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流年,似箭,如梭。浪客中文網
古人就是雅致,能想出這些美妙的詞來形容尋常的日子,貼切又唏噓。
就在這白駒過隙中,溫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于還是到來。
佔南弦當下親自主持的淺宇光技由于和代中是同類型企業,兩者又同是業內排名數一數二的龍頭,所以競爭是白熱化的。這些其實都與溫暖無關,與她相關的是,她必須隨佔南弦出席冷氏的競審會,即是說她將和朱臨路在對手席上相見。
冷氏大會議室里那張內外兩層巨大的長橢圓會議桌邊,坐滿了夠得上份量的各家公司來人,主持會議的是冷如風偕同第一總助殷承烈,在他們旁邊坐著五位全球頂尖顧問。
與會每家公司有十分鐘作自我介紹,然後回答冷氏方面提出的各種近乎刁難的問題。
第一家不過剛剛開談幾分鐘已被殷承烈打斷,「你只要告訴我,在你們公司的計劃里,我們不靠任何其他東西,只依靠你這套系統,能否為渡假村吸引到一定規模的客人?」
這問題一出在場大部分人全都一愣,全智能化控制是為了使客人入住更舒適,通常這會是定位為服務手段也不是直接的營銷手段,但顯然冷氏的要求比「通常」要高瞻遠矚也嚴厲苛刻得多。
那位負責人啞在當場,看上去對這個問題事前沒有一點準備,沉默數秒後他合上面前的計劃書,帶領團隊靜靜離開。
這個游戲的規則是,對任一個問題如十秒之內回答不出,請自動離場。
溫暖輕輕搖頭,全公司可能長達兩三個月的精心準備,到頭來就這樣連自我介紹都沒講完已被逼打道回府,曾集多少人日夜加班的努力,不過一瞬間已付諸流水,商事如戰,殘酷到已近乎荒唐的地步。
佔南弦俯首在她耳邊低道,「查一查冷如風右手邊那位顧問的底細。」
他獨特的氣息隨著說話淺淺拂過她的耳垂周圍,尤其當他說完回身時,薄薄的唇瓣似乎輕蹭過她的耳廓邊緣,溫暖只覺半邊臉連著頸上肌膚全都**辣地發燙,任是一顆凡心在塵世里已沉如入定,此刻也控制不住突突加速。
悄悄深呼吸鎮定心弦,她迅速打開只有半本書大的超薄掌上電腦,以無線網連上淺宇龐大的資料庫,把那位顧問的名牌寫入搜索,在一分鐘內瀏覽歸類,簡明扼要地整理出佔南弦所要的答案,然後指尖輕敲桌面。
他轉過頭來一目覽盡,再望向她手邊的資料,仿佛心有靈犀她馬上抽出技術方案,翻到系統設置的部分輕輕推到他面前,他微彎唇角,看了她一眼,眸光略微下移,定在她粉色未褪的細致耳墜,抬睫又看了她一眼。
溫暖怔了怔,不明白為何他的眼神在淡冷中多了一絲她說不出的涵義,還沒來得及細想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地方,意識已受到干擾而不自覺抬頭,橢圓長桌的對面朱臨路正臉色不豫地盯著她。
她幾乎本能地想笑一笑,即刻醒覺場合不對而忍住,只以眼神向他表達著祈求,希望他寬諒,緊繼著身邊的存在感又使她回過眸來,佔南弦的目光已變得冷沉,似警告她此刻最好工作態度專業一點。
溫暖幾乎想抬手去抹額頭的細汗。
「你記一下,這幾處地方需要修改。」佔南弦道,語氣十分薄冷。
她趕緊拿過紙筆,把他所說一一記錄在案。
上午會議結束時淺宇和代中都順利過關,七家公司只涮剩四家,最終由誰問鼎下午即見分曉。
溫暖才收拾好桌面朱臨路已走過來,根本不管場合對不對,也仿佛沒看見佔南弦和高訪還坐在她旁邊,他毫無顧忌吻上她的臉,「和我一起午飯?」
她有絲尷尬地推開他,「不了,我還有工作。」
「那我給你電話。」朱臨路寵溺地搔搔她的頭頂。
在他離開之後佔南弦才緩慢地拉開椅子站起來,眸光比先前更疏離三分,幾乎帶有一絲對她公私不分的薄厭,「我前面交代要修改的地方,你最好一點也別出差錯。」
「是。」她答,一個字也不多說。
他帶著高訪離開。
