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季淳風在哪兒?他是否知道他有個親妹妹,而且,他的妹妹愛上了自己的仇人,他知道了……還會執意報仇嗎?
夏瑾渾渾噩噩走在馬路上,對過往車輛充耳不聞。愨鵡曉她想過自己的身世有很多種可能,但卻料不到,會是這麼的難以想象。誰能知道,她剛到御景灣時,那個與她在露台上飲酒談談話的人,會是她的親哥哥?
「夏瑾,你沒事吧?」沈逸琿跟在夏瑾身後。她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孤單,讓人忍不住擔心。
她有愛她的人,可是,那個人卻狠心撇下她,讓她單獨面對這困境;她有跟她血脈相連的人,可是,那個人卻不知道她是他親妹妹。她彷徨,她困惑,像是走進了迷宮的人,在里面跌跌撞撞想要找一個出口,可是每到柳暗花明,面前總有一堵牆當著她。
夏瑾眼神空洞的搖搖頭,舉目四望,馬路上到處都是人,卻沒有她想要見到的那兩個。
天空陰沉,一滴雨滴落,落在夏瑾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將她凌亂的頭腦冷卻了一下。她轉頭看向沈逸琿,急切道︰「我想要去找他們,即刻、馬上。」
沈逸琿面色為難︰「你要上哪里去找呢?現在葉秉兆跟季淳風他們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以他們的能力,他們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暫避。連警方都失去了他們的線索,你要從何找起?更何況,葉蔚藍即將生產,如果你突然離開,會讓她起疑的。」
夏瑾亮起的眼眸暗了下來。腦海中想起跟齊譽分別時,他的請求。「請不要讓蔚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會坐不住。你是季淳風妹妹的事情,先對她隱瞞下來……」思及此,夏瑾只能點頭,眼前事情再急,急不過葉蔚藍的。
「夏瑾,你先別急。等這邊事情稍微穩定下來,我便會陪著你去找他們的。有我在,你大可以不用這麼緊張。」沈逸琿板正夏瑾的肩膀,一字一句對她認真道︰「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渴望有家人。現在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與你同一血脈的人,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你,幫助你找到他們。我虧欠你一個家,那麼我也一定會幫你完成。這次,這個承諾不會失效了,你要相信我。」
夏瑾怔怔看著沈逸琿,過了一會兒,她勉力擠出一個笑來︰「謝謝。」現在的她的確是有些六神無主了,沈逸琿此時陪在她的身邊,從某種程度上給了她力量,想要找到他們的力量。
夏瑾不能太過動用葉秉兆留給她的資源,只能先依靠沈逸琿想辦法。天狼的財力遍及五大洲,借用沈逸琿的人脈去找,比起自己盲目的尋找要好很多。
……
齊譽跟夏瑾分別後,還是忍不住來了醫院,以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方式。葉蔚藍只當他從他們分開後,就再沒來看她,其實她錯了。
齊譽每天都會來看她,只是在她沉睡的時候。現今的葉蔚藍比之前更加的嗜睡,像是只慵懶的熊貓一樣,就算是心里壓著很多很多大事,可依然架不住睡神的召喚。她越來越容易疲倦,只清醒一會兒便想要睡覺。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不是好現象。心髒受到了壓迫,繼而影響到大腦供氧不足,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齊譽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放心地下她?每天,他看著沉睡中的她,偷偷的親一下她,輕撫她圓滾滾的肚子,看著她還安好,他才能放心回去。
長長的走廊上,葉蔚藍一個人扶著牆壁上的橫欄勉強向前走著。她的身體臃腫不堪,從她的背後就能見到她前面鼓起的大大的肚子。齊譽躲在牆壁後面,見著她步履蹣跚的樣子,這樣的她,哪還有當年超級模特在T台上走路的意氣風發?
