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曉山堂里的圓桌旁坐著潘國、曹丕和潘月。
潘月一直殷勤地為著曹丕夾菜,曹丕的碗中都已經堆滿,他卻一口沒動。
「夫君不喜歡麼?」潘月擱下了筷子,先瞅了瞅自己的父親,才問曹丕。
曹丕搖了搖頭,「不是。」他疲于再給出原因,他就是不習慣別人夾來的菜,他想他的宓兒了。可潘國這里,他卻不得不應付。
這門親事,他不是沒有反抗過。朝堂上他不便明目張膽忤逆皇帝的意思,但下朝後他是找過曹操的,他想通過父親的魄力讓皇帝收回成命。
曹操是有那個能力,可曹操卻拒絕了他。
「父親明知道陛下有意在父親身邊安插他的羽翼,為何還如此任由著?」曹丕他不甘心,深深不甘。
「所謂天子世交,根本就是死忠帝黨,天子怎會有朋友?」曹操冷笑著,「丕兒你還年輕,不懂得忍一時,勝一世。」
那次父子間的談話很長很長,曹丕最終還是娶了潘月。
思緒漸漸收回,曹丕不自覺握上了面前的酒杯。
「丕公子少年英才,我們家月兒真有福氣。」潘國正在奉承,一臉的笑意令臉上的皺紋格外明顯。
曹丕苦笑,「我也有福氣。」
潘月听了,心中頓時高興極了,又積極地為曹丕倒滿了酒。
曹丕看著潘月忙碌的動作,不禁想起,多少個冬日的夜晚,她都會為他溫酒,卻也會勸他少飲為妙。
「今天銅雀會宴真是熱鬧非凡,到場不下百余人吶,老身還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隆重的盛會。」潘國開始提起白天的事。
「那是因為聖上英明,大力支持銅雀台的修築工作,眾臣都響應著聖上的號諭,這才紛紛前來。」周全謹慎的回答。
潘國笑了,捻了捻胡須,「是啊,陛下英明,丞相得力,就是南方蠻賊攪的漢室不安寧。」
「多年來父相一直在為朝廷效力,也是為了聖上能少些後顧之憂。」曹丕也陪著笑了笑,轉瞬即收。
「爹,別說這些沉悶的好不好,月兒听著甚覺無趣。」潘月伸手去拽潘國的袖子,又搖了搖,活月兌在撒嬌。
潘國只好哄她,「好好好。」他又對曹丕道,「這孩子都是被我慣壞了,長這麼大我還沒責罵過她什麼。瞧瞧,就出落成這樣,這麼能磨人。」
曹丕沒回答,他怎會听不出來潘國的意思——他做爹的寵潘月,他就要自己也寵她。
曹丕疲憊地應對潘國的一言一語,折騰到很晚。
送走了潘國之後,潘月就湊過來要攬上他,「今晚就留在我這兒吧。」
曹丕推開她,「不了,今天很累。」說完他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曉山堂。
入夜已深,微風清涼,繞來繞去,他不自覺就走到了她的院落跟前。
院門緊閉,他望不到院內。
猶豫著,卻還是伸手敲了敲,無人應答。
又忍不住敲了敲。
廊下半睡半醒守著夜的容漪听到了這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是誰?我們主子已經睡下了。」
敲門的手頓在半空,原來她已經睡了,曹丕放下了手臂。
容漪見門外沒了聲音,正覺奇怪,就又問道,「是誰?」
夜靜極了。
「有人嗎?」容漪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見沒人應答,便也作罷了。
曹丕听著容漪的問話,久久之後,才低低地答了一句,「是我。」聲音之小,根本不會有人能听見。
他在院門之外靜佇了很久,久到連容漪都已睡著,銅雀台上的所有人都已睡著,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