她的男朋友是她所屬公司的死對頭,可想而知她的身份有多敏感,正常而言佔南弦不應該讓她接觸這個案子,她不知他哪來的信心這麼信任她,所有檔案資料全由她一手準備。
在電腦上快速修改好每處地方,用超薄的便攜打印機印出來,拆開各份文檔,把里面的相關頁面抽掉後換上新的,才剛弄好,朱臨路的電話已進來,「有沒有想我?」
她微哼,「你剛才故意的?」
他哈哈大笑,「果然冰雪聰明,難怪佔南弦重用你。」
「朱公子,毀人飯碗小心會遭天譴。」
「我補償你一個金碗不就得了?」
「奴家不敢當。」目前的飯碗她用得還比較順手,他別存心打破她就偷笑了,看看表已經一點半,離會議開始還只有半小時,溫暖這才想起自己沒吃午飯,「不和你聊了。」
「那給我一個goodbyekiss。」朱臨路說,蠻纏得令她發笑。
一回首卻見佔南弦和高訪已從門口進來,「先這樣。」
她慌忙掛斷電話。
高訪遞給她一份三文治,然而因為整個上午的緊張所至她已全無胃口,就著水咬了一小半後再也吃不下去,難怪有書里說這種日子不是人過的,再多來幾次不得胃潰瘍也非患上神經性胃炎不可。
佔南弦坐下後翻了翻她改好的資料,沒說什麼,視線繼而在她擱于桌面再也不動的三文治上略為停留,隨後便轉了開去。
待到朱臨路帶著下屬進來,只有在佔南弦身邊工作過的人如同高訪和溫暖才感覺得到,他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冷淡的神色實際上已起了細微變化,俊眉幾不可察地薄蹙,唇角也微微輕抿。
「怎麼了?」高訪壓低聲音問。
「他們的標書換了封面,不是上午那一份。」
高訪與溫暖對望一眼,俱是不明所以。
佔南弦垂下翹密長睫,凝神尋思,片刻後他看看手表,對溫暖道,「把標書給我。」
她遞過去,他翻到設備和金額的部分,毫不猶豫飛快修改其中參數,最後把總標價劃掉,以筆寫上另一個數字。
不需吩咐,在他動手修改文件的同時她已進入電腦,他每改一行她跟著改一行,等他寫上總標價放下筆時,她已經把文件改完列印,兩人一聲不出,卻默契得象已共事多年,把坐在一旁的高訪看得異常驚詫。
溫暖拆開標書換好的下一刻,冷如風一行準時進來。
這個已過上半歸隱式生活的傳奇人物,俊美無儔的畫顏婚後多年依然無改,一雙曾如晶鑽燦閃的黑玉眼瞳,即使已韜光隱晦地溫和也仍懾人心魄,往寬大的皮椅里隨意一坐,舉止之間便帶出雍容華貴的氣度,儼然這場至高無上兵不血刃的角斗里,唯一仍是雅絕全場的他掌定乾坤,言傾天下。
余下的四家公司把標書再度提交。
常規答辯進行不到一小時另兩家也被冷如風否決退出,然後殷承烈面帶奇色地把淺宇的標書遞給冷如風,他放下手里代中的資料,拿過來掃了一眼,黑瞳閃過魅異,懶洋洋地靠向椅背,「佔總裁,你報出這個價格,不怕虧本?」
佔南弦淺淡地笑了笑,回道︰
「這個價格綜合了淺宇幾大部門的努力所得,我對我的員工很有信心,虧本生意我們不會做。當然,如果你指的是我所報利潤比你預期中的低,那麼我可以坦白說,為了獲得這個項目我確實把利潤壓縮了一定空間。好比冷總裁你希望以系統本身吸引客人,只要這項工程做成功,案子本身就會成為淺宇技術領先全球的標志,眾所周知,這種無形資產所會帶來的實質性收益在未來完全不可估量,所以說,我何虧之有?」
有顧問質疑,「但是投資周期那麼長,你有足夠把握支持到利益回籠而不會出現資金缺口?」
「蔽司這季度剛完成的審計報告就在你桌上,關于我們的實力,最不需要被懷疑。」
冷如風微笑,「不錯,年輕有為。」說畢站了起來,殷承烈也隨之站起。
溫暖還沒明白過來已看到朱臨路臉色不對,然後冷如風走到他跟前,伸手與他相握,「朱先生,我很抱歉,由于淺宇的競價最貼近我們的預算,方案也更符合我們的需求,所以這份合同顧問團給了他們,希望下次有機會再和代中合作。」
就這樣一言定音,無形硝煙的戰場終于落幕,佔南弦以果敢決斷和精準預算勝出,直到朱臨路帶著人離開,溫暖始終不敢再看向他。