曾記得葉蔚藍對他開玩笑說,大肚子的她,就像是一顆大大的貢丸被插在了兩根牙簽上,走路時候的她,就像是會走路的貢丸。
齊譽失笑,懷孕的她其實身體很不舒服,可是她苦中作樂,總能想出很多好笑的事情來逗他笑,讓他不那麼緊張……
腦海中晃過葉蔚藍在巴黎時裝秀上的表演,那樣的精彩絕倫,那樣的耀眼。可是眼前的她,是一樣的耀眼的。前方走廊盡頭的光逆射在她的身上,她周身都沐浴在光暈里,就那麼緩慢的走著,好像要穿過那長長的時光走廊,去向某一個地方。
齊譽眨了下眼楮,眨去眼底的濕潤。他知道,她去的地方,不會有他。這次,她不會再走到他的身邊來。
他傷了她,讓她感覺不到他的安全感了。而他此生,也許無法親眼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無法再次抱起她,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那樣的幸福不會再屬于他。
齊譽放走了葉蔚藍,反對把葉蔚藍的孩子交給杜可楓,而杜家向他施加了壓力,要求他補償杜可楓,挑起做一個男人的責任——娶杜可楓為妻,就算將來無子,他也不能拋棄杜可楓。
在形勢所逼下,齊譽只能答應,這一點頭,便是斷了脖子也不能回頭了。
蔚藍,你我此生無緣,我們的孩子,請你好好照顧,我不是沒有孩子,我的孩子,只有你為我生……
葉蔚藍撐著牆壁上安著的扶手,緩慢走著路。為了孩子的健康,她就算難受也必須要忍著,堅持鍛煉,讓她的寶寶們平平安安出世。
她一步一步移著腳,汗如雨下。夏瑾跟夏天立出去講關于夏瑾身世的事情,她不能跟去,只能借由睡覺來安撫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被一場噩夢驚醒。
那個夢跟往常的不一樣。她做過的最可怕的夢是她的孩子被人搶走了,而她躺在病床上,無論她怎麼叫喊都沒有人來幫她,她鮮血淋灕,慢慢等著自己的血被流干……
可是這次,她夢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大哥,葉秉兆他們。
黑暗的空間內,葉秉兆渾身是火,可是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兒痛苦,任由火焰將他吞噬。他在消失的最後一刻對她說「照顧好自己,叫夏瑾不要再等我了,去找她的幸福吧……」
那個夢沉重的壓抑在葉蔚藍的心頭,唯有出來散散心,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之前她追問夏瑾可有她大哥的消息了,夏瑾總回答她,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而且離她如此之近?
葉蔚藍心頭惴惴,走路也入了神,再往前一步時,腳下忽得一軟,身子一低,險險蹲坐在地上,看得齊譽心驚肉跳。他忘了自己是來偷偷看葉蔚藍的,急忙從藏身的牆壁之後走出,雙手也呈去接住她的狀態。
這時,經過葉蔚藍身邊的一位護士及時扶住了她,齊譽那急跳的心這才安穩下來,但更多的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是她的男人,卻要將她交托給別人照顧,連站在她的身邊,陪她走路都不能……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著,狠狠砸向了牆壁,頭無力抵在牆上,讓手上的疼痛來減輕自己的心痛。
葉蔚藍察覺到自己的背後好像有人在看她,撐著腰轉了身過去看,只見眼前一花,然後什麼也沒有,走廊那頭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她揉了揉眼,再仔細看,眼前依然是空蕩。她不死心,問身邊的護士︰「你剛才看到那里有人嗎?」
那名護士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我是跟你反方向走的,可是,剛才我沒看到有人啊。」這名護士還是新來的,乍听葉蔚藍說見到走廊那頭有人,不由嚇得毛骨悚然。「太太,我想是你太累了,眼花看錯了吧。」
听到護士這麼說,葉蔚藍悵然若失,心頭落滿了沉甸甸的失落。在這個彷徨無助的艱難時候,她最希望的就是齊譽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可是,他不在,是她離開了他……明知道他不會來了,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她的眼滿滿的盛滿了失望,眼楮無意瞟過那名護士還沒來得及收起的耳機上。那一端露在護士袍的口袋外,顯得十分的顯眼。
那名護士察覺到葉蔚藍的視線,對著葉蔚藍尷尬笑笑,對著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匆忙掏出耳機線,卻不想由于心虛,慌了手腳。隨著那耳機線被拔出,手機中的廣播頓時在空氣里響起︰
「第一幫派冥夜被肅清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那麼我們來听听評論員的猜測,黑幫大亨葉秉兆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被掩埋在那個軍火礦呢?要知道,我們大家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葉蔚藍一時怔住了,眼楮呆呆看著那護士,腦中轟鳴。
護士沒留意葉蔚藍表情,只知道自己更尷尬了,工作中收听廣播,這是違反職業守則的。如果被人知道,她一定會被辭退。這家醫院,是她家人幫忙托了關系,好不容易才進來的。
