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族的人全都圍上來,通紅的雙眼擇人欲噬,眼看場面愈發不可收拾,木恩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石齊。
「快住手!」
石齊猛的一聲高喊,聲音壓過山洞里的嘈雜,振聾發聵,所有的人都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高喝驚到,大江族的幾個人不由自主的轉過身子,看向聲音的發源點。
石齊看到場面終于控制下來,剛要說話,卻劇烈的咳嗽起來,拄著長矛的身子也隨著咳嗽在顫抖,我連忙上前一步,抱著他的腰。石齊還容易控制住了咳嗽,輕輕推開我,撐著長矛顫顫巍巍的挺直身子,目光慢慢掃一了圈,在每一個人臉上都停留片刻,恍若實質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難以自制的低下腦袋。中間摁著白水的幾個人也悻悻地退到一邊,白水翻身坐起,卻也不再沖動,呆坐了片刻,突然捏緊拳頭昂起頭猛的一聲長嘯,穿石碎金的吶喊中透著無盡的傷痛,直刺人心,讓人不忍耳聞。
白水的吶喊終于衰竭,滿臉漲得通紅,布滿血絲的雙眼高高凸起,卻也沒做出什麼舉動,坐在地上默不作聲,只是肩膀難以察覺的輕輕顫抖讓人知道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能再放過他們了!族長!」萊苡族的一個人沖動的站出來,向石齊說到,「今天的人就有上次搶奪我們部落的人在里面,我認得其中一個,就是他殺了我們的長老,可惜讓他跑掉了。」
難怪萊苡族的幾個人剛才就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原來是這麼個原因。他們擔心石齊又按大巴小巴的方法處理這十來個俘虜,此時才搶先開口。
大江族的人也七嘴八舌鬧嚷起來,群情激憤,石齊朝我這邊瞥了一眼,當初抓住大巴他們倆後,由于憧憬奴隸社會的場景,我就跟石齊說過以後抓到俘虜都同樣處理。雖然後來奴隸制度不了了之,可石齊還是記得我當時說過的話,此時看過來,征求我的意見。
我實在是頭疼,山尤族的所作所為確實該死,可畢竟十來條人命,這可不是什麼野獸,是同我們一樣外表的人類,我不忍見到他們死在大江族手中,可他們的惡行確實讓人憤恨,更何況還有死者親屬在場,雖然我們自己的人只是受了些輕傷,大家還勉強可以接受,可大江族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萊苡族,恐怕今天是難以善了。
我猶豫的躲開石齊的目光,饒了?這話我說不出口,周圍的人肯定也不答應。處死?我也實在不忍這樣的決定。還是交給石齊處理吧,我慢慢把身子縮到人群後面。
石齊看到我的猶豫,站了片刻,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把長矛往地上一杵,咳嗽兩聲,待大家都安靜下來,才整了整嗓子。一字一句的慢慢說到︰「山尤族的人傷我族人,他們理應受到懲罰。我們的神告訴我要讓他們充成奴隸。」
听到石齊這個話,原本安靜的人群一下子炸開,萊苡族的人是在說起大巴的前車之鑒,大江族的人則是不知道奴隸二字的意思,茫然不解,又是一陣吵鬧,都不滿石齊的決定。
石齊頓了頓,抬起長矛指著地上那個凶手說到︰「這個人手上沾滿了鮮血,神說不能原諒。」
此話一出口,眾人都愕然的看著石齊,隨即又激動起來,期待地等著石齊繼續說,連一直呆坐在角落的神棍老頭也掙扎著爬起來,擠到人群中間。
山洞里頓時鴉雀無聲,只有火堆偶爾發出兩聲 啪的爆響。石齊把目光從那個昏迷著的俘虜身上挪開,緩緩掃了一圈,才說到︰「他傷害的是大江族,就把他交給大江族人處置。」
話音剛落,周圍的都吃驚地張大了嘴,要知道按照現在的習俗,在我們部落發生的事情都由我們部落處理,即便人是大江族抓回來的,也只能由我們部落處置,這可是這個時代的「外交通則」。可石齊現在的意思是把這個凶手交給大江族人處置,這就是賣了大江族一個天大的人情,雖然這個凶手的結局難免一死,但由大江族的人親手來執行顯然意義不同。神棍老頭最是激動,緊緊拉住石齊的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白水听到這個話,一個打挺就翻身站起來,從木恩手中搶過長矛,轉身欲刺,
「等等!」石齊突然開口阻止,可叫停之後卻不再說話,只是側過頭看著神棍老頭,白水好象醒悟了什麼,一把丟掉手中的長矛,跑到老頭面前撲通跪下,深埋下頭觸到地上。
老頭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把白水扶起來,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具尸體,才開口對白水說到︰「抬上你弟弟。」說完繞過跪在地上的白水,朝山洞走去。其他幾個大江族人連忙抬起俘虜,其中一個跟白水抬著他弟弟的尸體,也朝山洞外走去。
我悄悄拉住石齊,問到︰「他們要做什麼?」
石齊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說,待到大江族的人都走出山洞,才俯子低聲說到︰「只有在死者面前處死凶手,死者的靈魂才會離開,否則就只能困在尸體里。」
原來這是一種祭祀啊,難怪要長老來執行了,不過原始人怎麼知道靈魂的說法,難道現在就有宗教出現了嗎?
