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十月。
孤軍北上,日息星馳,如今袁熙和袁尚的軍隊已是到了烏桓的境外。
袁熙勒住了韁繩,隨著坐下駿馬的一聲嘶鳴,三軍都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朔風凜冽,寒意襲人,而比這風聲的嗚咽更悲涼的,是他的心。
一年多來,他安排的探子不斷地向他提供著冀州的動態——曹軍的軍力,曹軍的駐兵,曹軍的糧餉。事無巨細,凡是能探听到的情報,他的探子都會向他說明。
而這次,和曹軍的情況一起傳來的,竟是她喜得麟子的消息。
她有了孩子,而這孩子,與他無關。
她嫁到袁府六七年有余,而自己陪伴她的日子卻屈指可數。
捶胸頓痛,袁熙萬分恨著從前的那個自己——那個總是以為一切都會順其自然走上正軌的自己。
如今,他開始明白,他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要爭取。
只是現在,情況復雜了很多,她有了曹丕的孩子,那麼即便他生硬的奪回她,她還是和曹家有著無法割舍的聯系。
這時,袁尚騎著馬靠了上來,「二哥在想什麼?」
「我在想,投靠烏桓,這個決定是否合適。」袁熙凝重地遠眺著前方,地平線處,是稀稀落落的房屋。
遼西烏桓。
其首領公孫弘和遼東太守公孫康是一對兄弟,公孫弘與袁家世交,也許是一個幫助他們袁家東山再起的力量。
「二哥不是和我商討過這個問題了麼。」
「審慎一些,未有不好。」
「公孫弘與父親交好,必定會待我們不薄。二哥你就不要擔心了。到時候,我們還要與公孫兄弟一起共舉討賊大計。」袁尚勒緊了韁繩,黝黑的駿馬便原地繞了一圈,頓住了馬蹄。
討賊大計。
曹賊鳩佔鵲巢,霸佔了他們袁家的地盤,更甚者霸佔了他的妻子。是該盡快執行討賊大計了,一股怒火沖上心頭,袁熙攥緊了拳頭。
袁尚見他如此反應,便追問道︰「二哥還擔心嗎?」
袁熙默默地搖了搖頭,一腳踢在馬肚上,不再有片刻的猶豫。
棗紅駿馬又是一聲長嘶,沖出好遠。
目的地就在眼前,遼西——烏桓。
三軍又開始前行,飛沙走石的風中,天地開始咆哮。
袁軍殘余勢力的孤影探入朔北的月復地,遠遠望去,淹沒在塵沙中,隱隱約約。
而此時,冀州鄴城的曹府中,卻是一團祥和之氣。
府上凡是有身份的人都聚到了蘭皋堂內,今兒恰好是新生兒的抓周禮。
甄宓靠在床上坐著,懷里抱著皮膚粉女敕的孩兒,她的目光中滿是愛意。
站在一旁的曹丕看著這對母子,更是滿心歡喜。已經連續這麼看了好多天,卻還是看不夠。
曹操和卞夫人就坐在床邊,也慈愛地望著甄宓懷里的孩子。
「來,我抱抱。」曹操這才剛進了蘭皋堂沒一會兒,就實在想抱抱孫子。
「你真是急。」卞夫人輕怪他,「小心你把睿兒嚇到。」
曹睿。
曹丕和甄宓一同為孩子取的名字。睿,篤學睿思,審慎睿智。
甄宓笑著將孩子輕放到曹操的懷里。
「你們放心,孩子我抱得多了。從丕兒到沖兒,哪個兒子我沒抱過?比你們這些做娘的,都有經驗。」曹操玩笑著。
眾人听了,都跟著笑了。
曹操接過孩子,寵溺的抱在懷里哄著,孩子很是乖巧,也不哭鬧,曹操甚是喜歡。
「可有取字?」
「還不曾,想讓父親給取一個。」曹丕在一旁答道。
曹操斟酌了一會兒,便道,「就作‘元仲’如何?元,始也;仲,中也。」
「始,爭先;中,守本。父親好寓意。」
「子桓好悟性。」曹操見曹丕理解了他的意思,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