回想著一個多月前他寫給她的信,「吾妻安好?經年之別,常有思念,難以排遣。你我之心,早如信符相契,知己知彼。遂與妻說︰城中戰亂,憂妻之心常在,今定以九月初五為期,遠郊相見。自此,永不相別。」每一字每一句都經他百般斟酌,自肺腑而出,銘刻在心。她若見了怎會置之不理。如今時間過了這麼久,眼看著後日就是九月初五,卻傳來了她要嫁與別人的消息……
甄宓將頭靠在窗上,伸出手指在紅喜字上描了一圈,曹丕的臉龐隨之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他嚴肅的時候,繃緊的下巴就如刀削般線條清晰,稜角分明。他的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所有人不敢接近。只是他對她自己是那麼的不同,這些日下來,她其實已經完全體會到了他對她的好——輕輕淺淺,看似漫不經心。
可是,她又覺得他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她的心中總是有著一處芥蒂。他趁人之危地想把她據為己有,這又怎是正人君子所為?也許他近日的一切都是造作出的假象,她開始胡思亂想。
「小姐,該睡下了。」陌雪走了過來。
「還不想睡。」甄宓依舊看著窗外。
「入秋了之後天氣涼的快,小心受了風寒,我來把窗戶關上吧。」陌雪伸出手臂拽住紙窗的窗骨,「後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小姐若是受了風寒,曹公子一定會怪罪奴婢的。」
甄宓听了,便不再多立,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
陌雪收拾完之後,也走了過來,站在甄宓身邊。
「小姐,是有什麼心事嗎?也許可以說給我听听。」
甄宓笑著,「哪有什麼完整的心事?都是些斷篇殘章罷了。」
「那意思就是,總還是有心事的——」
「算是吧。」甄宓不想隱瞞。
「是為了熙公子嗎?」
「袁熙?」甄宓一驚。
「是啊,自從上次看了熙公子的信之後,小姐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是說要嫁給曹丕這件事?上次我不是說了嗎,袁家已經沒有了可以留戀的理由。」
「可你還有熙公子啊。」
「袁大——袁熙——和他們一樣都是路人罷了。」差點月兌口而出袁大哥三個字。難道自己的第一反應還是袁大哥嗎?不,不可能。他不配做自己的袁大哥,他答應過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完成,他是個食言的騙子。
「那小姐的心事,是因為曹公子?」陌雪見她的表情淡淡的,似乎絲毫不為袁熙所動,便換了個猜測的方向。
「你這丫頭,如今管的事情是愈發多了,小心我攆你走。」甄宓嚇唬她。
陌雪嘟起嘴,「每次我說中小姐的心事小姐都是這個反應。」
「還不快下去?」甄宓開始推她,「再不走以後我就只叫容漪來伺候了。」
「小姐偏心。」陌雪又嘟嘟嘴,扭著身子離開了。
甄宓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甚是感慨,陌雪連耍小脾氣的樣子都沒有變過。不知不覺和她已經走過了近十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