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盥。
沃盥,在醮子之後,男子將女子接到婚宴所在的青廬之中,澆水洗手後方能入席。
不知不覺間,揣著心事的曹丕已是站在了甄宓暫居的小築之外。
「新郎——到——」又是一聲悠長的通報。
他停住腳步。
她已經靜佇了很久。
隔著一重院門的兩人,同時因為緊張,攥緊了藏在袖袍之下的拳頭。
院門被穿著紅袍的兩位小廝推開,帶起的風令曹丕微眯起雙眼。
院落之中,丹楓火紅,襯著甄宓的冰肌玉膚,傾國傾城。
黑為主色的禮袍勾勒著她的身形,金絲金線攀附而生,在漫天的紅楓之下,深沉而不低調,華麗而不張揚。
曹丕怔怔的出了神。
如玉琢磨。看著曹丕的甄宓心底倏地掠過這個念頭。
眼前的男子,積石如玉,列翠如松。其風其骨,獨絕之處,似是再無第二。
他今日身上的顏色與他平時並無不同,卻給了她煥然一新的感覺。
她禁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細心地發現,他的禮服與她所著禮服上的花紋竟全然相同。
只不過她的以金線繡成,呼之欲出,而他的則修成了暗紋,內斂低調。
如此相得益彰,她飛紅了臉。
「哎喲,牽紅綢了喲。」喜娘在一旁看著發呆的兩人,高舉著同心花結的手臂已是酸澀不已,便忍不住催促道。
甄宓聞聲,這才領悟,為著自己剛才的失態,更是羞紅了臉。她垂下頭,避著眾人的目光。
兩人各牽過紅綢的一端,曹丕扶著她,邁出了院子。
鼓瑟笙簫之聲響起,時而輕緩,時而激越。
曹府里上上下下凡是閑的出工夫的,都湊到了這對新人必經的路上,無不感嘆著天造地設,一對璧人,世所罕見。
轉眼間,眾人簇擁之下,已是到了青廬跟前。
青廬是專為婚宴搭設的帷帳,暗金色的帷幕被彩色的同心結挽著,墜下青色的流蘇。
曹丕將青廬設在了府中最大的假湖——涇潭的東面。為的是秋起落花,暗香疏影,波光浮動。他覺得,一定合她心意。
甄宓看著眼前的美景,心中甚是感嘆。她並不是耽于浮華的人,卻禁不住為此折服。
她同樣感嘆,他是費了多少心思,才奉上了今日這一切。
喜娘已經將大清早從山里運來的清泉水斟上了一壺。
放下了同結紅綢,曹丕伸手將甄宓的手捉住。
本能的避閃,卻避閃不及。
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她感受到了他手心微燒的溫度。
斟水,他細心地沖洗著她的青蔥玉指。
所謂沃盥,算得上是夫妻間的第一次用心。
以我之水,浣你之手,此生相攜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