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靜素堂到白溪洲,一路上曹植都沒有和崔含說話。
崔含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默默跟在曹植身後,不敢莽撞著開口。
進了屋後曹植才發現,正堂上原本懸掛的字畫不知何時被崔含換成了那幅梅林圖。
「誰許你動我的東西?」曹植終于忍不住怒氣,嘴上的口氣十分僵硬。
崔含撇了撇嘴,「從前白溪州是子建哥一個人的,現在是我們的。掛些和我們有關的東西,有什麼不好。」其實崔含是想著,若是成姿來白溪洲,她就可以拿這幅畫說說事。叫她成姿再倚仗著個大肚子,她崔含和曹植之間也是有過故事的。
「今早二哥和我的事,你不許再和任何人提起。」曹植十分嚴肅。
「有什麼不行——」
「不許和任何人提起!」曹植少有的冷下臉來,他又強調了一遍,「任何人。」
崔含終于怕了,她雖不服,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曹丕離開靜素堂後,便隨曹操一道離開了鄴城前往許都。
他出曹府前,猶豫了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回一趟蘭皋堂,也沒有和甄宓打過招呼。這一去許都,怕是要逗留五天,他想著借此機會或許兩個人可以靜一靜。
哪知次日一早,他隨父親一起參加早朝,漢獻帝竟做出了一件全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從前,他和曹彰時而會隨曹操出席天子早朝,由于兩人位階不高,從來都只列于眾朝臣之後。
這天,國事啟奏完畢,漢獻帝竟隨意提起了丞相曹操的家事。
「朕听聞,愛卿四子曹植昨日新婚燕爾,特表恭賀。」
「謝陛下垂愛。」曹操的坐榻就在漢獻帝之下,他側了側臉,拱手相謝。
「朕見愛卿二子、三子就在大殿之上,快上前來,叫朕熟識一下。」漢獻帝透過旒冠的雙目落在殿後兩個年輕男子的身上。
曹操便對著曹丕和曹彰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前幾步。
「愛卿諸子都是如此年少有成嗎?」漢獻帝嘴上雖夸贊,心里卻並不痛快。
「啟稟陛下,我兒大多愚鈍,怎能稱得上年少有成呢。」曹操客氣著,嘴上的笑意卻是非常明顯。立于朝堂之上的諸人都看的出曹操流露出的滿意神色。
「朕向來喜歡雙喜臨門,朕瞧你次子文質英姿兼具,特想說個媒呢。」漢獻帝也笑了起來,心中卻有另外的盤算。
曹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仔細琢磨了一下漢獻帝的話,想通之時,不覺心中一震。
「朕有一世交,名曰潘國,為人耿直,其女潘月形貌秀美,朕瞧著與愛卿次子曹丕,甚是相配。」漢獻帝伸出手,對著曹丕所在的方向點了點。
曹操的臉色不覺陰沉了下來,漢獻帝此舉意圖非常明顯,他想安插眼線進他們曹府。皇帝的意思怎能違背呢,曹操點了點頭,道,「陛下為犬子指婚,實在是臣無上的榮幸。丕兒,還不快叩謝陛下隆恩。」
曹丕完全僵在了原地,一切是怎麼發生到這兒,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知道他一旦跪下,那位潘什麼的女子就成了他的人。那他的宓兒……
「丕兒!」曹操見曹丕發著愣,遲遲不肯下跪,趕緊提醒起來。
「臣——」曹丕張了張口,聲音十分微小,更像是怔怔出神的自語。臣不願,臣不願娶別人……
漢獻帝抬了抬眉,「怎麼?愛卿不願?」他盯著曹丕,又轉眼看了看曹操,意味深長。
若是曹丕抗命,那就是他曹操抗命。眾人可都在看著,曹操不禁也鎖緊了眉頭。
曹丕與父親四目交接,心中明了,他只能順從。
屈膝下來,他叩首于殿上,緩緩開口,「臣——不勝欣喜,叩謝陛下隆恩。」
伏身于地上,渾身的力氣都似散了開去,他久久都站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