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春,鄴城,銅雀台落成。
遠而望之,樓閣高峻,聳入太清。漳水于台下穿過,長流不止,涓涓作響。屋宇連綿,氣勢非凡。
正中高殿的檐脊上,靈雀振翼,幾欲翾飛。
此雀乃青銅所築,精細拋光,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由是,此台得名銅雀台。
高而非寡,銅雀台南面坐落著金虎台,上有屋宇百三十五間;北面坐落冰井台,有屋宇百四十間。三台連座,之間由浮橋相連,渾然一體,恢弘齊天。
今時吉日,曹操率眾親眷、心月復一同登台,騁望環宇,睥睨漳川。
昔日子衿堂不再,如今的會客堂寬敞明亮,雕工精細的砥柱上挽著蜀錦流蘇帳,微風拂過,帳上燻香淡淡飄來,十分清爽。曹操已正式將此處定名為文昌閣。
曹操右手側位列著朝中重臣,左手側則以卞夫人為首依次是家中親眷。
曾經在曹府多少次的聚會宴飲,都與今日大不相同。甄宓靜靜跪坐著,身邊是同樣跪坐的曹丕,而曹丕的另一側,多了那個叫作潘月的女人。
不遠處的曹植身側,只坐著崔含,成姿還沒有名分,不能出席。
曹操環視著一眾朝臣和親眷,這個家族在不斷的壯大,他感受的到。他揚起手,示意大家以酒相賀。
甄宓習慣性地伸手去拿曹丕的酒杯,卻不想酒杯被潘月搶先一步拿去。
潘月邊為曹丕斟酒邊對著甄宓堆笑道,「這些小事,日後,妹妹願意代勞。」
甄宓尷尬地收回落空的手,什麼都未說。放下的手卻被曹丕輕柔的握住,甄宓驚了一驚。
曹丕摩挲著她的手心,溫情著道,「宓兒不要累到才是。」
甄宓听聞,不禁想起那日潘月嫁進曹府的晚上,她一個人倚在回廊上,望著院門之外。明知道那個時辰,他在宴席之上不便月兌身,她卻執拗地等在那里。她甚至幻想著或許他會突然出現,抱住她然後告訴她他寧可抗旨也只要她一人。可幻想終究是幻想,他終究沒有來。
他再也不屬于她一個人了。
想到這里,甄宓不自然地從曹丕手中抽出了手。
手中突然空掉,曹丕也沒有再去拉回她。他心中酸楚,多了一個人在身側,他連逗她哄她都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
潘月自然將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心中有自知之明,也怨不得什麼。眼前的甄宓傾國之姿,她根本就比不上。
席上曹操本是在和朝臣們闊聊,此刻卻突然提議起叫甄宓彈琴給大家听。
「我們宓兒琴藝了得。」卞夫人附和著曹操的提議,夸贊著甄宓。
甄宓出著神,就並未听到周圍人的聲音。
「宓兒?」卞夫人見甄宓沒有回應,便抬高了聲音喚著她。
「宓兒。」
令她出神的人才能輕易拽回她的思路,甄宓听到曹丕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她連忙起身,「抱歉我——」
曹操擺了擺手,絲毫不計較什麼,「快快,叫大家領略一下你的琴藝。」
侍女從側室搬來了古琴,甄宓坐定後,先調了調弦音。
哪知道這時曹操又道,「光有琴聲有些單調,這樣,子建你來和琴賦詩一首罷。」
曹植吃驚地望向曹操,又將目光落在甄宓身上,甄宓也是同樣吃驚地看著他。
怎能如此尷尬。
曹植並不情願地站起身,邁步上前,他不敢往曹丕的方向看去,因為他知道曹丕的目光會是多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