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在笑,幾名老賭棍也在笑……不過,同樣是笑,心情不一樣,笑出來的效果也就不一樣。
張易之的笑,明顯發自內心,燦爛而自信。他本就俊朗不凡,這一笑起來,更顯風姿過人。遠遠站在那里觀看的王雪茹和武裹兒看見檀郎如此俊逸不凡,都是目眩神迷,只感覺自己能嫁了這樣一個男子,此生已經無憾。
而那幾個老賭棍的笑容,看起來更像是哭,苦澀而又虛假。也難怪他們如此失態,他們是在是輸得太慘了。他們本來準備從張易之這個大肥羊的手中,撈一點油水的。不想,張易之這菜鳥運勢極強,從一開始就贏,到時候反而是幾乎把他們幾個都吸干了。
這時候,他們要是還不知道張易之根本就是在扮豬吃虎,他們也就太蠢了。不過,今天這番算計,本就是他們主動的挑起了,而張易之只是順水推舟而已,他們根本沒法指責張易之坑害他們。況且,張易之乃是整個使團的當家人,說一不二,他們作為下屬,也沒資格和張易之去講道理。
氣,當然是要咽下的,難受也要咽下。可是,這也太憋屈了!明明自己主動去算計別人,反而被人算計了,還只能忍著,就連不滿的神色,都不敢稍微露出一點,是個人都難以忍受啊!
恰在此時,張二湊過來,咬著張易之的耳朵說了一句話,張易之听得「哦」了一聲,把自己身前的那些銀子往前面一推,道︰「你們幾個繼續玩吧,我有點事情,就不陪你們繼續玩了!這些錢,都還給你們,看你們那肉疼的樣子,我也不忍心啊。不過,記住了,沒事的時候,稍微玩兩把,是小賭怡情,但不能幻想著靠這個賺錢,明白嗎?」
那幾個老賭棍那里想得到張易之吃進嘴巴里的肉,還能主動吐出來,那一喜非同小可,當下個個都是千恩萬謝,沒口子答應。
張易之這番做作,其實早已預計好。他現在家資巨富,這幾個丘八的那點積蓄,他還真看不上。他這樣一番作為,幾個丘八再沒有良心,也會對他死心塌地了。別看這些老兵痞一個個都不像有什麼本事的。他們在軍中混了多年,那影響力還是頗為不弱的。張易之能降伏他們,對于以後徹底降伏他們身後的太子衛率,有莫大的好處。反正,用來賣好他們的錢,本就是他們自己提供的,張易之一點也不心疼。
隨著張二來到僻靜處,張易之立即問道︰「怎麼回事?」
張二沉聲說道︰「我們觀察了許久,的確一直有人在監視著咱們,從今天早上,他們就開始監視了,直到現在,一刻也未曾放松過!」
原來,這大周使團里面,是外松內緊,張易之早已讓張二等人準備好,觀察周圍的動靜,以防有人對整個使團不利。這只是防範措施而已,不想張二還真的有發現。
張易之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二有些急,遂問道︰「五郎,現在咱們怎麼辦?咱們要不要把那人給捉起來好好拷問一番?」
張易之擺擺手,搖頭道︰「不必,這人的來路,我早已知道了。他想看,就讓他看個夠了,告訴兄弟們,該賭錢的還賭錢,該吃喝玩樂的,還吃喝玩樂,和平時一樣就好,我倒要看看,他能看出什麼端倪來。反正,他再怎麼大膽,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跑來搞破壞!」
恰在此時,忽見遠遠的,有一個女子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張易之和張二連忙住嘴,向那女子望去。
那是一個頗為年輕的女子,看起來約莫二十歲上下,長相倒也頗為清秀。令人矚目的是,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火紅色的衣服,從上到下,一身火紅,極為炫目。這樣的妝扮,實在是很有一些另類,簡直讓人不去注意她,都不可能。
那女子緩緩地向這邊行來,正好來到張易之的身邊,對著張易之細細打量一番,忽然開口說道︰「請問,你就是大周使團的張易之,張將軍嗎?」
她一開口,居然就是漢語。只是,她這漢語比起闕特勒、弋特勒他們來,就差了不少,屬于那種基本能听懂的類型。連听帶蒙,能把那意思猜得完全就是。
「我與小娘子素昧平生,小娘子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呢?」張易之惑然道。言下之意,還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橫了張易之一眼,道︰「張將軍這樣的形象,要是還會認錯的話,這世上的美男子,不免就太多了!」
遠處的那些人也開始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一個個都把注意力從賭桌上移開,向這邊注視。而王雪茹、武裹兒兩個,更是徑直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張易之笑道︰「不知小娘子找我,有什麼事呢?」
那紅衣女子笑道︰「倒不是我找將軍,而是有其他人想找將軍!」
「哦,我在這黑沙城,乃是初來乍到,好像並沒有認識什麼知交吧,小娘子敢莫是尋錯人了吧!」張易之打個哈哈。
「張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你難道不記得當初,在‘醉月湖’邊,欣賞到的那神仙一般的音樂了嗎?」那女子似笑非笑地說道。
張易之大為意外,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那個彈琴女子來找自己。看起來,這女子的身份果然不一般,自己並沒有留下名姓,甚至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她卻能從黑沙城的這茫茫人海之中,把自己給找出來。
說實在的,張易之對那彈琴女子,還是有些抗拒的,內心里不怎麼願意見到她。一則是因為他現在和武裹兒、王雪茹二女正在關系最融洽的時候,他不想讓這個女子來破壞這種關系——就像當初的史雲香做的那樣。二則,那女子身上,實在是有著一種特殊的魅惑之力,讓張易之這樣的人,也難以抵擋誘惑,偏偏她的身份特殊,似乎和突厥王宮都有著莫大的關系,張易之可不想和她發生那種難以割舍的感情,讓這次突厥之行,變得越發艱難。
「原來是那位高人!」張易之點頭。
這時候,王雪茹和武裹兒已經來到了近前,為了不讓她們兩個生出疑心,張易之只好把那女子含糊地稱作「高人」,給人的感覺,就是那是個男子。
「不錯,我家主人想請張將軍過去敘敘,他就在原地相候!」那紅衣女子又說道。
張易之立即回想起那天那四個凶神惡煞的突厥武士,暗忖道︰「我那天不過是無意間闖入,那幾個人就想要我的命,我今天如果這樣堂而皇之地去赴約,豈不正是給了他們口實嗎?」
張易之知道,闕特勒就躲在暗處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打自己的悶棍。而若是自己去見這個女子,明顯就是給闕特勒以機會,他自然有些不願意。
那女子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張易之要拒絕一般,笑道︰「張將軍,我家主人早就料到張將軍不願赴會,她特讓我給你帶來了異樣東西,說是將軍看過之後,一定會隨我前去的!」
言罷,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來,交到張易之的手上。
張易之只看了一眼,手就抖了起來,原來那紙條上只寫了三個字︰「韋蘭心!」
「韋蘭心?!這不是六郎的母親韋氏的閨字嗎?那女人如何會知道的?」張易之心下猛然一跳。他來到突厥,本來就懷著萬一的希望,能找到韋蘭心,但到了之後,才發覺自己根本寸步難行,不可能找人,都有些絕望了,不想恰在這時候,這張字條居然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