我一邊思索著宗教的問題,一邊拉著石齊跟在大江族人的後面朝洞外走去。
他們選了塊比較平坦的地方,將尸體平放到地上,頭朝南方,把他的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前,由于尸體已經僵硬,兩個人費了老大勁才弄好。至于那個俘虜,剛才被狠狠灌到地上,可能是受到震動,此時幽幽轉醒,待他看清了眼前的場景,雙眼嗖地睜得突出眼眶,在地上劇烈的扭動,他被抓回來的時候不僅被捆得像個粽子,嘴里也被勒上了一根藤條,所以現在只能發出嗚嗚的哀號,在地上拼命的掙扎,,看上去如同蠕動的毛蟲。
石齊剛已經吩咐在旁邊升起了一個大火堆,火光映亮了俘虜那張扭曲得有些猙獰的面孔,才看清他滿臉都滲出冷汗,汗珠反射出點點火光,那張臉愈發可怖。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的掙扎,大江族的人把尸體放下後就退後幾步跪到地上,只留白水一個人跪在尸體腳邊。神棍老頭開始踩著有規律步伐繞著尸體轉圈,嘴里念念有詞,和我們平常祭祀的動作有些區別,空氣頓時變得肅穆,夜風吹過,嗚嗚作響,仿佛和老頭的語調融在一起。
約莫跳了一頓飯工夫,老頭才停下來,站在尸體腳邊,拍了拍白水的肩膀。
白水用手撐在地上慢慢站起來,抓起旁邊放著的長矛,一步步朝掙扎不休的俘虜走去,一雙眼楮在火光映射下更是通紅一片,死盯著地上的俘虜。
俘虜看到充滿殺氣的白水朝他走去,更加劇烈的扭動起來,被捆在一起的雙腳在地上亂蹬,蹭得碎草四散,嗚嗚的哀鳴也越發急促。
看到白水毫不猶豫的挺起長矛朝俘虜胸口刺去,我不由得緊緊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聲。
撲哧一聲,長矛沒體,鮮血四濺,俘虜被長矛刺了個對穿,劇烈抖動了兩下,身體就癱軟下來,不再動彈。
白水一腳踏上俘虜胸口,用力拔出長矛,然後轉身走到老頭面前,又跪到地上,雙手把手中的長矛舉過頭頂。老頭伸出手接過長矛,拉開尸體交叉在胸前的手,把長矛夾在里面,長矛尖正抵在下顎的位置,上面暗紅的血跡和尸體發青的臉色映在一起,顏色的反差讓我渾身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
我以為祭祀就這樣結束了,誰知道老頭放下長矛後,又走到那個俘虜的尸體旁邊,從懷里掏出個東西,蹲下在俘虜胸前狠狠的刺下去,如同割肉一樣劃拉開來。借著火光我勉強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一塊貝殼樣的東西,狠狠的劃拉了幾下後,他又放下貝殼,把手伸向尸體血肉模糊的胸膛,插進傷口里面,抓著什麼東西使勁往外拽。喀的一聲脆響,是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後就看見老頭抓著什麼慢慢從俘虜胸膛往外折,定楮一看,他手里抓著得是一截紅白交雜的肋骨。他把斷骨折到豎直朝天才松手,然後又把兩手深插進俘虜胸膛,模索了一陣,抓出一個拳頭大的東西。
我終于控制不住自己,轉過身子干嘔起來,可胃里的東西下午就吐光了,直到現在還是滴水未進。即便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反胃的感覺卻依然強烈無比。
剖心,原來在原始社會就出現了,我還一直以為是紂王的首創。
石齊使勁在我後背拍了兩下,我才勉強直起身子,可胸腔還是不時的抽搐一下,我拍打著胸口,慢慢將嘔吐的沖動壓下去。
老頭雙手捧著心髒,緩步走到自己族人的尸體旁邊,輕輕掰過矛尖,將手上鮮血淋淋的心髒插到矛尖上,重新擺正後,才慢慢站直身子。
老頭和白水兩個人早就是滿臉鮮血,可兩人都沒顧得上擦掉血跡,只見大江族所有的人都從地上站起來,在尸體周圍圍成一圈,在老頭的帶領下,又念起了古怪的語調,和上次木恩的父親去世時石齊念的有八分相似,肅穆中帶著哀傷,冷風一陣陣吹過,野曠天低,卻遮不住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