她哭著臉忙對著木木呆呆的葉蔚藍繼續請求保密,絲毫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小護士一邊先按低手機音量,然後按鍵關閉收听的廣播,一邊小聲又快速的解釋著︰「這是現今全南城人最關心的話題了。我是葉秉兆的粉,那麼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怎麼可以死呢?所以……所以……他那麼厲害,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是不是,是不是?」到最後,她還不忘在爭取更多的同盟。
葉蔚藍只覺眼前天旋地轉,腦中一個聲音在跟她說,那個夢是真的,那個夢是真的,大哥是給她托夢來了……她眼前一黑,倏地,身體軟了下來……
齊譽是在葉蔚藍轉身的那一刻急忙將自己藏起來的。他的後背緊緊貼著牆,心頭亂跳,還未平穩下來,就听一道女聲尖銳傳來︰「啊,太太,你怎麼了?」
听見那聲尖叫,齊譽忙從牆壁後面現身,被眼前景象嚇到三魂去了七魄。眼前,葉蔚藍毫無生氣得被一個小護士勉力抱著,頭歪在一旁,她的雙手無力垂下,雙腿無力支在地上,如果不是身側那個護士的勉力攙扶,她一定是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那名小護士嚇到不知所措,正努力不讓葉蔚藍倒在地上,一邊急喊「太太?太太?」
齊譽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葉蔚藍的面前,一把從護士勉力支撐的手里打橫抱起葉蔚藍,觸手一片濕潤。越來越多的液體從她的身下涌出,浸濕了她的褲子,是她的羊水破了!齊譽心頭像是燒了一把火,大聲對著那個被嚇得像是個木頭一樣,只會瞪大了眼喃喃說「怎麼辦,怎麼辦」的護士叫道︰「還不快去叫醫生來!」
他溫潤俊逸的臉此時一片猙獰,小護士嚇了一跳,被驚回了魂魄,忙拔腿狂奔,邊跑邊喊「快!快來醫生啊!有個孕婦暈過去了!」
齊譽低頭看著奄奄躺在他懷里的葉蔚藍,低聲道︰「蔚藍,你沒事的,有我在,你會沒事的……」那句話,是安慰葉蔚藍,也是在安慰自己。
葉蔚藍在一片黑暗中,好像見到了前方有一絲光明,那明亮處,齊譽站在那里,他目光深情得看著她,那麼溫暖那麼讓人安心。她好像听到他在對她說「蔚藍……有我在……」听到那一句,她沉沉睡了過去。有他在,天塌下來也會由他頂著。
請讓她先休息一小會兒,她好累好累,請讓她先將心頭重擔放下一會兒,她好辛苦好辛苦,齊譽,你先幫我撐一會兒,等我休息夠了,我就會回來……
……
葉蔚藍被送進了手術室,緊急進行剖/月復產,由何雨白主刀,齊譽被允許進去陪產。
薄薄的刀片發著森冷的寒光,從葉蔚藍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劃過……
齊譽親眼見著何雨白收起刀落,剖開她的肚子,只覺得那一刀像是割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站在一旁緊緊握著毫無只覺的葉蔚藍的手,身體繃緊了,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一聲響亮的「哇」的啼哭聲響起,第一個孩子被取出,齊譽覺得自己就快要哭出來了,激動的腳都要發軟站不住。他的手心更緊的握住葉蔚藍的,兩手交貼的地方,濕漉漉的,全是他的手汗黏在了橡膠手套里面。
不久以後,又一個嬰兒被取出,血淋淋的在何雨白的手中踢蹬著小腿,閉緊了眼楮「哇哇」哭得響亮。
齊譽顫抖著嘴唇親吻葉蔚藍的額頭對她說「謝謝。」那一刻,誰也無法體會他心中的激動跟痛楚。他的心漲滿了感動,卻也被生生撕扯開來。
他以為他不會親眼見到自己孩子的出生,老天對他,究竟是厚待,還是殘忍?
「抱抱你的孩子們吧,是對龍鳳胎,恭喜。」何雨白將兩個被擦干淨的嬰兒放進齊譽的懷里。
齊譽從她手里接過那兩個軟的不可思議的小嬰兒時,他的臉上有淚水劃過。
早先出來的是個男孩兒,一個健壯的小男孩,雖然還不足月,但是很健康。他的皮膚紛女敕紛女敕的,漂亮極了,小小的腳丫子踢開包著的毛毯,在他的懷里蠕/動著,咧開嘴繼續哭得暢快。
另一個是個女孩兒,一樣的健壯,眉眼像極了葉蔚藍,脾氣也像她,才出娘胎就霸道得一下一下踢著小腿,哭得更加的響亮,齊譽既不敢太用力抱住她,又怕松了抱不住她。
他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抱住這兩個小嬰孩,手足無措,手術室里的人見著這個新爸爸又哭又笑的樣子,全沒了溫雅男人的面貌,不免失笑。一個護士看不過去,教他怎麼去抱小孩,怎麼去安撫孩子。
左手一個兒子,右手一個女兒,大概全世界都沒有他這個爸爸來的心情復雜吧。
他抱著兩個孩子湊到依然在麻醉中的葉蔚藍身邊,輕聲道︰「看,我們的孩子多漂亮,是對龍鳳胎呢,很意外吧?你放心,誰都不會從你的手中奪走這兩個寶貝,她是你的寶貝,永遠都是。我會跟你一起守護著他們,以另外一種方式……」
他顫抖著聲音,最後一句話幾乎說不出來,眼淚滴在了葉蔚藍的臉上,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他親手抱過了這兩個孩子,嘗到了擁有全世界最幸福的滋味,又怎麼舍得生生與他們分開?那種痛,無異于割/肉一樣的疼痛。葉蔚藍的那一刀是割在她的肚子上,而他,是割到了他的心頭上。
育嬰室外,齊譽透過那片大大的玻璃牆貪婪看著他的兩個寶貝,此刻他們睡得極安穩,緊閉著小小的眼楮,嘟著紛女敕的小嘴,模樣可愛到能融化人的心。他們並排靠在一起,男孩女孩的模樣並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樣,但一樣的俘獲人心,育嬰室的幼兒護士不時將視線投過去,看一眼他漂亮的小寶貝們。
齊譽的心軟的一塌糊涂,自豪著,這兩個寶貝是他的,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跟葉蔚藍才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