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從魏王府中出來到時候,再無進去時候的風光。武承嗣只丟下一句「送客!」便再也不顧什麼顏面,怒氣沖沖地鑽進簾子,消失在幕後。很顯然,他對于張易之「不識好歹」的拒絕十分的不滿。
然後,武承嗣的那個叫做王熙之的心月復便走了進來,向張易之道︰「請吧!」便不顧張易之,徑直走出了書房。看他的樣子,真是要多不客氣有多不客氣。
張易之對于這種變色龍一類的小人倒是沒有什麼在乎的。眼前他們不客氣,只不過是因為武承嗣不客氣而已,就像當初武承嗣客氣的時候,他們萬分的客氣一樣,只要自己重新具備了讓武承嗣客氣的實力,他們的態度立馬就會回到從前。
張易之的這份坦然也不止因為他對眼前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更因為另外一層思量。
他今日拒絕了武承嗣的提親,也就相當于從正面拒絕了和對方聯盟的可能。而先前,他又曾和臨淄王武隆基有過不愉快。這些事情傳進武則天的耳中,就能打消她的顧忌。她也就不必擔心自己輕易倒想李家或者武家中的任何一方,從而對她造成不利的影響。
經過魏王府的大門之時,那些守閽見到張易之居然只是被王熙之領出來,而並非由魏王親自相送,面上紛紛露出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色。畢竟,張易之的年齡比他們小不了多少,但長相和身世都遠非他們所能比,在嫉妒心的驅使之下,他們很難對張易之保持好感。見到張易之似乎在魏王那里吃了癟,他們自然是愜意無比。
張易之自己卻渾不在意,施施然地揚長而去,留給幾個守閽一個瀟灑的背影,倒是讓那些守閽們頓生幾分郁悶。
今日出門的時候,因有人掩護,張易之倒是沒有費很大的勁,反倒是現在重新要進去顯得麻煩。張家如今已經是整個神都城最為熱鬧的門庭之一,不管是正門還是大門,都已經有不少的人在蹲點把守,想要堂而皇之地進門而不被認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大白天如果*的話——哦,似乎也只有*了……
好不容易找個無人僻靜的地方,張易之看看左右無人,立即施展起自己的「*大*法」鬼鬼祟祟地爬了進去。還沒有站穩,就听那邊喊道︰「快,那賊子又爬進來了,就在那邊。快,抓住他!」聲音清脆,竟是小月的聲音。
張易之定楮一看,就見小月正領著兩個護院急急忙忙地向這邊沖了過來,那兩名護院每人手上還拿著一根木棍,顯然是隨時準備進入戰斗狀態。
張易之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連退幾步,顫聲喊道︰「你們,你們想干什麼?」
「嗯?」小月跑到近前,看見眼前這人居然是張易之,那表情就別提有多囧了。而那兩名護院更是茫然不知所措,手中的木棍不知該提起還是放下,眼中滿是驚惶之色。
「你個死——」小月正要開罵,卻見張易之眼楮一努,掃向了旁邊的兩個人,她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不淑女的一面,只好改口道︰「五郎,你怎麼正門不走,卻爬牆呢?」
張易之沒好氣地說道︰「我也不想爬牆啊,前後兩門那邊人都太多了,那些人一個個都像惡狼一樣,我怕還沒有進門,就被他們分食了。倒是你們,好好的怎麼搞出這一出?」
小月道︰「方才我在這邊耍玩,正看見有個人在往里邊爬。他身上穿的,也是你這種白色的袍衫。那人還沒有爬上來,被我一陣大——好言相勸,嚇得,唔,是受了感化自己跳下了圍牆。我怕他心有不甘,重新爬進來,就去找了這兩位大哥過來。這兩位大哥不過是好心幫忙的,你不要責罰他們好不好?」
張易之被她一句軟綿綿的「好不好」問得心中一陣酥麻,便沒有心情去計較她言語中那些不盡不實之處,當下便揮揮手向那兩名護院道︰「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
兩名護院見張易之竟然沒有動怒,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跑了。
兩人剛一失去蹤跡,小月的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個死鬼,故意嚇我是吧?方才那人應該也是你吧?」
調笑小月已經成為了張易之如今在家中的一項重要的娛樂。當下,他也不否認,而是笑道︰「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吧?」
「當然不會當真。」小月親切地笑著,身子卻借機緩緩地向張易之靠近。忽地,她使出一招「蒼鷹博兔」,身子狠狠地向張易之撲了過去。
張易之對她這用爛了的一招早就有所準備。他先前只是假裝不備而已,待得小月那一雙雪白的小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之時,他忽地微微一閃,就此躲開了小月志在必得的一擊。
倒是小月這一下蓄謀良久,用力太過,一抓落空之下,卻沒有收住力,腳下一絆,身子向前一撲,眼看就要摔倒。
眼看著一個漂亮的小娘子就要以「小角度平沙落雁式」著陸的時候,忽然感覺背後一沉,一股巨力正拉著她的身子緩緩地升了起來。
「哎,年輕人還是欠穩重哪!」帶著一種近乎沉痛的神情,張易之輕輕地搖頭︰「以後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哦,今天這種幸運可不是時時都有的。」
小月俏臉一紅。張易之的嘴巴聲音離她的耳朵僅有兩三寸的距離,說話的時候,嘴里呼出的那種熱氣還不時地噴在她的耳朵里,這讓她本就發熱的雙耳越發的覺得灼熱無比了。就在這一刻,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異樣感覺忽然涌上了這位還不知愁滋味的小娘子的心頭,這種感覺讓她十分的慌亂。
站起身來以後,小月倒是罕見地沒有發怒,而是輕輕地哼了一句︰「要你管!」正要轉身離去,忽見那邊張寶領著幾個人走了過來。
緊隨著張寶的那人,一身的白色袍衫,也不知的怎麼的,弄得十分的髒。而且,他走路的時候也是一瘸一拐的,讓人見了都不由為他擔心。
而那白衫人身後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中年男子被另外一個年紀在二十歲上下的男子扶著,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更加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臉上竟然也是傷痕累累,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猙獰。倒是那個扶著中年人的年輕男子像樣一點,至少渾身沒有看出什麼毛病,只是那長相,邪異了一點。
「琳達,你這是怎麼了?」原來,張寶身後的那白衣人竟是好幾天沒有見的林秀。想不到幾日之後的重逢,他竟然變成了這般形象,也怪不得張易之十分的驚詫。
而小月一見林秀走近,終于記起前不久自己似乎還曾和他見過一面。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趕忙別過頭去。但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林秀老遠用手指著小月道︰「這都是拜小月娘子所賜。」
原來,林秀今日有事前來拜訪張易之,也正好遇上了張易之同樣的煩惱,他采取的辦法也和張易之一樣——爬牆。
只不過,他的爬牆技術比起張易之來,真是有著雲泥之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了牆頭,以為可以輕松一下了,里面卻傳來了小月的喝罵聲。不等他解釋,小月不斷從地上撿起石子,向扔了過來。
林秀的身子還沒有在牆頭停穩,立馬又要閃避這石子攻擊,自然抵受不住,一不小心,便從牆頭摔了下來,頓時就成了現在這般樣子。然後,他只好老實地去前門排隊,好在恰好遇見了張寶,才被張寶領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